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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小时前,烊城进入了傍晚时分,而异世界的塓都,却随着天色渐亮,晨光熹微,一轮青日跃出灰蒙蒙的黑海面。
天空中那属于黑夜的彩色光团,已经变成了一团淡如鹅卵白的残光,被抛到了天际外。
黑海上空的悬浮宫殿,还沉寂在一片表面的祥和中。
其实,再往前推十个小时,潜伏在现世界里的密探,就已经给冥朔看了那则烊城码头女尸的新闻了。通过上面的图片,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光印的猫腻。
毕竟那出自魔族人之手,作为魔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那个光印,是禁器吸收了附近的暗能量后,留下的烙印。
看来,拥有禁器的人,已经按捺不住,在现世界里作祟了。
巫族的人应该也知道此事了吧。
前几天冥朔让人带给老巫师的信件,老巫师看后,并没给他明确的答复。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那只老狐狸,岂会看不出自己的真实意图?但他看出来了又怎样,但凡是对现世界有威胁的事,巫族就不会置之不理。
更何况,那个对现世界虎视眈眈的人,现在已经有了禁器,可以安排他的爪牙们,在现世界里肆无忌惮地作祟了,即使他还在封印之中。
而巫族不得不投入更多的精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从某种角度上说,巫族和冷熠之间的矛盾越激化,对冥朔及整个魔族就越有利。
他既要阻止冷熠冲破封印的束缚,掀起一场争夺两界的腥风血雨,又要防止巫族把魔族灭掉的阴谋得逞。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削弱他们力量的同时,让他们鹬蚌相争。
所以对于烊城头条新闻里的那件事,冥朔并不急于作出反应,静观其变就好。
然而此时,在酆罗殿上,御前护将穆风,风驰电掣地前来禀报一个消息:就在刚才,神力丰碑又有异动了。
冥朔的脸上掠过些许诧异。以冷熠现在被封印的程度来看,神力丰碑但凡会出现异动,都与顾晓幸的灵力觉醒有关。可他并没感应到顾晓幸有任何异常啊,至少她现在很安全。
那么,又是什么触到了她灵力觉醒的阀门呢?
“去把传世玺拿来。”冥朔吩咐道。他要先去神力丰碑看看。
神力丰碑是晶莹透亮的锥状物体,由神族的元神凝聚而成,百米来高,占地面积不大,笔直地矗立在孤岛中央。
在神力丰碑方圆五百米范围内,没有卫兵把守,只设有魔障,而这些魔障是设在巨大的活动迷宫内的。
活动迷宫围着神力丰碑底座整整一圈,除非知道通过咒令,否则,迷宫里的路永远也不会通向神力丰碑。
而这咒令由魔王冥朔亲自设置,且会定期更改,知道咒令的护卫官都被下了保密咒,无论是出于有意,还是无心泄露了出去,冥朔都能感应到。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所以没有人敢把咒令泄露出去。
这座活动迷宫,是冥朔当上魔王以后,才安排人建造的。以前神力丰碑是没有这座迷宫的。
冥朔带上一名随从,来到迷宫外围的入口处。随从双手举着精致的托盘,托盘中央摆放着一个外观典雅庄重的方形盒子。
他轻缓地打开盒子,郑重地取出里面的物件,是魔族的传世玺。
传世玺的外观同旧时帝王的御玺如出一辙,都是由上好的白玉制成。在传世玺四四方方的底座上端,玉砌着一个立体的魔族神兽——翅犹。
传世玺既象征魔王至高无上的统治权力,又能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当作法器使用。
冥朔手捧传世玺,命令随从退到更远的地方等候。
待随从打躬作揖,退离这里后,他念动咒令,开启了迷宫通往神力丰碑的那条通道。
他熟练地穿过迷宫,来到了神力丰碑的底部碑座前。
因为设置了魔障,人一旦走出迷宫进入这里,就仿佛进入了一个虚象空间,天地融为一体,混沌漆黑中,唯有神力丰碑在眼前发着莹白的光。
而此时,那本该是晶莹透亮的碑座,却由内向外渗透着一缕缕暗红的瘴气,并伴随着轻微的细响声,有节奏地震动着。
神力丰碑的异动,一次比一次厉害了。
冥朔挥动袍袖,施展幻术,用掌心运力,控制传世玺往神力丰碑的方向,缓缓平移过去,在三米开外的半空中悬停。
接着,他闭眼凝神,开启自己的神元,将一缕缕柔雾状的神元精魄,通过眉心,输入传世玺里。
传世玺在吸收他的神元精魄瞬间,通体发出耀眼的白光,接着,又将一缕缕莹白的光束,从那只玉砌的翅犹嘴里,呈扩散状照入神力丰碑的碑座里。
伴随着震动幅度逐渐缩小,碑座里往外溢出的暗红瘴气,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回涌。
半晌,神力丰碑重回稳固的状态。
冥朔睁眼,将传世玺收入囊中,正将转身离去,忽觉一股唳气破入胸腔,挤压进喉咙,又涌入嘴里。
嘴中微甜,一缕鲜血渗出嘴角。
这次,怕是又伤了一成元神吧,冥朔的胸腔隐隐作痛。
“呵呵……”
神力丰碑里传来了冰冷刺骨的嘲笑声音,回荡在这虚象空间里,显得异常飘渺。
冥朔抬眼,乌黑的冰瞳寒光潋滟。
“只有纯正的王室血统,才能完美驾驭传世玺,”冷熠的声音冲破封印的束缚,从神力丰碑里传出来,“而你,不过是鸠占鹊巢。”
冥朔握了握拳头,嗓音低沉地说:“可悲的是,你离经叛道,空有王室的血统,却得不到你父王的认同。”
“哼,他的认同一文不值,”冷熠轻蔑道:“你们都是魔族的耻辱,魔族尚武,原本可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你们畏畏缩缩,你和他,都不配做魔族的王。”
“……这就是你杀兄弑父,篡夺权力的理由?”
“是他们一步步逼我……”冷熠顿了顿,话锋一转,“……说到篡权……冥朔……你父亲不也有过这样的盘算吗?”
“你怎敢提他!”
冥朔的眸子愈发阴冷,他又攥紧了拳头。
冷熠轻嘲:“他在我剑下,苦苦地向我求饶,我把他的头颅寄给你,就是想让你看看他那哀求的眼神呀,呵,一个叱咤风云,因功受爵的异姓王爷,将死之时,竟也是个怂——”
“——够了!”
冥朔紧攥的拳头迸溅出耀眼的火花,由于愤怒微微抖动着,眼前是神力丰碑,他极力克制着不把幻咒打出去。
“你以为,你们还能困住我多久?”冷熠不依不饶,想激怒他,并以此为乐,“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她的记忆与灵力,会永远地尘封下去吧?”
“你们敢再碰她试试!”
“呵呵,说来讽刺,关于这一点,难道你和我的想法不是一致的吗?你不也希望她恢复记忆,回忆起你们过去的郎情妾意吗?”
冥朔咬紧牙关,抿唇不语。
当年冷炘与冥朔情投意合,定有婚约,可谁知冷熠杀兄篡权,接着又发动了长达六百多年的战争,企图弑父夺位,所有人都被卷入进这场纷争之中,因此,联姻之事就耽搁了。
冥朔强忍着胸中的怒火,大致猜到冷熠以激怒他为乐的意图,偏不随他愿,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冥朔……”冷熠声音低沉,带有一丝幽深的恨意,从他身后传来,“只要我还在,你和她就别想莲开并蒂,凤乐双飞。”
冥朔松开拳头,在手心里蓄力已久的幻咒裹挟着炽热的怒意,升腾炸裂,伴随着剧烈声响,整个虚象空间为之一震。
他头也不回,扬长而去,玄青袍尾在身后呼啸飘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