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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义身上开始腾起茫茫黑气,如熊熊火炎,后颈部位黑色的毛发缓缓开始生长。
心中的恨意和凄凉混合到一处,二郎春又是出了名的烈酒,他渐渐眼前模糊一片。
“不好,要出事!”
他心中警铃大作,酒意和悲情交相作用,他心智失守了。
“不行,我不能化妖,我是人,我是人,我是捕神,我要做个人!”
全身僵硬地不能动弹,就如同那日的牛老头,眼看着接下去可能那些幽暗的影子也要跑出来了,李洪义紧咬着牙关,思索活路。
“怎么办,怎么办,叫人么?不行,不能暴露,那个掌柜的不是自己人,保管当场就出卖了。怎么办怎么办。
想着想着,神智开始受影响,思维变得扭曲:
“要么还是干脆先化妖?将酒楼里人都一并杀光?然后关起门户?要么或者远遁千里,等到恢复人形再行回来?不行不行,万一我也跟牛老头一样,彻底丧失心智,等着来砍死我的就是另一个周不凡。”
紧要关头,他想到个办法,左手中指黑丝骤然化为钢刺,刺破了羊皮手套,从顶端刷得长了出来,已经六寸有余,他眼睛紧紧盯着那根刚刺,延伸,拉长,再拉长,再给我拉长。
他在心里疯狂的嘶喊着,看着那根钢刺从六寸活生生长到了八寸多。
然后终于,他眼前一黑。一切景物迅速暗淡下去。
“好险,好险。”
这是捕神李洪义最后一个念头。
佛说:自作自受,自性自度。
人心本无善恶,然世事如棋,因势利导,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善者轻而升,脱胎为仙,恶者浊而沉,化凡为魔。此为仙魔观!
有一阵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心头想起,点点滴滴在跟他讲述善恶分化的理念,如何将恶念摒弃,如何将善念留存。
然而他一点都听不进去,只是顺着那个声音,看着远远高处有一缕光芒撒下,他咬牙切齿:
“李修平!是你李修平!你还想曲改我的性情!还想诱我入魔!还想将我变得不是我!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出来!!!”
李洪义瞬间惊醒,初升的朝阳映照在他脸上,感觉格外的刺目。
他环视四周,还好,还在酒楼包厢里,门户紧锁,他昨晚昏迷过去,不知怎么就躺倒了地上。摸了摸身上,也没什么缺失。
“好在,好在,挺过去了,我没有化妖,我挺过去了!”
他心中万分庆幸,看了一下左手,发现羊皮手套不知甩去了哪里,手上白白净净,一丝痕迹也无,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一觉醒来,全身舒坦,那些苦痛,那些折磨,全都不翼而飞。
“哈哈哈,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他劫后余生,越想越是后怕。
一旦他化妖了,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一醒过来已是百年身,要么再也醒不过来变死人。
他举头看向那片火红。深深的感慨涌上心头:
“活着,可真好啊!”
“活着呢,最主要就是开心。”
黄尚文举着一个大框子,里面是好多个大大的石榴,还有些山楂。蹬蹬蹬跑到刘英淑跟前,一把扔在了桌子上。
他满头满脸的汗水,看着娘子笑嘻嘻:
“英淑啊,做人,最主要的就是开心!真的,这一点都不假,你瞧那王阿娘她阿姐,丈夫死了好些年,整日郁郁寡欢的,没几年就死了,家里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再看那刘阿爷,老伴死的早,但他有儿子呀,又添了个孙子,整日里笑得跟朵花似的,今年七十九了。”
他接过英淑的递过来的帕子,草草擦了把脸,又道:“所以咱们得吃,不光你要吃,咱也得吃,二舅爷二舅妈更要吃,咱们一家子都吃得胖敦敦的,见了面就喜气,一看就想笑,这是福分呢。
他腆着脸:
“英淑啊,多吃点,好不?”
刘英淑哭笑不得,实在是有些怕了,自从腹中怀珠,这一家子老小就变着法儿往她肚子里塞东西。
一会儿谁家打来个兔子啦,又再一会儿隔壁多买了副猪头肉,给送到他们家来了,各种花头来了一遍。
今天一早更是离谱,二舅爷出门一会,叫了个伙计,往家里扛了半扇猪。
她当时就忍不住了,又不好去说二舅爷,只得指着黄尚文,怪他浪费银钱。
于是黄尚文哭丧着脸出门,说好了要去问问那半扇猪能不能退回去,转眼又捧了一篮子果子回来。
她又好气又好笑,接过帕子又给丈夫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埋怨道:“都说了咱们又不是猪,哪吃得了那么些,尚文你给二舅爷劝劝,也不能这么地往死里花钱啊?往后日子还过不过呀。”
黄尚文听她说了个死字,赶紧拉着英淑:说什么死字,不吉利的呢,快快快,往地上吐吐沫,呸呸呸,呸呸呸。”
刘英淑反对的力气都要耗光了,只好跟着呸呸呸,又听丈夫在说:
“英淑你不晓得,这回咋们家有钱了,上个月咱不是陪着哥哥们去了趟斗兽场么,这不月俸,哦哦,不是,说是叫股份分红,给发下来了,不晓得到底有多少,总归不少,大哥一高兴,零头都扔了给我,你猜多少银子?”
见女人睁大了眼睛,他得意洋洋道:“足足七十四两。哈哈,英淑,别说半扇猪,半山的猪咱们都能买下来!”
刘英淑噗呲一笑:
“你买那些猪还要买个山来养吧,尽瞎说。好啦好啦,总归天也冷了,那猪肉一时半会也坏不了,回头送些去给哥哥们,我看三哥那么大个,准是个能吃的,你得多拿一些,总不好平白拿了好处,也得意思个往来,人情世故。咱们家你是当家的,可不能小气了。”
黄尚文开心道:“晓得,晓得,娘子金口一开,黄大人无不照办,早就准备好了,过了饭点就给送去。”
“咦,为何要过了饭点?”
“诶呀呀呀,娘子你不晓得啊,三哥他是个海量,每次把我灌得稀里糊涂的,我想着这两天已经告了假,得在家里多陪陪你,怎么好喝的乱七八糟的,往后饭点,打死不去的!”
刘英淑捂嘴笑道:“那是三哥看你欢喜,要找个喝酒的,你便顺了他意又能如何,家里还有舅舅舅妈,饿不着我的呢。再说哥哥们平白给了你银子,你还不得来一趟舍身喂虎?”
嚯,黄尚文立刻来劲了:
“不是啊,英淑,可不是白给的,我跟你讲,咱跟哥哥们去那斗兽场,你可不知道,究竟有多凶险。
那个叫李修平的,哦哟,那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却是个凶蛮霸道的主子,他当时往那里一坐,哟,你不知道那气势,整个房子里桌子椅子全都铛铛震着乱响,当时哥哥们几个紧张地脸都白了。
眼看着就是大打出手的场面,你当是谁,力挽狂澜,拯救江山于即倒?”
他习惯性又摆了个白鹤晾翅,神采奕奕:
“正是你家英明神武,天神下凡的黄大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黄大人呛啷一下抽出宝剑,对着那李修平喝到:兀那贼子,休伤我哥哥性命,且看我黄大人来会会你!”
“你等会儿,你等会儿,你哪来的宝剑?衙门里配的不是刀么?”
“诶呀,那个不重要啦,别打断嘛,正说到关键呢!咦,说到哪儿了?哦对,我黄大人要来会会你!只见到刹那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黄大人使出一招黑虎掏心。。”
“诶呀,越说越离谱,拿着宝剑黑虎掏心,那宝剑干什么去了??”
黄尚文一脸的焦急:“英淑呀,那个不重要啦,不!重!要!再说宝剑也可以黑虎掏心呀,我割下水不行吗?”
英淑笑得气喘吁吁:“行行行,那你割了下水,之后呢,怎么着了,那李修平也来了个白鹤亮翅么?”
“胡说!小小女子,好不晓事,黄大侠当时就已经力退强敌,那李修平闻风丧胆,抱头鼠窜,说时迟,那时快。。”
“诶呀夫君,这句话说过了,听着累赘。”
“哦哦哦,那改了,话说当时,电光石火之间,黄大人穷寇莫追,英姿飒爽,对那李修平说出了约法三章,从此天下太平,哥哥们也保住了性命,再然后,黄大人隐退江湖,专门给咱英淑,讲故事。。嘿嘿嘿。。”
刘英淑笑得前仰后合,又问:
“何为约法三章?”
“啊,小娘子且再听为夫细细道来,这所谓约法三章,那是。。”
两人嘻嘻哈哈又再闹腾,黄尚文吹够了牛皮,英淑也听够了笑话,好歹二舅爷回来了。
进了门就招呼小猴子去抬东西,说是西城买了个摇篮床,孩子生出来,摆在上面,栓根绳子,一拉一扯,那个小床便会左右摇摆,煞是方便,便定了一个,刚刚给送到门外了。
老头子精神矍铄,每天跟吃了大力丸一样,东奔西走着到处打听跟小孩子相关的物件,他们老两口膝下无子,如今宝贝孙子快要出来了,已经疯魔了,四邻见他,都躲着走,都怕被他拉着唠一把孩儿经。
黄尚文拖了个小床慢慢往小院子挪,一个劲抱怨:
“这也太重了吧,这么大的床,我都睡得下了,哪家孩子长那么大呀?”
老头子笑得很满意:
“大,就没错了,要的就是大,我打听过了,这床,能睡到十二岁!”
黄尚文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二舅爷呀,你这是被人给骗了呀,谁家孩子十二岁还睡摇摇床啊,这大晚上不得摇疯了?你这买的是给傻子睡的吧!”
二舅爷听前面几句,还觉得有理,想着莫非真给骗了?冷不防听说这是傻子床,气的一蹦老高,追着黄尚文就开始打:“傻子床?叫你是个傻子床!你这混账东西,自己孩子睡的床,你说傻子床,我先打死你个傻子!”
两个人在院子里追来打去,一时间鸡飞狗跳,二舅妈听不下去了,从厨房里走出来指挥:“尚文别挤兑你舅爷咯,赶紧搬,说不好今天要下雨,你看太阳都缩回去了,赶紧的。这木头的,淋了雨不好干。”
又朝老头叫道:“多大岁数还打孩子,再打真傻了,你找哪儿哭去,赶紧过来,给我剥个豆角。”
老头子气呼呼地去了,黄尚文嘿嘿窃笑:
“一把年纪了,还是怕老伴的河东狮吼啊,咱大爷不说小侄,都是一锅里的菜,分什么彼此?还骂我?我看你这老头才是傻,什么破床,可累死我了。”
他坑次坑次往前拖着走,一边走一边抱怨,不经意间看见院墙角落里有个物件,便走过去一把捡了起来。
“诶?谁家的羊皮手套,丢到咱家院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