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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酒吧依然沉浸在快乐药片疯狂的快乐中,短暂而激烈的枪声无法击碎这快乐的迷梦。那名黑袍教士的尸体躺在舞池里,没人在意。晃荡的身体在尸体旁抽风似地扭动,急促的舞步踩踏着血,将惊恐碾碎。生与死本无区别,纵情享受才是快乐主义典范。
沙滩上洒着稀稀落落的星光,映衬出惨白的意蕴,无所顾忌地在沙海折腾……这翻江倒海的夜放肆地袒露人性的丑恶,毫不掩饰地刺激生命的欲望,让深陷其中的每个人甘心堕落。
他抱紧她,不由自主地奔过去。
华光甩在身后,喧嚣远去,夜的宁静惹人遐思。他瞧着翻滚的沙滩,怔怔地停下迷乱的脚步,转身缓缓走向婆娑掩映的深处。他和他们不同。战士的荣耀无比神圣,无法亵渎。
然而,快乐世界似乎刻意调戏他纯真的情感,放浪的叫声化作一条条蜿蜒扭曲的毒蛇缠着他坚毅的脚步,才走几步,身体便一阵躁动。他心一震,猛地扔下她,要她自己走。
她跌坐在地上,走不动,伸出纤弱的手,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他这才想起她复活后需要时间恢复,眼下没力气,不得已又抱起,不料她却猛烈地吻他。
他烦躁地大喝一声,吓得她哭起来,却仍要吻。他昂头急奔,愈觉难安,狂怒地吼叫,迈开猎人坚实的步伐大步奔跑,身旁大风呼呼响。他渴望理智占据身心,可理智却变得异常脆弱。毕竟软玉在怀,而他终非钢筋铁骨。
他焦躁地望向天空,迫切想看到熟悉的尖峰直升机影子,期盼战友突然出现帮他摆脱这难以忍受的情感纠缠,可惜夜给他的只有更深的浪漫。他恐惧。
“胆小鬼、胆小鬼……”
柔媚的声音不断传进耳里,让他愈发焦躁不安,他报复性地使劲夹她柔软的双臂。她痛苦地叫声,伏在他壮实的胸膛上呜呜哭泣,哀怨如诉。他心生歉疚,却又意识到不妥,狠下心来想再将她扔下,一不留神摔倒在枯草丛中,就见到她眼中魅惑的光。
“我多想伺候你,多想一生一世伺候你,让我枯萎的生命再绽放伊千香的芬芳,可属于我的生命只剩下这么短短的一刻。求求你不要拒绝!它正醒来,我不要它控制你……”
他听她哭泣,接她吻,体会她悲苦的心中所顽强地蕴含的丝丝蜜意,在负累的爱中颠翻柔情,迷迷糊糊地将纪律、尊严、理智放下,听她幽幽诉说,感受她凄苦的甜蜜爱意,回想从认识她的那刻起,到现在的分分秒秒,心海剧烈翻腾,从未有过的怜惜自心底升起,渐渐明白了她的苦,释怀了她的恋。
她依偎在他怀里,痴痴地看着他,痴痴地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爱,谢谢你给我的温柔,谢谢你不嫌弃我已肮脏的身体,它本该只属于你……”
他听她说着,忽然想到她琰琰如新,啊地一声坐起来,一时大惑不解,迟疑好半晌,才说:“好奇怪!你……你怎会是处女?这……这怎么可能!”
她嘤咛一声,将脸埋进他胸膛,娇羞无限,心如小兔儿般怦怦乱跳。过了好一会,才赧赧地说:“我不知道,反正复活后就有。生命焕然一新。”
他一时怔住,说不出是喜是愁,只觉太不可思议,说什么也想不到魅曜黯灵有如此神奇,竟能给人以纯洁的新生命,恐怕并非一无是处,顿感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搂住她,心生亲切之感,想:“无论如何,她已经是我女人了,今后便有千难万险,也要护她周全,不能让她再受人欺辱。只盼魅曜黯灵能造福于人,或可减轻她罪过……”
她似乎能听到他心声,抬头看他一眼,眼中泪光晶莹,喜悦无限,轻轻地说了句:“谢谢你!”低头靠他肩上,遥望星辰,心里说不出的欢愉。
他心一紧,暗想听她说话语气,分明知道我在想什么,难道魅曜黯灵能控制人心灵?见她双目轻闭,神态安详,不似有他,略微放心。但想以魅曜黯灵的神奇,拥有心灵感应这类神秘的特异功能,只怕稀松平常得很。想起数次相见,都只见到她款款深情,连参商之虞也无,似乎魅曜黯灵也知爱恨情仇,果如此,倒未必有多可怕,心下渐宽。
他是军人,身犯险境,面对的又是大大超乎人类认知的宇宙异形,心有惕惧很正常,甚至一度担心美丝依将来会不会替他生个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怪物来?但一想到她一片真心,自己却对她起疑,又不免自责。自责之心既起,不禁担心后果,深觉对错之间,好难判断,生怕因此而辜负了部队数十年的教育、培养。真要这样,必痛悔终生。
他责任心极强,严于律己,从一个极普通的猎人成长为一名出类拔萃的军人,殊为不易,故对部队感情至深,犯下一点小错也难容忍,却不想两情相合,哪有对错可言?何况命运如此,天假其手,也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
沉思片刻,他默默地暗下决心:“无论此后结局如何,责任都当由我一力承担,万万不可牵连于她。否则,我还算什么男人?”
她痴痴地望着他,目光中全是爱与崇敬,轻声说出心里最大的秘密: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和它相融在一起了,同生共死,不曾分离,一起成长,一起欢笑,一起悲伤,生命亲密相连。我不知它为何选择我,也不知它怎会化作一抹光进入我生命中。或许只有这样,它才最纯净、最强大。
“母亲说它是上帝的恩赐,会令我永生,会创造莫大奇迹,要我用生命守护,说我就是为它而生的,临终前留给我一粒血魄,要我长大后唤醒它。可我一直怕,好怕!直到你出现……”
“血魄?那是什么?”
“我也说不清,很小很小的一粒,就藏在千情茧中,估计和造血有关。我复活时需要靠它制造大量的新鲜血液来替换旧血,这样才能反助它脱胎换骨。我每复活一次,它就升华一次,到今晚已是第七次了。它终于长大了,能自食其力,再不需外力相助了。
“血魄藏在千情茧里,为的是怕人误食。我做过实验,只消那么一点点,就能溶解整瓶剧毒的千情茧,所以根本毒不死我。呵,我说吞千情茧是骗你的,是想看你肯不肯救我,看你心里有多少我。可没想到你那么急,一掌拍在胸口,令我呼不出气……”
“我那时只想如何救你,逼你吐出药来,没想到你还是吞下去了。”
她看着他温柔地笑,热切地说:“我知道,我知道,看你着急的眼神就知道了。我没吞,真的没吞,是它自己掉下去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逃避了那么多年,还是逃不掉……”
她哀怨地诉说奎该并不爱她,毫不在意她死活,娶她只是贪恋她美貌。
“他一直以为宇宙病毒就是魅曜暗灵,却不知普天下只有一个魅曜黯灵,且要靠血魄唤醒。他娶我,还因我是仅剩的赤甲亓人,想从我这里了解和魅曜暗灵有关的秘密。我那时虽然单纯,却已吃了很多苦,知道人世的艰难,谨记母亲临终时的嘱咐,不敢讲。
“我们很快结婚了。新婚那晚,我好开心、好幸福,差点就要告诉他魅曜暗灵在我体内,却被他情人强占婚房,将我赶到客厅去。我顿觉晴天霹雳,伤心欲绝,连死的心都有。后来他多次问起,我只说我三岁就离开长西町,什么都不知道。他求之不得便弃如敝履。
“我怀莎莎时好痛、好累,可他从不关心,还经常把情人带回家,当我是空气。动不动就折磨我,打我,用鞭子狠狠抽。那些年,我身上到处是伤,旧的没好,新的又添上,一条条,新痕遮旧痕。在我最困难时,他帮助了我,可又嫌我是赤甲亓人,身份卑微。
“因为报答他的相助之恩,我违背了不与孛奴人通婚的祖训,打我、骂我、羞辱我、折磨我,我都当作是命,是惩罚,认了。可莎莎是他亲骨肉啊!照样扔下不管。神圣的《太阳系人类婚姻法》赋予他绝对的少数派支配权,他不离婚,我便一直无法离。
“好多年了,我日日看着房中自己的照片,独个儿欣赏,独个儿安慰,独个儿迷恋。他那晚死了,我又伤心又高兴,地狱般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他死前联系我,暗示你们查魅曜黯灵,我就知避不过了。虽说不信母亲会骗我,毕竟好怕,终究是没吞下去的勇气的。唉!说来都是天意。你的出现,就是天意。生命因爱而升华。”
他听她诉说不幸,心潮起伏,全没想到她会是这般的凄苦无依,也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烈地渴望爱情。但想她小小年纪便历经苦难,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却又因出生卑微和受控于魅曜黯灵,而遭人怀疑、唾弃、追杀,不得不亡命天涯。命运对她何其不公!
他心中一疼,替她抹去泪,想起已有鸳鸯之合,真情所至也罢,一时糊涂也罢,命运都已连在一起,只盼能逢凶化吉。却听她又说:“你知道吗?我能听到它哭泣,奎该每次打我、折磨我时,我就能听到。后来它声音越来越弱,这大半年再听不到了……”
“对了,魅曜黯灵究竟是什么?真是高智慧外星生物吗?”
美丝依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那晚在海中,我还是头一次见它现形,杀那么多人,真的好可怕!可那么大东西怎会在我体内呢?我曾好几次照过X光片,都没见异常。不过,又确能感觉到它,它的动,它的静,它的喜,它的悲,好多好多,和感觉我自己完全一样。我原以为它是团气体,直到那晚,看到它杀了那么多人,才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