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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不起是如何从遥远的圣柯敦被抓到荒漠中的地狱来的,反正这一路被很多人踢过、打过,奸污过,像扔小鸡似地撞向墙,火烤水浸,酷刑一个接一个,身上满是血淋淋的伤口。
无数张愤怒的脸和无数双愤怒地挥舞的拳头,成了她刻骨难忘的记忆。记忆残缺而凌乱,却格外真实。她好希望这些记忆图景中,有魅曜暗灵显现。
她一任玛格俾疯狂而又近乎白痴的冷硬折磨,只牵挂魅曜暗灵的生死。她早将它视作生命的一部分,无私地奉献母爱。这巨大的母爱驱使她勇敢地瞧向玛格俾的目光,充满憎恨和厌恶。
“我救了你,你就该像你丈夫那样感恩。你必须臣服于人类的力量……”
她不想听,闭上眼感受魅曜黯灵。
疼痛异乎寻常地强烈,难以忍受,却能刺激它。她甘愿经受痛苦,只为拿生命和时间赛跑,让它有一丝机会赶在她死前复活。这是她救它的唯一办法。
她没别的办法。
生命的确珍贵。然而对母亲来说,孩子才是最难割舍的。她视魅曜暗灵为己出,如亲生,宁愿毁灭自己,也要拯救。只是这样的机会太渺茫,因为很长时间没感受到魅曜暗灵了。
她记不清是十几天还是几十天前,从地狱中杀出来,就再没它动静。
这样的情形以前从未发生过。它死了吗?她流着泪,颤抖着问自己,不敢相信比她强大许多的魅曜暗灵,竟会先她一步,在这罪恶的世界枯萎。
她后悔自己太善良、太软弱,没让它一开始就大展神威。她在后悔中愈发不甘心它就这么死去,怀着希望苦苦等待。然而这等待越来越漫长,比它之前任何一次脱胎换骨所耗费的时间都长。它的确奄奄一息,从黑暗无尽的黄泉到阳光灿烂的地面,持续不断的惨烈搏杀终于耗尽了能量。她在战斗中成长起来,它却在战斗中凋零下去。
她知道它这样伟大的牺牲全为成就她,故也以极艰难的牺牲为它争取时间,乞盼上帝显现神迹。她依稀记得有一次,在好几个男人疯狂的凌辱中,体内有过一丝极轻微的蠕动。
她不知道这是身体因痛苦的凌辱而产生的抽搐,还是魅曜暗灵求生的幻象,仿佛抓到根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情愿以无穷的屈辱来换取它新生。
在残暴的毒打下,在无尽的摧残中,两个相依为命的生命苦苦求存。
她感觉到意识渐渐摆脱疼痛的身体,往外飘,去天外游荡,模模糊糊地想人类这会儿正干什么,是更愤怒还是更恐惧,或者一切如常?然后看到大羿,心底涌起苦涩的甜蜜。
她看到过他去学校看望莎莎,看到过他将躲在地铁角落吸食快乐药片的莎莎带走,看到过他为救莎莎对一群淫棍大打出手……他显然没忘记她,一直忠实地履行承诺,尽心尽责地保护莎莎,这让她内心难得地有了丝甜蜜,得以在地狱中安静地体会死亡的来临。
她身上有大羿的精魄,能在夜深人静时与之灵魂相交,即便在这地狱深处,于不知多少次的昏迷中,也能借由魅曜黯灵赐予的神奇力量,越过千山万水互诉衷曲。这时,她又看到他走近,奔过去和他拥抱,却被他恶狠狠地推开,惊叫中睁开眼,发现是玛格俾。
玛格俾来了,又走了,记不清多少次了。她的不屈彻底激怒了他,让他不得不撕下伪善的理智面具,歇斯底里地尽情折磨,以挽回点尊严。他逼她臣服,想尽办法羞辱、摧残,甚至在变态的亢奋中毫无顾忌地大笑着告诉她,奎该是如何因不听话而被他干掉的。
又是一顿残暴的凌辱后,她垂垂待死地躺在地上,无知觉地流出液体。
玛格俾终于不来了。
这个自以为聪明绝顶的男人,始终不知魅曜暗灵是什么,以为早就得到,更不知百般凌辱的才是真正的魅曜暗灵。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明明抽了美丝依的血化验,只因鄙夷,就没想过喝一口。喝了,说不定真就长生不老了。
他还用了读心术,一种能够利用深度神经网络破译人类大脑活动,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并将其转化为相近图像信息的智能体,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然而,对她脑电波活动扫描所转化成的图像,却异常模糊,根本看不出什么。绝望之后的他,杀心立起。
地牢响起脚步声,来的是准备活体解剖的一些医生和军人。她很快听到魅曜黯灵绝望而凄厉的尖叫,那其实是她自己的声音,如婴儿般细微。生命历经磨难,终于到了最后一刻。
几名戴着防护面具的士兵将她抬到手术床上。医生俯身检视,头埋得很低,让她清楚地看到他颈项上细细的血管,潜意识促使她死死地盯着。
血!她体内涌起一丝蠕动,心里生出强烈的渴望——是魅曜暗灵在渴求。
她终于明白了,血魄不是耗尽就是所剩不多,致供血严重不足,无法让它复苏,而血就在眼前!可沉重的铁链牢牢地绑住了她,她无论怎样挣扎着撑起头去咬,都差那要命的一点点。
“干什么!”一个粗暴的声音响起,一双手紧接着凶狠地按住她头。
她大叫起来,疯狂地挣扎,用尽残存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去咬。几记重拳狠狠地打在头上、身上,痛的要命,她却贪心地伸出舌头舔从口中、鼻中流出的血。又一记重拳击来,她头砰地一声摔下,眼看着医生拿起细小的手术刀割她胸前柔嫩的肌肤,无助地长叹。
血在白光划过的瞬间迸发,刷地飈进她嘴里,从医生颈项中喷出。
她一见到血便迫不及待地张大嘴吞咽,激动得呃呃连声。另一名拿着托盘站在旁边的医生还没反应过来,颈项的动脉血管就被一叶薄刃割断。
白光连闪,映出手术刀的锋锐,刀夹在两根细长的手指间。
她陡然间看清穿军服的握刀人身形特别瘦长,不由想起一人,欢叫声,流下万分感激的泪。
瘦长男子如光影急掠,手术刀连晃,全是一刀致命。时间紧迫,他毫不犹豫地将医生的颈项支到她嘴边,方便她更快地喝血。一股浩荡而强劲的内力迅速在丹田积聚,随即飞快地环绕周天,通达全身。猛然间,她娇喝一声,哗地崩断铁链,当啷之声大响。
她抓起一具热烘烘的尸体就喝,喝完一个又一个,血在体内如大河奔流。她扔掉尸体,长长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复仇的怒吼穿破牢门直冲霄汉。
数道暗门打开,几十名特战士兵冲进来举枪射击,洞壁中暗藏的激光炮也露出炮口准备开火。她一探手将瘦长男子抓过来按在脚下,双手一扬,甩出一道电光向激光迎去。一瞬间,嗤嗤大响,身上电光暴涨,她竟将强激光汇入己身,化作毁灭力量再释放出去。
电光急闪,如烈焰喷吐,又似瀑布急湍,横扫地牢,再飞窜而上,沿途摧毁一切。她疯狂地吸收地牢的电流,再疯狂地挥击,一波波源源不断。忽然,她提起瘦长男子一飞冲天,撞破地牢顶部厚厚的铁门,在黑夜中一闪而没。
烈火熊熊。
军营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坦克、战车、油库、弹药库纷纷爆炸。浓烟滚滚,火光乱腾,爆炸声此伏彼起。士兵们四散奔逃,惨绝的叫声阵阵响起,烧焦的尸体随处可见。
啸声幽咽,她如鬼魅飘荡,倏忽来去,溅起无数的血,阴冷地飘洒。
她在阳光下走投无路,生不如死,却在黑暗中奔行如飞,挥洒自如。
她属于黑暗,注定与黑暗相伴。
她一闪身进入军营指挥部,用脑波连接电脑,查找玛格俾行踪和相关信息。瘦长男子知道她意图,低声劝告:“你不能毁灭一切,至少龙城还有你心爱的人,人类也有许多是好人……”
她一下怔住,蹲下身放声大哭,忽然出去,不久返来,手上多了个输液瓶,里面盛满了她的血。她将血瓶交给他,回望一眼,默默离去。
她在黑暗中闪行,闪出拖曳的光影,连带拾起种种丑恶情感,只为比仇敌更冷更狠,几个纵落便闪过怪石嶙峋的荒山,闪上高速公路,然后以比轿车、飞翼车快得多的速度往前急闪,随手焚烧车辆,摧毁所有看着不爽的东西。扑闪的电光乱窜,或穿刺,或奔流,或激荡,来来往往起伏翻卷,分明是她内心燃烧不息的复仇火焰。
夜空中传来轰鸣声,贝军数十架武直疾飞而来,远在百里外便射出导弹。她双手随意挥洒,轻松击毁。激扬的碧光过处,武直纷纷炸裂,无一幸免。
十多架战斗机带着一两百架无人机紧接着呼啸而来,刺耳的轰鸣声和超音速音爆声震耳欲聋。她一昂头,双眼紧盯着其中的一枚导弹交由魅曜黯灵控制,利用机载数据链将干扰指令反传出去。转眼间,但见夜空中战机和无人机纷纷自相残杀,爆炸声轰轰震响。
她在疾风中闪行,迎面一支贝丽仙军重装陆战旅杀到,武直、坦克、装甲车轰隆隆驰来,黑压压的陆战队员战战兢兢地龟缩在车后,各种火炮频频射击,纷飞的弹雨如暴雨倾盆。
她全身扑闪出刺目的碧光,双手托起两个硕大的电光球,无所畏惧地冲入敌阵。她心已死,誓要大杀四方!散乱的长发愤怒地飘起,在狂风中飞扬,娇美的身影说不出地孤单。
这一夜,光与血纠缠。
战场唯一留下她染血的身影。
她高高站在堆叠起来的几十辆毁损的坦克上,看荒野寂寥空旷,看硝烟徐徐飘荡,看朝阳吐霞初升,一吐胸中块垒。几千具尸体横陈荒野。古战场的悲壮气息透过畅快淋漓的杀戮渗透大地,在血的掺和中,留下天地漫长的死寂。
圣柯敦隐约可见,却无人再来。
她轻飘飘地落下地,提起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掰下脑袋咕噜咕噜地喝血。所有动物中,人血营养价值最高,是最好的滋补品,从喝到的第一口起,她就上瘾了。她把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再一口口地吮吸,末了将两具格外雄壮的尸体拖走,带在路上当奶茶喝。
她这时倒很想看看那些自以为主宰万物的无知狂徒们,还有多大能耐在她面前卑怯地嘶吼几声。她知道他们此刻正卷缩在阴暗的角落,痛哭流涕地乞求早被他们扔进臭水沟的上帝,帮他们扶起摇摇欲坠的信念,拯救堕落的灵魂,和仍自诩为高贵的生命,以便还能在招摇撞骗中继续呱噪。生命本该平等,然而总有人狂妄自大,先背叛神,又视其他物种为低等,肆意屠杀,真到了自己被屠杀的时候,就原形毕露。
荒野重归寂静,万物茁壮成长。
圣柯敦出现在眼前,她一闪念便融入其中,发现大街上冷冷清清,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而且整个城市竟然大停电,只为了不让她获取能量。
她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轻松随意地溜达,偶尔纤指轻点,便将钻出门缝偷看的人头吓缩回去。她存心调戏人类,故意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结果连冷枪都没听到一声。她全不在意他们可怜地乞求,享受着征服者的乐趣,也就明白了征服的意义。
经过一道熟悉的鬼门关时,她面色酸楚,心里生出惜别之情。她带着仇恨从地狱中杀出,如今将带着仇恨奔向远方。魅曜黯灵已为她指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