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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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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脚程再慢、再怎么拖延时间,绫华终究还是走回了神里屋敷。满脸忧愁的女孩抿了抿嘴唇,撑起往日的淡然微笑走进宅邸,一如既往地和古田婆婆问好,然后推走进了主屋,

    “哥哥,我回来了。”

    绫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调整好心情,脸上的表情是否自然,但在看到自家兄长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抹安心,却又被反扑而来的种种忧虑填满胸膛,

    ‘要告诉哥哥易南神官已经知道我们在支援反抗军的事吗?鸣神大社距离神里屋敷距离不短,即使是易南神官也不可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

    想到这里,她又不敢保证了。忍不住伸手抚上胸甲,冰冷的金属隔绝了体温,也掩藏了柔软,更是遮蔽了心跳,却是被易南“敲打”的位置。对方那双平静的、完全不把人当做同类看待的眼神给绫华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诡异的手段更是让她不寒而栗,她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在说出“真相”的一瞬间变成碎片。

    更要命的是,绫华觉得那种眼神非常熟悉。

    她又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自家兄长。

    神里绫人的眼神是那么温柔,脸上的笑容也如同雨后的阳光,让人感到温暖。但这样的笑容只有神里绫华能够看到,或许托马也有看到的机会?绫华不敢保证。

    总之,绝大多数时候,神里绫人也是在笑着。在其它奉行、属下、乃至将军看来,这是神里绫人良好修养、处变不惊的本事,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微笑面对并给出解决方案。

    但绫华知道,并非如此。

    自从双亲去世,鸣神大社的“资助”来到神里家之后,她的哥哥很长时间都没有笑过,也很长时间都没在家停留过,终日往返于『社奉行』和鸣神大社之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神里家保住了『社奉行』之位,绫华才终于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兄长——

    他好像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从少年变成了大人,脸上挂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变化的微笑,浅紫色的眼眸空洞无比,好像什么都不足以让他提起兴趣。他身边还站着几位绫华当时还不认识的成年人,都以神里绫人为首,那些成年人颤抖着身体、鬓角流出汗水,却连擦也不敢擦。

    神里绫人当时好像说了些什么,绫华没有听到,但其中一个成年人当场就跪了下来,妄图抓住绫人的裤脚请求宽恕,却被他一脚踢开,冷漠的踩在了俯身之人背上,然后那个人就被附近的士兵拖走了……

    绫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然后,神里绫人朝着绫华的方向走来。每走一步,他在绫华眼中的形象就扭曲一分;每靠近一点,绫华都觉得眼前的阳光变暗一点。

    那时的绫华还小,看着陌生的哥哥仿佛看见了妖魔,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于是,神里绫人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消失,空洞的眼眸低垂,不知不觉有泪水划过脸颊。最终,他用颤抖的手抹去了妹妹的眼泪,干哑的声音极尽温柔地对着妹妹说:

    “抱歉,绫华。我回来了。”

    但是,那个如同妖魔一般的的神里绫人消失了吗?

    如今的绫华再度站在了兄长面前,她的心里装了无数纷杂思绪,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入神里绫人眼中。

    ‘看来是没有啊……’

    绫华看着表情未变、眼神未变、但却开始散发某种冷意的兄长,叹息一声开口:

    “哥哥,你的打算被易南神官看穿了。”

    绫华终究还是隐瞒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只把易南看穿绫人“操作”的部分拿出来作为自己心情不好的理由,把关于反抗军的、关于炸弹的事情彻底埋入心底。

    正如易南所说的那样,如果神里绫人失去了他亲爱的妹妹,一个与妖魔无异、草菅人命的神里家主就会诞生。绫华不想看到自家兄长变成那样的家伙,所以她决定隐瞒,并可耻的活下去。

    “哥哥,”绫华看着表情重新变得柔和的兄长,将心中的烦忧略微释放,“那你还打算继续下去吗?”

    计谋已经被戳穿,隐秘的资产已经被人得知,神里绫人是否还要从『勘定奉行』赚取,这的确是值得烦忧的事情。

    这很合理。

    所以神里绫人先是笑着让绫华在他对面坐下,然后才露出些许苦恼的表情,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这样的机会……放弃太可惜了。”

    就如同之前所说,神里家不缺这些摩拉。但绫华心系稻妻百姓,无论是被迫反抗的海祈岛,还是那些为生计发愁的穷苦人,绫华都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把。而绫华的愿望就是神里绫人的意志,所以他最近都是为此而行动的……

    那些穷苦人倒是好说,神里家可以动用明面上的财富,可那些反抗军就不一样了,若是被人查到神里家的财富流向他们,整个『社奉行』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勘定奉行』给出的“好处”就是一笔完美的资产,柊慎介不会到处宣扬自己的示好,明面上的好处则是被『天领奉行』和鸣神大社瓜分,『社奉行』进一步稳定了靠山……

    只是,这一步棋被易南察觉到了。

    “为了神里家的稳定……资助反抗军的部分肯定是要削减了。”为了自家妹妹的愿望,绫人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将柊家给的好处悄悄拨走一部分,用以资助反抗军。像是为了避免自家妹妹失望一般,神里绫人继续补充道:

    “总之,之后还是有机会的,你可不要小看了哥哥我做账的本事……”

    神里绫人伸手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然后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活动了一下脖颈,起身道:

    “就是可怜的哥哥我啊……又要加班了。”

    “哥哥!”看着绫人即将离去的背影,绫华忍不住开口,想说的话很多,但直到绫人疑惑的目光投来,她也只憋出了一句:

    “我的想法太幼稚了,给你添麻烦了……”

    “少说这样的话,”又是一记摸头杀,绫人温柔回道:

    “我们可是家人啊……”

    他们是互相仅存的家人,在这冰冷的世界里,唯有彼此能带来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