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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一个贫穷的农夫在森林中迷路,走进一座古老的城堡……”
“你给我讲童话?”
“是的,一个童话故事。”
阴魂空一开口就说从前,话说一半故意停下来,看克诺茨的反应。
克诺茨半张开嘴,目光呆滞地看着面露微笑的阴魂空,等她说下去,没想到她不说了,过了好一会,才怔怔地问她,谁知她还真说是在讲童话故事。
跟一个七八百岁的老人讲童话?这他妈是什么意思?他怔怔地想。
瞧不起我,还是我真老了?
是的,我是个快死的人了,太老了,典型的老年痴呆症,反应迟钝,智力严重衰退,成了呆头呆脑的老小孩,所以适合听童话故事,可我他妈的为什么不吞吞吐吐地,而是直接问呢?
因为太突然!
这臭娘们真他妈厉害,见面没两秒钟,一开口就讲童话,谁能想到?
我什么地方露出马脚了?
他想着,仍茫然地看着她,口中发出微弱、迟缓而又干涩的呃呃声。
阴魂空瞧了瞧脸色惨白得和死人差不了多少的克诺茨,浅浅一笑,一点也不客气地径自在位于黄金床床尾的一侧边缘坐下来,斜靠着身后的黄金床栏,轻轻抚弄着怀里的大黑猫。
“这臭娘们,问都不问一声,就在我黄金床上坐下。这可是我父亲的床,代表了缇旦王室的一份荣耀。她以前可不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
他想着,口中继续发出干涩的呃呃声,含混不清,不知说什么。
阴魂空像蛇一样蜿蜒着伏低腰身,支向前,笑眯眯地问:“想听?”
他仍呃呃地叫,然后僵硬地轻轻点了下头,仍是迟钝、模糊的表示。
从前,一个贫穷的农夫在森林中迷路,走进了一座古老的城堡。
城堡的主人是个同样古老的女巫。
城堡用金砖银砖砌成,富丽堂皇,城堡里也是金碧辉煌,四壁镶嵌闪闪发光的钻石、珍珠、玛瑙、玉石,散发出麝香、龙涎香和番红花的迷人香味。
农夫从未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被深深地迷住了,撬下金砖银砖,摘下钻石珍珠,仍不满足,乞求女巫将整座城堡赏赐给他,让他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再贫穷、孤单。
女巫说:“城堡是我的心,你想将我整个心都拿走吗?”
农夫贪婪地说:“是的,为了这匹敌世界的财富,我要得到你的心。”
于是,女巫将城堡门关上。
从那以后,贪心的农夫就留在女巫的心里,再也不贫穷、孤单了……
“这……这他妈是什么鬼童话,没头没尾的,究竟什么意思?”
他困惑地想着,实在有些不明白,但知阴魂空开口就讲童话,必有深意,却又不解这深意,疑惑地看着她,用目光示意她说明,然而她却在逗猫。
“是说她是女巫,可以给那农夫,也就是我金银财宝吗?可我要金银财宝干什么?我曾经富甲天下,拥有整个贝丽仙国,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现在落到我儿子手里……”
不是金银财宝又是什么?
城堡?!
噢,对了!城堡是城,可大可小,可我有城堡……他想到这儿,突然觉得头痛起来,难受的头痛症又发作了,每次想到深一点的问题,就会这样。
他痛苦地喘息两声,闭上眼,等该死的头痛过去。这是大面积移植手术的后遗症,就像来自多个不同人体的器官,因排斥反应而在身体里打架,牵扯到脑神经,过了会,才睁开眼。
他感觉好点了,又想:“我进入她心,她就把城堡给我,是吗?可她关上城门,我不就死了吗?还死在她心里,这可恶的娘们,是拿我开玩笑吗?”
他呆滞地看着她,想不出这个小小的岛主,有什么本事能给自己一个城堡。是她岛子上的什么城堡吗?那可太小了。想起以前威风八面的光景,知道她就那么点本事,便不再想。
房间里难得地安静。
“你……你……怎么进……进来……来的?”他吃力地问,说的很慢。
“你猜!”
这臭娘们,就知道打哑谜!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声,却吊起了好奇的胃口,忍不住又呃呃两声。
阴魂空用嘴向窗外努了努。
他明白了,明白之后,却惊恐地瞪大了眼,因为无法相信。
阴魂空轻轻一笑,又将身子支上前来,压低声音问:“不信?”
鬼才信!
窗外就是高达好几百米的岩壁,陡峭的很,路也没有,怎么能上来?
这一带属于温弥尔顿城堡,也就是他的领地,他很清楚哪里有路走。
沙滩那边有条通道,公路这边也有条可以上来,但得经过安检。
安检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会经过面部识别系统的辨识和身份检查,这就是关键。自己的权力仅限于城堡内,可没法帮她清除访问记录。
可如果不是从岩壁那边上来,又怎么能避开安检呢?乘直升机降落到房顶也不行,因为同样处于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中。唯一的一条通路只有来自海底,再借夜色爬上岩壁。
可她这样一个除了身体还值点钱的女人,怎么可能爬得上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对童话感兴趣了,口中再发出呃呃的干叫声。
她又笑眯眯地问:还想听?
他又点了下头。
农夫住在女巫心里,吃的全是山珍海味,有着用不完的金银财宝。
他本该满足了,可又不满足,对女巫说:“我已在你心里了,可这么多金银财宝、山珍海味,我独自享用很无聊。请赐给我王后、国家和人民吧,让我和他们一起快乐地享用。”
女巫又满足他了,给了他一个好大的王国,还有最美丽的王后。
他当上了国王,非常开心,对女巫也更忠心。可随着当国王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又越来越不满足了,先是看王后不顺眼,说她长得太难看,废除她另外选了个新看上的,后来连住在女巫的心里也觉得有失尊严,便以国王的口气向女巫下令,要她放自己出来。
女巫说:“你已向我发了誓,要永远在我心里,怎么能背叛呢?”
农夫理直气壮地说:“听着,我是国王!我有权力命令你放我出去!”
女巫叹口气,说:“好吧。”
农夫出来了,出来后才发现自己早就死了,之前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他向女巫表达忠心后,女巫将他的灵魂装进了她的心里,才让他一直活着。
女巫说,那王后就是她化身,是对他忠心的考验,而他显然并不忠心。
果然是国王!
哼!还想要一直控制我,这臭娘们胃口一点都不小,还真他妈挺大。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阴魂空,没看出她和以前有多大的不同来。
噢,还是有些。
这娘们的粉男多,长得是越来越好看了,但也不排除做过整容手术。他发现了不同,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漂亮女人太多了!整得再漂亮、性感,不还是一样被男人玩的吗?
他想着,刚刚难得地涌现出的那一点兴奋劲很快消失了,心里只剩下无足轻重的失望,僵硬地转过头,微微叹了口气,又是一副垂垂待死的样子。
他已经习惯这样一副样子了。
“你真的老了……”
阴魂空浅笑着,轻声说了句,将猫放到他的眼睛能看到的床沿边。
他不知她想说什么,茫然地看他。
她轻柔地抚爱大黑猫,先轻抚它的头,再轻抚它的身,又轻抚它的腿。
大黑猫温顺地伸出舌头,轻舔她手,以示恭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在她温柔的轻抚中,猫的一条腿被她掰断,接着又一条,血喷到床上。
“你干什么?”克诺茨大叫一声,眼里充满了惊慌而恐惧的神色。
这臭娘们尽搞突然袭击,没法再装下去了,他恼恨地盯着她。
阴魂空轻轻地,又是飞快地将大黑猫的四条腿捏碎,脸上依然带着笑。
“该死的!那是我的猫!来人呀!快来人……”他不顾一切大叫起来。
守在卧室门外的几名侍卫听到他叫喊,迅速冲进卧室,抓住阴魂空。
猫惨叫着滚落地上,痛苦地挣扎几下,就闭上眼,床上留下好大滩血。
克诺茨陡然见到这冷血、恐怖的一幕,害怕极了,瞧瞧那大滩血,再瞧瞧阴魂空,突然睁大眼,浑身剧烈地颤抖,大叫着说:“杀……杀了她……”
“听着!我知道你不甘心!三天!你无论如何也要等上三天……”
三天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阴魂空要克诺茨等她三天?
三天后,门推开,克诺茨坐着轮椅进来,怀中抱着喵喵叫的大黑猫。
推轮椅的是他老仆。
大黑猫跳下地,活蹦乱跳。
克诺茨一脸狐疑地看着阴魂空,小声问:“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奇迹!生命的奇迹。”
“我还是不明白,它……它怎么活了?怎么又长出腿了?这不可能!”
“因为我让它获得新生。”
克诺茨眯着眼盯着阴魂空,脑子里全是她说的这句话,如醍醐灌顶。
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是什么,也知道这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无法相信,一连三天都无法信,可大黑猫的的确确活过来了,这可是亲眼所见,绝不是什么骗人的把戏,问题是怎么可能呢?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迫切想要答案。
阴魂空却不说,淡淡地一笑,走到越来越惊异的克诺茨面前,蹲下身,轻抚他义肢,柔声说:“你是王,你是我伟大的王!你是我伟大的战神克诺茨!你是我至高无上的主人……”
他听着,眯上眼,心潮起伏。
如此令人陶醉的称颂已经很久没听到人讲过了,而且还是从一个十分妖媚的女人口中发出。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飘起来,想起叱咤风云的过往,却又仍有一丝莫名的害怕,怕这柔顺地蹲伏在脚下的女人,会像对待大黑猫那样,在轻抚中媚笑着也将自己的腿捏碎。
然而她没有,依然驯服、温存。
“你应该得到这样的奇迹,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它们本是你的……”
“唉——!没用了,我老了。我不仅失去一条该死的腿,心、肺、肝、肾和其他脏器,都换了,差不多全换了。医生说是大面积移植手术,能保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只能落寞地苟活,在孤寂中无奈地等死。唉!一切由不得我。这是宿命,我逃不掉诅咒……”
一滴苍老的泪从他苍老的眼中流出来,连哀叹也是一样地苍老。
“奇迹能改变一切!只要你勇敢地随我走出城堡,我伟大的主人。”
“你……你……,你是说我……我真的能像大黑猫那样重获新生?”
她轻笑着说:“来吧,我的主人,随我一起喊:我——是——猫!”
“……我……我是……是猫。”
“大声点!我——是——猫!”
“我——是——猫。”
“我是猫!”
“我是猫!”
猫有九条命。
克诺茨亲见大黑猫的四条腿被阴魂空掰断,再逐一捏碎,又亲见死去的它长出腿,活转来,前后仅三天,便生龙活虎,焕然一新,比之前更生猛。
无论心里存有多大疑惑,这活生生的事实都不容置疑,他不能不信。
霎那间,他眼里散发出充满希望的光芒,在阴魂空引领下,先是胆怯地,接着是真诚地、响亮地、激昂地连声喊出我是猫、我是猫!热泪盈眶。
“那晚,我是说一年前,我看到金星突然射出一道冲天的光,很亮很亮,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说金星爆炸了,死了,我害怕极了,好多次梦见那光。我知道那是诅咒的开始……”
房间里只剩下克诺茨和阴魂空,二人终于可以不用遮遮掩掩地交谈了。
阴魂空说:“是的,太神奇、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不光我们火星人,你们缇旦人,我想龙星人也一定看到了,因为太明亮、太耀眼。科学家们说那是金星毁灭时发出的死光。谁信呢?你知道,他们通常不说真话,总在隐瞒真相,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克诺茨想了想,说:“记得只有射电天文望远镜才能穿透金星浓厚的二氧化碳大气层探测,好像以前还发现一些变异体和机器战士在活动。那光之后,就什么也探测不到了。真太奇怪了!想起来就怕。我最近常做噩梦……”
阴魂空看他一眼,说:“这百年来,金星火山、地震不断,只怕真到了该毁灭的时候了。我看新闻说,受金星大爆炸的影响,水星向太阳靠近了几百万公里。太……太可怕了!听说科学家们在研究金星毁灭对火星、缇旦星和龙星的影响。可你不该总想着金星……”
“噢!那儿是我的伤心之地。我一生荣耀,随金星的毁灭而毁灭。”
“你本该有一个像我这样对你万分崇敬,又万分忠心的仆从,而不是只会和你争权夺利的玛格俾。忘掉毁灭吧,我伟大的主人,新生正等待你。”
克诺茨看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问:“你真是从岩壁那边上来?”
“你这里戒备森严,像活死人墓,难道我还能从其他地方进来吗?”
“可这太不可思议了!那么陡峭、那么高,你怎么可能……”
阴魂空微笑着说:“我的主人、我的英雄,那些小事就别想了。”
可克诺茨怎能不想?他已把赌注全押在阴魂空身上了,很快又头痛。
如果他能想到阴魂空妖媚般迷人的眼睛,就大约能明白,可惜想不到。
那几百米高的岩壁对她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避开那么多的警卫。
这世上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有的人用刀砍人,有的人用枪刺人,有的人用石头砸人……阴魂空的方法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用媚眼杀人。
说女人的媚眼能迷惑男人,相信人人都信。但要说阴魂空能用媚眼杀人,只怕未必有几人信。然而的确是。这世上就有人见过,只是见过的不是死了,就是傻了,所以没法证明。
她的难处是进了温弥尔顿城堡后,偏偏一个都不能杀,一个也不能傻,否则会过早暴露自己。她能来,敢来,当然是早就做好了周密的准备。
她来到缇旦星,再来到温弥尔顿城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和杀人有很多种一样,对付男人也有很多种,而这恰恰是她十分擅长的。她圈养了一大堆粉男,就像养猪养狗一样,对男人的脾气、习性、心理、特长、弱点等等,清楚得很。
就凭这点,她就根本不需要杀,用女人的手段,俘虏过来就够了。
克诺茨以为最难的,对她恰恰不难,只因克诺茨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大黑猫在房间里奔跑自如,腿上除了毛少些,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克诺茨的目光随着它移动,有欣赏,有不解,更多的则是期盼。
他转过身来,再次仔细打量面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妖媚女人,回想二十多年前和她的多次交往,心里默默地权衡,然后问:“你真愿意帮我?”
“我冒生命危险而来,足以证明我诚意。主人,我无限崇拜的英雄。”
“所以……所以你就是那女巫,那个愿意让我重新得到一切的女巫?”
“噢!不!我只是仆人,你忠实的仆人,代女巫替你引路的仆人。”
克诺茨眼里渐渐放出光来,苍老的手紧张地搓动着,最后下决心说:“好吧,我再不向命运屈服了,这就随你走,但要趁人不备。除了我的老仆和护卫队员,其他人都不能信。”
为着夺回失去的权力,捍卫昔日的荣耀,本已心灰意冷的克诺茨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孤注一掷,随阴魂空寻求新生,将阴谋的大幕徐徐拉开。
负责保护克诺茨的贴身护卫队员有四十多人,跟着他时间最长的已有三百多年,最短的也有百来年,都是他最信任的。回缇旦星时,他将他们全带了过来,这些年也从未离开过。
他不稀罕金钱,有的是金钱,只稀罕权力、地位、荣耀。
战神的威名、大把的金钱和足够长时间的信任,足以买下他们的死忠。
夜半时分,他把他们叫来卧室,指着阴魂空对他们说:“从现在起,她代表我,你们一切都要听她的,叫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只做,不问。”
首要的问题是如何解决城堡外那几百名名为警卫,实为监视者的看守,然后是如何掩人耳目,不为人知。接下来,才是如何以最快速度离开。
对第一个问题,阴魂空轻轻说了句:“让他们吃下千情茧就够了。”
千情茧是火星的一种含剧毒的茧虫,轻则令人极度亢奋,欲火焚身,重则置人于死地,除非有特制的解药,否则治不了,被称为火星第一毒。
阴魂空悄悄地对克诺茨说:“我的主人,我无限崇敬的大英雄,只消让他们每人都吃那么一点点,他们就会受你控制,永远服从你、忠于你……”
对千情茧,克诺茨是听说过的,但问题是怎么让几百人都吃?
阴魂空媚媚地一笑,说:“男人都爱喝酒。请些军官来喝酒就行了。”
那些负责暗中监视克诺茨的官兵每半年一换,目的是防止他们和城堡中人过多接触。可这只是明面上,私下里,总会有些官兵被护卫队员们有意地请来城堡喝酒吃肉,以培养交情。
克诺茨呆在城堡十几二十年,从未离开过,监视也早成了例行公事。
只要有那么一些警卫做内应,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城堡,就不是难事。
第二件事就是伪装。
阴魂空特意留下老仆和十来名护卫队员,要他们两天内保持城堡的一切如常,两天后再赶到指定的一个村子汇合,强调说:“只需要一天两夜的时间,我们就能如鱼入大海。”
克诺茨也认为,有一天两夜时间摆脱监视、追踪,的确够了。
他是缇旦人的战神,对敌经验丰富之极,可说没一个缇旦人能超过,连他都说够了,那就一定够了。瞧着窗外在海边自由飞翔的一只只翠鸣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了。
温弥尔顿城堡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沿山脉向内陆延伸出去。
春日里,绿草茵茵。
夜色中,几辆武装越野车保护着克诺茨乘坐的的房车,悄悄驶出城堡。
次日夜里,车队在约定的小村子与老仆等人汇合。随后,车队在夜莺充满浪漫情调的婉转歌声中,卷着尘烟疾驰而去,驶向遥远的新生之所。
穿过农田,穿过村落,穿过低缓的山坡,进入开阔平坦的草原。
尘烟撩起,夹带野兽的叫声,凸显恐惧的氛围。荒凉而寂静的大地并未受到多少春的诱惑,特别是在沉沉的黑夜里,依然保留着固有的死神面目,随时都要吞噬生命,留下白骨。
暗淡的星光下,急速追赶的黑影清晰可见,嗥叫声此伏彼起。
群狼发现了猎物,贪婪的野性令它们不顾一切追赶,围追堵截。
数十头狼快速逼近,前后围堵、扑击,泛绿的凶光透出冷冷的杀气。
激烈的枪声响起,血凌乱地洒落,让克诺茨想起了大黑猫。
在克诺茨眼里,女人总是软弱的,合该被欺凌,只配被征服。即便遭遇了平生难以战胜的切夫媞,他也无法改变这一顽固的认识。他一向为自己的强大而自豪,任性地狂傲,从不将女人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在倒下后还能扶他站起来的,竟会是他瞧不起的女人。
从死亡线上活过来时,他第一个感受,也是最大的感受,就是死。
那一刻,他想到女人,哀叹自己也成了女人,可以被医生任意宰割、操弄、肢解,连半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特别想死。他不想要别人的心、肺、肝等,也不想安装义肢,那些本不属于他的身体。更讨厌为了增强免疫力,强行往体内注入几百万个纳米机器人。
然而一切由不得他,医生甚至都不和他商量一下,便直接做手术。
他不感激医生数十天无日无夜的抢救,反为自己变得如此脆弱而羞愤。
失去了王的色彩,和战神的力量,生命竟然如此地渺小,他无法容忍。他想过抗争,想要东山再起,想再做雄狮、猛虎,而非鸡鸭猪狗,却无能为力,不得不接受命运的摆布。
他才七百多岁,还可以再活几百岁,并不怎么老,只是心老了。
苍老的心令他失去斗志,失去豪气,失去征战天下的雄心壮志。
但一个女人,却让这一切改变。
他感觉一丝暖流滑过,有了精神。
他乘坐的房车是特意改装过的,里面有张能让他舒服地躺着的沙发床。
他喘着气,尽可能地控制住多少有些激动而又紧张的心情,猜测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何要不顾性命地来帮自己?他知道这中间有着怎样的凶险。温弥尔顿城堡看似堡垒,实则牢笼。
夜色渲染舞姿,渐渐柔曼地褪去。
天边露出曙光,前路尚无尽头。
原野茫茫,尘烟轻撩。
车队急速行驶,两小时后深入罕巴尔努城腹地,将该城远远甩在后面。
天地一片广阔。
克诺茨觉得安全了,精神也好多了,低声问阴魂空:“我们去哪里?”
“具足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