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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阿杰转而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哑然失笑,“难怪这种裁决在真正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很多时候倒更像个笑话…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去说破,甚至都没意识到‘证’的荒谬,就这么死扛着,因为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反正说什么就凭自己一张嘴,做什么就凭自己表演,想什么更是各种借口、理由随手就来,好像自己真知道什么似的,是关于这世界的标准答案的拥有者、法官、裁判者…可到头来被判决、被所谓标准答案逼得狼狈不堪、走投无路,却又不得不背负那判决的只是自己而已。但这种东西只有自己知道,只要我不想表现出来,那就不会影响我继续装模作样,到后来连自己都不由信以为真了…也无所谓‘真’,就是必须如此吧…于是就算装腔作势再怎么累,也必须这么活…而且我们那儿的人差不多都这样吧...其实就算现在我还是有点忍不住要继续装下去的…只可惜…在你面前,好像所有伪装的可能性都不复存在了。”
絮叨到这儿阿杰回神看了看艾米,就见仙子低着头微笑不语,正涤荡着心底块垒的话语便又止不住接续下去,“怪不得我会在现实面前失去自由身不由己…有时候明知那一切全是谎言,却还是不得不投入其中…”阿杰实在无法形容过去那种说不出的怨闷,“可我还必须维持那裁决,即便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我也必须遵循它的方式生活,甚至连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没法越出它给定的框笼…‘知道’,或者更确切地说,做出一副‘知道’的样子、做出一副‘知道’所给出的要你扮演成的样子,比什么都重要…这不是疯了吗?”说到这儿阿杰差不多把自己都要给逗乐了。
随着这些话脱口而出,心绪也变得越来越轻快,感觉就好像心底那一直以来郁积了不知多久并且在现实世界重压下随着岁月增长不断淤腐、而在过去又完全不可能解开的…脓疮,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轻轻挤破了。
不,那不可思议好像连这点强力也没有使用,只是轻轻抚在那腐烂不堪的地方,早已深入骨髓的毒胞便化开了…胞中淌出的脓毒还未来得及散发出经年郁结的浓烈腐臭,便在触及那力量的瞬间褪去了所有污性,挥发到空气中轻轻消散了…
而伤口下,非但疼痛不见踪迹,甚至内里似乎都已经不医自愈。
被淤毒窒息太久、几近成为干尸的灵魂…又恢复了…呼吸。
洞彻心腑、新生般的清冽;无法言喻而又润物无声的…畅快淋漓。
一直以来心底那越来越阴郁而又无法可解的死黑压抑哪儿去了?
它真的存在过吗?
它真的消失了吗?
将信将疑下依然汩汩涌出的欣欣然中似又带着些许细若游丝的…怅然若失…
“可…如果‘知’是…不可能的…那么…是不是…‘不知’…”思绪兜转到此处,阿杰对自己心里从那条线索而来却最终又迷失了所有线索的想法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述了。
此时的阿杰还没有从因为看似解脱了一道一直以来死死禁锢他的诅咒而油然生起的欣快中完全平静下来,就听仙子娴静如故地娓娓道,“如果‘知’是不可能的,那么由‘知’而知的‘不知’又怎么可能?”
“那…”似乎又进了一个死胡同…
这种眼见将将就可脱身却止不住又要沦陷回去的情形若在往常必定会引起阿杰难以自制的愤恨,然而此时在仙子不经意的安然面前,这状况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了。
只是先前的欣快渐渐平复,阿杰凝神收拾起思绪试图找到一条出路。
可思虑转来转去却怎么都无路可出,又似乎这种状态本身就有些…说不出的异样,隐隐感觉到预示着什么…可那是什么呢?
阿杰陷入的迷宫依然逃不出仙子的眼睛。
“嗯…”艾米颔首略加思索,对阿杰道:“闭上眼睛。”
看着艾米,阿杰别无它想合上了双眼。
“你现在还能看见什么吗?”
阿杰还是先细察了一下再摇头否定。
“用手指按在双眼上,稍稍用力。”
阿杰一一照做。
片刻之后,艾米又问,“现在眼前有什么变化吗?”
“发花,像花屏一样,乱哄哄、红兮兮的一片。”
“那就是看见什么了咯?”
阿杰点头。
“那就是说,你在看不见的状态下,看见了…”
这话一下刺到了某种从来都不曾隐藏,却又从未被察觉到的东西,令阿杰不由一激灵,他受惊般一下睁开了眼睛,心下若有所悟,却又茫然不知所悟何物,恍惚间诧异莫名,只是下意识间难以置信又有所希冀地直楞楞盯着艾米…
“如果你一定要以为那是什么,那么这就是在‘唯一’状态下的成像模式。在视觉的维度下如此,你睁开了眼睛依然如此;无论什么样的知觉,最终都只可能呈现在那唯一可能的知觉者那唯一可能知觉的知觉中…只是,这是一个无所谓维度的维度,由此,在这个模式下可以成就一切维度…”
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再说,如果你刚才真的看不见,那你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看不见?”
仙子的轻声细语在此时的阿杰听来几如梦中的回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好像有点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敢说下去,为什么说那里面有危险…”恍恍然像说梦话一般…
“哦?”
此时,话语仿佛脱离了意识的主宰,开始不假它物地如镜面成像般直接自行显现出某种本来如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