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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矖,相传为女娲娘娘的左护法,一直陪伴娘娘左右,以身体充当五色石补天。不周山被撞后,天体倾斜,世间大乱,妖魔横行。白矖与娘娘座下右护法腾蛇,联袂下凡人间,荡清妖魔,收服作恶蛟龙,其中白矖出力最多,备受世人景仰祭供。
灵犀洲翡翠城外的白矖陵,都说葬下的就是女娲娘娘座下护法白矖,这之中有几分真假,无从考究。
道号青白的崔誊舍世代相传,守护着这座陵墓几千年,要说世间最信这个传说之人,怕不就是他了。而流落至密云沙漠的蛇族女王,白素,在青白道人眼里,那简直就是白矖的转世,被他当做神明来看。
试想一下,一位自己虔诚供奉的神女,当面与一位凡俗男人如此亲密,他心里的滋味能好过吗?
虽说他也知道,这也怪不得那个杨牛文,但恨一个男人,往往就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其实真要说靠这帮看着挺像那么回事、一个个幻化成人的漂亮蛇女,将白矖遗志发扬光大,成就一番大事出来,崔誊舍自己也不会相信。特别是她们的女王,虽说已是合道境的修为,但却从来没有一位十二境神人该有的架势,她出手的次数极少极少,因为她们没有仇人啊!
自从白素座上王位后,丝毫没有壮大扩张蛇族势力、培植新生力量的举措,整天就知道带着一帮漂亮的傻娘们到处去玩,唯一能值得说道的,就是曾经带着数千蛇女大规模打劫过一次人类,就这件事还被这个胸大无脑的女王吹耀了好久。
后来才知,这群傻娘皮的确是劫掠过东方一座岛屿没错,但她们是奔着人家的大米去的……最后,好像还一粒米都没有捞到手。这件事情,在双子洲天机宫是有记载的。
崔誊舍之所以会苦苦找寻白矖后人,其实只不过是坚守他心中一个信念罢了,这也是他的大道根本。
看着这群漂亮蛇女一瘸一拐走远,崔誊舍朝身后望去,等那个飞快跑来的少女到了身前,他无奈说道:“柒画,蛇女们受伤了,你去帮她们一把。”
手拿金叉的少女点着脑袋就去追,只听身后师父又补充了一句:“把你的捕蛇叉收起来,她们害怕。”
崔誊舍傻站了片刻,回望稻香城,感受着城中一道道刀光剑影,喃喃道:“大战将起了吗?”
……
稻香城外,神蛙园。
纳兰楠回到梧桐树下的木屋后,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艳丽的衣裳,自嘲笑道:“好久……没这样穿了吧?”
拿出一套简素的男装,正准备换上时,几经犹豫还是从箱子底找了一套裙子来。
是一条崭新的绯色烟罗轻纱裙,怔怔一番出神后,这位极少在人前女装的天下第一美人换上了裙子。至于胭脂水粉什么的,又哪里需要了?对这样一位人间仙子来说,完全多余。
常被罚去看守大门的少女,燕儿双眼都看直了,“园主今天这身衣裙,实在太好看了。”,在她来神蛙园后,显然这还是第一次见园主穿女裙。
纳兰楠看了她一眼,皱眉道:“燕儿,脸怎么了?”
燕儿抬手捂住脸,支支吾吾:“没,没什么,不小心……撞了一下。”
纳兰楠看着这个她当年从群狼嘴中抢下来的女婴,表情认真,没有说话。
燕儿老老实实道:“是,是赵公子。”
“赵玉枫性子温良,虽说平日里对你严苛了一些,但他从来没有打过你吧……这次是因为什么?难道仙米遭劫是因为燕儿你的失责?”
“不是的,赵公子打我是……因为我不肯将信交给他……”
纳兰楠那不描而黛的新月眉轻轻一挑:“什么信?”
“是有人让我转交给园主的一封信,那个人,之前来过园里一次,是与可可小姐一同前来的。也就是前天在彩虹之上走路的那位好看公子……”
纳兰楠脑袋低垂,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如何,轻轻问道:“信呢?”
“赵公子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奴婢不敢忤逆,信被他夺去了。”
纳兰楠站到窗前,淡淡道:“燕儿,你去叫他来。”
少顷,衣容华丽、气度优雅的赵玉枫过来了,看见心中之人换上了久违的女裙,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楠,你今天真美。”
纳兰楠并没有回头看他,“那封信呢?”
“信?哦,只是一个小地痞写的艳词狎语,不想脏了你的眼睛,信被我烧了。”赵玉枫笑容柔和。
窗前的佳人缓缓转身,认真打量了这位相识五年的男子,以为自己对他很了解,此刻才知两人之间那一丝生疏一点不减,而且这种生疏似乎再难被拉近,“我再问你一次,信呢?”
赵玉枫俊美的脸庞上,某块肌肉跳了两跳,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纳兰楠这种冰凉的语气,好像自己一颗滚烫的心,瞬间就被裹上了一层冰霜,以致呼出的气都带着丝丝寒意。
记得两人初识那会,她也不曾像今天这般冰冷。
“楠,那个姓杨的,只是个既好色又没真本事的废物罢了,你又……”
“你住嘴!赵玉枫,你有什么资格说他?”
这位天下第一美人显然是真怒了,绝美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煞白。
赵玉枫被吓到了,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与不甘之后,点头道:“知道了,信我拿给你,别气坏了自己。”
递出已被撕成四份的信封,赵玉枫不再多言,缓缓转身离去,步履虚浮且沉重。
虽然玉树宫并非以自身境界的高低来衡量一个弟子的杀伐能力,但想要操纵那些拥有鬼神之力的高级符箓,也需要一定灵力厚实度来支撑不可。身具灵寂境修为的他,此刻竟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世人都说符箓修士不好对付,看着境界不高,能打又能扛揍,给自己套上一张金刚符,便是上五境剑修都很难砍得动。
然而,有些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个疏离的眼神,就能彻底粉碎他所有的坚实的防御,甚至是那颗温热的心,都逃不过这种伤害。
初见纳兰之时,就被她嘴角纯美的笑、浅浅梨涡香醇的醉、清澈如叮咚泉水的眸子给深深吸引了,自此之后这位玉树宫得意弟子曾一度弃了修行,只为能时常陪伴佳人左右。
本以为与纳兰相识这五年来,也差不多算是要修成正果了,虽说每每去牵她的手都会被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那颗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心,终归在慢慢消融。
曾说过,天下男子无一人可入她纳兰楠之眼,那么她愿意让赵玉枫靠近,愿意留他在神蛙园里,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只不过,自从那个姓杨的出现后,就改变了原有的一切。
夜深人静之时,他发现纳兰楠总会站在梧桐树下,一手拿着一只青蛙,悄悄与它们对话。
她还会学着编制竹篾鱼篓,然后背在身上去稻田间摸鱼,那些滑不溜秋的泥鳅鳝鱼,总是只抓两条就上来,放在水缸养着又不吃,喂几天后又放回稻田里,然后过几天再去抓,如此反复。
以前,她从不会去爬树的,早几天曾脱掉鞋子爬过一次梨树,摘下两枚最大最好的铁梨,然后傻傻咬下一口,还一直在轻轻说着什么。
“小白羊,你的牙齿磕掉了吗?”
“如果是上面的牙齿掉了,就要藏到床底下哦,不然明年你不会长新牙的……”
走出很远之后,赵玉枫回望了一眼梧桐树下,他突然意识到,是不是,我就要失去她了?
纳兰楠小心翼翼将被撕成了四份的碎纸拼凑好,熟悉的簪花小楷呈现眼前。
这一手漂亮字,是她常年搬着一张小板凳,陪他坐在父亲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看着他练的。两颗小脑袋时不时会碰在一起,撞疼了之后就会相互格格笑着。有时候,小白羊也会有作不出功课的时候,美人坯子的她,就会用手指轻戳他的脑袋,说你已写了好一会啦,不如趁我爹不在,我们去抓青蛙吧!
“小筱,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要与你争那柄剑。也不管你娘亲或是我爹,到底是谁有错,都不能改变一丝一毫我对你的心。要与你说一声对不起,不奢望你会原谅我。师父临行前告诉我,你娘留下的那支莺羽金步摇,你可以好好看看。
因为我的原因,直到最后师父才说了一声,他不该打你。而我,却始终怀着这一份愧疚。小筱对不起!我还是小白羊,小竹子她,还在吗?还好吗?”
滴答,滴答,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滴落信笺,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尘封的思念。
剔透的泪珠之下,那一手灵秀的簪花小楷,摇摇曳曳却坚定如初。
纳兰楠找出娘亲留给她的那支金步摇,这是她一直随身带着的,以往思念娘亲时的睹物思人,如今却不敢多瞧它几眼了。也许所有的答案,就藏在这支金步摇之中。然而此刻她却异常害怕,就怕一个不小心,知道了原来错的竟是娘亲、是自己。
娘亲的含恨离世、病弱不堪的父亲第一次打她,韶姨对自己的百般疼爱、自己离开梧桐山之时对她说的那番绝情之语,还有,无辜的小白羊……
纳兰楠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她的脸一直流进酒窝里。
“小筱,等我们都长大了,你每天都要让我饮一酒窝的香甜美酒哦!”
泪水,却总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