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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天上人间,仙凡有别,仙人高高在上,远离颠倒涅槃,观人间自有百味千愁,万种风情。
譬如那御龙山巅,仙人居所,千年来风吹雨打不改,俯视苍茫人间善果,断一切苦厄,此事为真实不虚。
又见这世间芸芸众生,不过数十年华,便营营苟且,善恶相间,求着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渡万般苦海,此情为虚而无实。
便道:虚实间皆有故事,故事里皆有虚实。
李洪义贴了几缕假须,寻了个烟花柳巷,找几个看的入眼的,胡天胡地放浪了三日,之前他没说实话,案子早已了结,青皇自然也不会深究,之所以他死抓着不放,一来呢,是有些挂心李正气,打算将其扶正了再行离去,这其中他自己也纳闷,怎么的孤闷了半生,却对一个所谓的“兄弟”这般上心?
而二来,为了他的富贵宏图,他总觉着这档案子另有隐情。莫名有种奇怪的力量在推着他往前走,他不愿就此放弃,却茫茫然一无所获。
就好比你有天早上醒来,突然感觉到今天必定会遇见某个对你很重要的人,然后你兴冲冲跑出门去,走了一路的寂寞。然后忽然意识到,忘了那个很重要的人,是在哪条路上碰见的。
所以他忍不住,要继续查,不只是为了前途,也为了那莫名的悸动。
未了免得惊动上面,他通过李正气从府衙匀几个帮手,当时向禁事局告了假,如今算算时日,也该销假去了。
丢了些金银出去,见周围一帮烟花女子满地乱抢,他整了整衣冠,出得门去,寻了个僻静处扯了伪装。又是精神爽利李捕神。
一路无话,李洪义来到城北禁事局,飞檐斗拱之下见朱红色台门当面,门口分列军士,当中站着一将,两边是御笔亲提的联子,从上到下刻着刀劈斧凿的字体。
右边是:青天昭鉴国有明法。
左边是:众所畏谨以正刑罚。
但凡走到这里,便是一派森然气象扑面而来。李洪义拾级而上,取了腰牌勘验,进入局中,先去销了假,又拿了太子案的卷宗,来到自己的公务房,打算再行翻看一遍。忽然前面有人禀报,说是府衙来人求见,唤作黄尚文。他便歇了心思,招人进来说话。
黄尚文进来就拜,依然大人大爷地乱喊,顺便取出整理的文书,道:“都查过了,十七人均有死罪在身,互不勾连,李点金力气卖的不少,资料翔实无误。”
“那被海捕的偷儿什么个情况?”李洪义比较关注这个小偷,因为这个人身上的东西有些不清不楚。
黄尚文翻开册子,指着新近加入的一个条目道:“那偷儿唤作马三,大名马军武。是个逃兵,从南蛮抓回来的,罪状是泄露军情,还有通敌。有意思的是通敌这样的罪状,军部最后还是当个人货给卖了。更有意思的是当年就是卖给李家,换句话说,这十七个当年是一批人,不知道马三这几年干啥去了,却在案发那天回来园子里偷盗。”
李洪义张了张嘴,心想这小子果然是个人才,又听黄尚文说道:
“另外我找了个李家告老出来的老人探问过了,当年李家买了远远不止十七个,后来出了桩事儿,李家老三,那个叫李修安的,不见了,不知出了什么事儿,是死是活都不晓得,府衙有一阵子还查过,对了,就是大人您经的手,对吧,总归那些仆役后来只剩下这十七个。反正他们也不敢逃,这种买断的人货,逃出去再被抓到规矩是当场打死的。”
他顿了顿,接着解释:
“那个马三是后面自己跑了的,海捕令还挂在衙门呢。至于那十六个,本来要给卖了,是大少爷李修缘给拦了,然后养在南园,平日给口饭吃,算是养活着,可这几个都不是什么东西,他们不敢出门,找了些地痞假作打扫园子,通风报信,然后骗些良善进去聚赌,偏偏还真有那么些个傻愣的,被那高门大户给镇住,跑进去给人送钱,倾家荡产的都有,倒是稀罕。”
“这么说,这些人都没有机会接触过周不凡?”李洪义皱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黄尚文愣了愣:“周不凡?没有,一丝搭边的关系都不在的,唯独那个马三,要么失踪这几年跟周不凡打过交道?”
“说不通啊说不通,太过牵强,没道理马三就算得罪周不凡,跟那十六个有何干系?不通不通。”李洪义挠挠头,很是烦躁。
想到烦心处,顺手去抓卷宗,不想刚翻开一页,便掉了张纸出来,他捡起一看,见是一张工笔细描肖像,颇为传神,正是太子青化云。
李洪义心念一起,又想到周不凡强杀那十六人,此事与太子案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自己想破了头也找不着其中关窍,可万一。。万一这些人是与那太子有所勾连呢?
当断则断,他立刻想好了对策,对黄尚文道:“拿着再跑一趟,去那十六个,啊不,去那十七个人货最早挂案的衙门,问问有没有见过画上这人。这人是谁你不用管。去问就是。回来报我,还是给你三天。如何?”
“足够了。”黄尚文信心满满,这是他出头露脸的好机会,怎能露怯?
捕神快慰非常:“去吧去吧。”
说着送了几人出门。他感觉自己歪打正着,找了个好苗子,稍加栽培,可不又是一个李正气?
说到李正气,也不知道那小子干得如何了,不过经历了前面生死大事,这个纨绔二世祖,眼见着沉稳老练了许多,已经能扛起了门面,倒是不枉他栽培了那么些时日。
笑了笑,不再理会,捕神开始处理日常公务。
新官上任,事事新鲜,一来二去竟然就过了两天。
这李洪义是个干实事的,也不归家,天色晚了就在公务房和衣而睡,这一日清晨,那黄尚文还未回来,他却又想起了一桩事,便往禁事局深处走去。
那前面狐妖案如流星划过,被太子案一顶,变得殊乎寻常,可毕竟自己是仗着这个案子才挂上了捕神的腰牌,于情于理还是得去招呼个首尾。找了一圈,时间尚早,天光乍亮,局子里一个人都不见,只有中门那里立着个站岗的,便上去问了问,找到了证物所。
管事的的是个老相识,老光棍一个,也住在局子里,见他过来,喜不自胜:“哟,这不是捕神来了,是来还钱了还是怎的?”
“牛老头你放屁,都说了是借的,回头把那破车还给你,要钱可没有。”李洪义笑骂,他前面借了辆车,每次被这老头逮到,都要催命一样还钱,烦得很。
“诶呀,我那车子一身精铁打造,外面看着却装的跟普通车架一般无二,这么好的宝贝,多少人跟我抢着来,你却不要,区区一千两,你个死抠子!那可是给你保命的!”牛老头横眉竖眼,一脸的不忿。
“那是抓狐妖用的,眼下天下太平,我疯了住那么大个铁车?一千两,嚯嚯嚯,一百两我都拿不出来了。行了行了牛老头,找时间还你,来来来,废话少说,那狐妖如何了。”李洪义就得意洋洋,反正他也拿不出钱来,了不起就欠账呗,也不是一笔两笔了。
牛老头没召回旧账,兴趣缺缺:
“还能如何,你们府衙双宝这趟子倒是出了把风头,成功将狐妖引了出来。啧啧啧,后面你们没跟上,那些场面自然看不到了,五十来号兄弟啊,砍瓜切菜一般硬是被杀了一大半,要不是周不凡出手,当时都回不来了。”
“早知道了,前面收尾我看过案录。我是问那狐妖现在怎么样了?”李洪义不屑,周不凡都成死鬼了,还惦记干啥?
牛老头道:“被周不凡两剑砍掉了四肢,又一剑剁掉了脑袋,砍下来的当场化水,没了,剩下身子装了个铁盒搬回来了,也一直在化,这几天下来估摸着要快化完了。你要干啥。”
“看看呗,是个念想。”李洪义随手抓摸着牛老头桌案上的一些小玩意,他莫名的心有执念,却不好明说。
“你果然有病。爱看半截身子。不怪没老婆。”牛老头跟他多年的交情,知根知底,说话也毫不含糊。
李洪义笑骂着,拉扯着牛老头往证物所里面走,左右打量,见四处都是各式各样的物件,干干净净,随口问道:“今儿我是来早了,一个人都不见?”
“哟,你这话说的,咱这儿是证物所,说白了就是个堆杂物的,谁会来着?”牛老头翻着白眼,一脸没好气。
李洪义呵呵笑道:“那我以后一定常来,陪陪你个鳏寡孤独,怪可怜的。”
说着穿过一堆的物件,来到一个大厅,甚为广大,四面堆满了物件,大大小小各种,铁马车架都有两乘,还有一棵闪着青铜光泽栩栩如生的小树,还有些包裹在皮料之内的,每样物件都贴了条*子,上面写着来历名目等等。
“是那个么?”李洪义打量四周,见厅堂正中一个桌子,上面四四方方摆着个硕大的铁盒,想来不会错。
看到牛老头点点脑袋,他便自行走了过去,铁盒只是个盒子,没有盖,一尺见方,深有一尺半,李洪义伸头看了看,见里面光洁溜溜,他叹了口气,诶,念想没了呀,来迟了几天,倒是可惜。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功利心相当重的人,人贵在自知之明,他对捕神这份荣誉看的很重,此乃进身之阶,富贵渊源。
而这狐妖,便是他这一路上最大最厚的那块垫脚石。
所以他心中便有了个执念,好似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催着他,去看看,去看看,然后便决定了要来看看。
如今看到了,不免有些失望。
“莫失望~还不晚~”
有个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似从心里冒出来一般,李洪义愣了一下,想着大概出了幻觉。
他晃了晃脑袋,看向牛老头,反正这儿也没人来,就想着出去借个桌子对付着打个盹吧,前两日疯得有些过了。
“你来了呀~等了你好久呢~”正当这时,那个声音又再响起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话的正是牛老头,脸上呵呵笑着,皮肉不住地抖动,嘴里却说着奇怪的话。
那声音虚无缥缈,正在渐渐变得凝实,而脖子处有虚幻的纹路开始蔓延,色泽乌黑,如蛛网一般,蜿蜒着爬动。
李洪义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冰凉直到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