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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卟、哔卟、哔卟……
一辆白色的救护车穿梭在车辆稀少的夜晚街头,月亮圆得那么不真实,棉絮般的云彩虚无缥缈。
“快,担架。”
“移动床呢?”
“这里。”
“什么情况?”
“安眠药服用过量。”
“好,安排洗胃。”
“通知家属了没?”
“马上。”
砰——抢救室的门关上了。
……
“喂,你好。是廖静的父亲吗?”
“是,怎么呢?”
“来河大医院急诊一楼抢救室一趟,你的女儿正在洗胃。”
“啊……好……好……”
……
“老吴,赶紧起来。”
“干嘛啊……”
“女儿在医院抢救室。”
“啊!”
“要不要叫上俊杰?”
“叫他也没用。”
“那,快。”
“知道了。”
……
“你俩这么晚往哪跑啊?”
“没你事,睡吧。”
“什么叫没你事?”
“你就别问了。”
“不说,你俩就别走。”
“哎呀,你这孩子干嘛?”
“凌晨一、两点往外跑,还问我干啥。快说,是不是姐出啥事了?”
“哎……”
“就在你们医院的抢救室。”
“啊!等我会,我也去。”
“你去又帮不了忙。”
“什么叫帮不了忙?那是我工作单位。”
“你这孩子,这不怕影响你工作吗?你就在家等着,有啥事,我及时电话通知你。”
“咋就影响我工作了?没事的。等我啊。”
“这孩子。”
“他去或许可以帮上点忙。”
“那你快点。”
“知道了。”
……
“诶,廖医生?”
“哦,张医生。你好。”
“你这是?”
“我姐在你们抢救室里。”
“啊?是吃安眠药的那个。”
“嗯,是的。情况怎么样了?”
“正在抢救中,我们会尽力的,你放心。”
“麻烦了啊。我能进去看下吗?”
“这……最好别,里面医生、护士,正忙得团团转。再说,进去帮不上忙,干着急。你就在外面等着,放心就是了。”
“啧……好。”
……
“陈护士……”
“诶,廖医生?”
“那个抢救室里服安眠药的女孩怎么样了?进去都几个小时了。”
“哦,她啊,还在抢救。”
“怎么这么久。”
“这我也没办法啊。”
“哎。”
……
“廖静的家属在吗?”
“在。”
“诶,廖医生?”
“嗯,王医生,你好。”
“你这是?”
“我姐。”
“哦,脱离危险了。现在要移去病房。”
“嗯,好。”
一辆移动病床从抢救室推了出来,廖静仍处于昏迷中,脸色白得毫无血色,气息微弱。她的家人陪着她来到病房。
“怎么回事啊?”
“又想不开了呗。”
“你少说风凉话。”
“不是去看心理科医生了吗?”
“是啊?”
“可能没这么快康复吧。”
“有可能。知道主治医生是谁吗?”
“我们就带她去过一次,后面她说自己能去,就让我们别陪了。”
“你们心也太大了,她那是心理疾病,需要人督促的。你不拉她,她可能都不会再去看医生了。”
“不过,上次叫她回来吃饭时,看她状态挺好的,我都还以为治好了。”
“爸,你咋不说话?”
“哎,我说我去陪她住段时间,她死活都不肯。我也没办法。”
“那以后咋办,她这种情况需要人看护啊。要不让她搬回来住吧。”
“上次跟她说过了,她不肯。说什么严凌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她还惦记着他啊。”
“是啊。”
“对那种现实主义者有必要吗?”
“这是你觉得,她可不这样认为。”
“毕竟是初念吧。”
“只要在谈一个,恐怕就会好的。”
“我看,不会。现在的男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爸,我也是男孩好不好。别以偏概全啊。”
“知道了,除你外。”
……
第二天早上,廖医生的姐姐服安眠药的事在医院里传得沸沸扬扬。
“你们听说了没?”
“啥是。”
“我今天早上交班时,张护士说3号病房里躺着廖医生的姐姐。”
“啊?啥情况啊。”
“吃了半瓶安眠药。”
“啧,这是为啥?”
“抑郁症。”
“太可怕了。”
“你可别往外传啊,怕廖医生尴尬。”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
“你听说廖医生姐姐的事了没?”
“听说了,是抑郁症吧。”
“真可怜。”
“这抑郁症真是厉害啊,多少年轻生命毁在这上面。”
“是啊。”
“要不,哪天,去心理科做个检测什么的。”
“可以啊,我们一起。”
“好。”
……
“你听说没,廖医生姐姐抑郁症自杀了。”
“天啊!”
“可怜的廖医生。”
“最近对廖医生好点,听到了没。”
“知道了。”
……
“韦医生,你听说了没。”
“听说什么?”
“廖医生家的事。”
“嗯……有听说一些。”
“多可怜啊。”
“是啊。”
“年纪轻轻,就自杀了。”
“什么?”
“啊,韦医生,你这是啥脸色。”
“你再说一遍。”
“韦医生,你轻点。”
“不好意思啊。”
“你这是怎么呢?”
“廖医生家怎么呢?王姐,你再说一遍。”
“他姐……自杀了。”
我顿时感觉大脑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拳,头昏眼花,天旋地转。我扶着走廊上的墙壁,站了会儿。
“韦医生,你没事吧。”王霏霏紧张地扶住我。
我叹了口气,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没事,可能有些低血糖。”
“啊!”
王霏霏连忙把我扶进我的办公室,又疾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几块巧克力。再回到了我的办公室,把包装打开,塞了一块巧克力进我的嘴里。
我嚼着她喂我的巧克力,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的墙壁发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自杀呢?药是减量,又没停,怎么会自杀呢?难道是药减多了吗?哎,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给她减量的。
我自责地把脑袋捶得咚咚响。
王霏霏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了我的手,一脸疑惑,“韦医生,你捶脑袋,低血糖的症状也不会减轻啊。给,你在吃一块。”
她又塞了一块进我的嘴里。我烦闷地吐了出来。
“韦医生,你这到底是怎么呢?”
“没事了,王姐,你能让我单独待会吗?”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好好好。”王霏霏担忧地退出了我的办公室,但没把我的门关上。她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一张能看到我的凳子上,时不时看我一眼。
我该怎么办?
我到底有没有医治病人的本事啊?
我的医学文凭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啊?
我这么差的一个医生,为什么要给我毕业证呢?
更可笑的是主任还那么信任我,王姐总是看好我,蔡医生还说我前途无量。
我看他们全瞎了眼,看错了人。我TM就是一饭桶,一废物,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我爸当初把我打死就好了,也不会现在害了别人性命……
我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韦医生,你这是怎么呢?”王霏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旁边,轻扶着我的后背安慰道。
“廖医生……他姐……是我的……一个病人。”我痛苦地捶起桌子来。
“啊?”王霏霏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也有些疑惑不解,“这……可她自杀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吗?她是一名重度抑郁症患者,我最近给她减少了药量。”
我哭诉着说,虽然我知道一个男人不应该遇事这么哭哭兮兮的,但我真忍不住了。
王霏霏顿时皱起了眉,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我,“竟然是重度抑郁症,你为什么要给她减少药的计量呢?”
“她跟我说,她服用了药后,眼睛模糊,视力下降,还去看了眼科医生。医生告诉她可能是服用的药物所致。所以就过来找我。”我抹着眼泪和鼻涕,解释道。
“哦,那是药物的副作用。可你也不能给她减啊?”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是主任说我这样处理可以,我才减的。”
“你问过主任了啊?”
“是的,不然,我哪敢减啊。”我又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这个主任也是的。自己技术水平不过关,还喜欢瞎指导别人。”王霏霏无奈地摇摇头,“到时,家属找来,你可不能自己一人背锅啊。”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回到了我的办公室,一脸的开心。
“韦医生,没事了。”
我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她,“怎么呢?”
“她没死,在住院部的3号病房。”
“啊?”我一时还没明白过来王霏霏的话。
“听好了,你的病人,她,没,死。”
她的话像一阵风一样吹走了我头上的乌云,她的声音像窗外的百灵鸟一般清脆悦耳。
我的病人没死,太好了。差点吓死我了。这一大早的,王姐怎么瞎传话啊?害得我伤心欲绝的。哎!
“给,我还在楼下给你买了两个肉包子和一碗豆浆,你吃吧。”
这是赔罪吗?
“姐,你这是……”
“别说话,赶紧吃,快8点了,等会还要看病了。”
说完,王霏霏就大大方方毫无愧疚地走出了我的办公室,只留下了一脸哭相的我和两个大肉包子,外加一杯热豆浆。
今天一上午看病时,病患都会问我一个同样的问题,“医生,你这是哭了吗?”
哎,我真是好尴尬。
男儿还是应该坚强一点,不应该“凄凄惨惨,惨惨戚戚,哭哭啼啼戚戚”。
下午,下班后,我主动找到主任,讲明事情的经过,提出去看望廖静的请求。
主任或多或少也有些愧疚,就同意陪我一起去。
我还买了一筐水果,以示歉意。
……
“诶,韦医生,张主任,你们这是?”廖医生朝我们迎了上来,看着我们手中的果篮,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廖医生,我们这是专门来看望你姐姐的。”主任满脸道歉的笑容。
“哦。”廖医生一脸疑惑地接过果篮,看了看我,脑袋里好像正在思考着什么。
“是这样的,”主任看出了廖医生的困惑,接着补充道,“你姐,是我们科室的一名患者,一直在韦医生那里接受治疗。”
廖医生朝我转过头来,一脸的不高兴,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听主任说话。
“前段时间,由于你姐在服药过程中,出现了不良反应。韦医生找我商量后,决定给你姐减少药物的用量,观察一段时间。
“可还没过多长时间,你姐就……哎,都怪我们,减药的事情,应该再谨慎些。”
廖医生像个木偶似的僵在那里。
我从旁边走过来,站到了廖医生的旁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住了。”
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我姐?”
“嗯……”
“那你干嘛不找我知会一声我姐的病情?”
“廖医生……”
“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的。”
这时,廖静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声音微弱、沙哑地问了一声,“俊杰,谁啊?”
“姐,你醒了。”廖医生连忙回到廖静的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你的心理医生。”
“哦,”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廖医生,又看了看我们,没了力气,闭了一下眼,再勉强睁开,虚弱地说:“俊杰,你别怪人家,是我要求韦医生给我减药的。我怕我继续吃这药下去,眼睛看不见了。”
“姐,你这是干啥嘛。你又不是专业医生,又不懂心理学,瞎指挥啥。”廖医生话语里夹杂着一丝责备。
“知道了,以后不敢了。”廖静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好,你别说话了。闭上眼休息吧。”
“嗯。”廖静闭上了眼。
她看起来好虚弱,就像秋天枝头的黄叶,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掉落下来,失去生存的根基。
廖医生走了过来,跟我和主任小声地说,“我们去走廊说,让病人休息一会儿。”
“好。”
“好。”
我们走出了病房,来到了走廊。
“我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不怪你们。我工作中也会碰上这样指挥医生的病人,自己啥都不懂,还要说来说去的,非要把事情搞得严重了,才肯收手。”廖医生有点气愤地说。
“你能理解就好。”主任释怀地点点头。
“那你们走吧,我还要回去照顾我姐了。”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那个……主任,我还有些话想跟廖医生说。”
“好,那你们俩聊,我就回去了。”
“好。”
廖医生闷在那里,不说话。主任沿着长长的走廊离开了。
“廖医生。”
“有话快说。”
“哎,你这……”
“我跟你那么好关系,我姐的事你都不跟我提,你还是我朋友吗?”
“我本来想说的,不是你说不方便说的吗?我才没能开口。”
“我什么时候说过啊?”
“就我约你健身那天。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她是你姐,不是你给我看了照片,我哪知道。”
“那你知道后,就应该说啊。”
“我们那科室又不是一般科室。你又不是不知道。
“上次院长的女儿,到我们科室看病,院长也没通知一声。
“要不是我们主任去院长家做过客,那永远不会知道那是院长的女儿。
“哎,很多医院的家属得了我们科室那种病,都是没有任何人来跟我们打招呼的,就怕被传出去,让人八卦。
“所以……我们科室的医生即使知道这个病人是哪位的家属都会心照不宣,以免给这位同事惹些麻烦。”
廖医生双臂抱在胸前,看着前方,思考着我刚才说的那一番话。
过了会儿,抬起头,放下手臂,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可以理解,我知道了。好了,我也不怪你。那哪天你得把我姐的情况跟我说明白了。”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廖医生虽说年级小,但还是很善解人意的。我心里舒坦了许多。
我从白大褂的兜里拿出一张处方单,“这是你姐的处方单,你等下去药房取药,这药可得赶紧用上。”
“知道了。”
“我们科室明天开会,就你姐的问题,进行讨论,看能不能有更好的一个解决方案。”
“谢谢啊,兄弟。”
“哪跟哪啊。讨论出一个新的方案后,我就及时跟你联系,看你姐的药到底要怎么用。”
“嗯,知道了。”
“好,我就不打扰你照顾你姐了,快进去吧。我看她还很虚弱。”
“好,改天咱们在约着去健身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