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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绪不宁。
终于有月色打破了厚厚的云层,有月色泄于大地和纵横捭阖的山河间。
触目惊心。
那些沉默的城墙古道,像是蛰伏在夜色中的野兽。
随时会惊起。
把这世间的一切都尽数吞噬似的。
云若烟看着看着,突然也觉得心里是格外的沉静,她低下眼睛去摩挲着自己手中的酒,半晌,道:“其实我当初是的确特别恨墨非离的,恨他不相信我,恨他把我丢出去当挡箭牌。我在想,他怎么就不能为了我而负了天下人呢?我在他心里,到底是天下江山重要,还是我更重要?但是最近闲来无事,这件事我也突然想明白了,他过于这么做的确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而已。”
她仰着头,露出洁白的几乎是一触就碎的脖颈。
绝美却又脆弱的要命。
“我背上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所以可以来去如风,做什么都可以,无拘无束。可他却是兵马大元帅,多少人俯首称臣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将军,这一声将军唤的是他肩头的责任。”
墨非钰眼底星光微闪。
他无声的阖动了嘴唇,“是。”
“所以我现在并不恨他,也不怪他,反正他也死了,我和他的恩怨也就在这时候彻底了断了的好。”
墨非钰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云若烟自己都感慨于自己的洒脱豁达,她随手把酒壶放在了城墙上,让它好好的站在那里,她摇了摇手道:“别过了,八皇子,这大半夜的不去睡觉却在这里陪你在把酒当歌就已经很不像话了,若是被其他有心人看到,不知道还会被如何编排。”
也是,她现在是卖国奴。
虽说这些人都对她俯首称臣跪在她脚边,可是有多少人是真心的有多少人是想提着剑一剑砍死她的。
她都清清楚楚。
只是有时候不想多说而已。
墨非钰没说话,他逆风的倚着墙看云若烟走的踉踉跄跄的步子,她走了很远,远到他几乎看不到的景色里。
他终于是有些慌神。
叫住了她,“云若烟。”
云若烟停住回头看他:“八皇子可是还有事吗?”
墨非钰清楚的感觉到他和她面前隔着一天河流。
似是鸿沟。
似是城墙。
他沉默半晌,最后低头拱手行了个东陵最至高无上的礼数:“朝霭贵主日后还是称呼朕为皇上吧,免得别人多老多想,也免得贵主记不清自己如今的身份。”
万人敬仰就注定会有万人诋毁。
墨非钰是很清楚的。
云若烟抬眼看了看前面脚下的台阶,一级一级,往下蔓延,她眯了眯眼,看到台阶最下面的位置处挂着两盏宫灯。
她突然有点不害怕了。
一条路走到黑吗?
不过这么一看,那里还有两盏灯,也不算黑嘛。
她说:“谢谢皇上。”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天高海阔,四海升平。如果只是看表面的话,看着这王宫还能看出几分的繁华昌盛。
云若烟做了一夜的梦魇。
梦里是墨非离在哭,他刚开
始在一遍一遍的说“云若烟我爱你”后来就带着狠决的意思和她说“你是个奸细”“你怎么还不死”……
这一场梦魇下来。
累的好像梦游了又同谁打了一架似的。
妙善看她此番模样,就知道她晚上定然没有睡好:“贵主可还要补个觉?”
云若烟伸了个懒腰,“不用了,我都起来了再躺回去我自己也不习惯。”
“那奴婢伺候您梳洗。”
“嗯。”
老实说她还是听不惯所谓的奴才奴婢,总是觉得人人平等,哪里会分什么三六九等的呢?
可是这时代。
偏偏就是这样的啊。
云若烟起来后正在用膳,朝绘一身便服神清气爽的走了进来,轻笑道:“还没用早饭?”
云若烟当即要跪却又被他给拦住:“日后见孤,不用行礼。”
哈?
云若烟想了想为难道:“这毕竟是规矩……”
“规矩也是孤定的,孤若欢喜一直存着也无妨,孤若是不喜欢,那自然也没有存活的必要。”
他眼底的光灼灼发烫。
云若烟讪笑道:“那臣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日后,也不用在孤面前也不用自称臣啊奴啊之类的,说你自己就好,做你自己就好。”
这是……疯了?
云若烟揣摩着朝绘的意思,可是任凭她再怎么打量也只能看到他淬着轻笑的眼睛,和眼底的明朗。
倒真真像是一个少年了。
不过~话说回来,朝绘今年也不过和自己同岁而已,也算不上是个成熟的人啊。
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个大学生了。
“咳,那不知陛下今日来是所为何事?”
“叫孤表哥。”
“哈?”
今天的信息量有些大,云若烟感觉自己怎么总是云里雾里的。
朝绘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停在了云若烟对面,转头对一旁的妙善道:“给孤一幅碗筷。”
“是。”
朝绘身旁的公公正要上前掏出银针要试验有没有毒,却被他给拒绝了:“你先出去吧,孤来表妹这里吃个早饭而已,用不着投毒。”说着他轻笑着转头看向云若烟,“这些奴才的确都是一些不怎么会说话也不怎么会做事的人,居然怀疑孤的表妹。孤的表妹冰肌玉骨,慈悲心肠,在这淤泥的深宫里却也出淤泥而不染。她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何会对孤下手?你说是或不是,表妹?”
云若烟讪笑道:“表哥说的是。”
这也没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可以吗?
这一顿饭云若烟吃的真的百转千回,心思复杂。
还好朝绘也不说其他的,直接吃完了方才轻声道:“今日孤推了一切朝堂中的事,可以带表妹外出看看风景,表妹可要去吗?”
额……
“表哥你这身着便服,又在我这里蹭了一顿饭,我有可拒绝的余地吗?”
朝绘当即道:“当然有了,谁都不能为难你,就连孤也是不可以的。”
云若烟恶补了一下如今西凉的局面。
这西凉是自己舅舅掌管大权,也是舅舅蛮王才打下的东陵
。
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
云若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却也清楚的知道……
朝绘忌惮他。
却也离不开他。
就像当年的皇上离不开墨非离是差不多的,不同的是皇上的确是对墨非离带了几分的偏袒,而朝绘对蛮王却只有忌惮。
他想搞定了蛮王。
只能先从自己下手。
把自己弄的服服帖帖的,那个把自己视为生命的蛮王自然是什么事什么话都能听进去了。
想到这里,云若烟也松了口气,她拱起手来:“那表妹我也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京都还留着战争的余波。
城墙斑驳,众人虽然已经在强打着精神在摆摊做生意了,可是各自眉眼间的落寞苍白却是显而易见。
朝绘来到三道街:“听说你喜欢喝这里的梅子酒?”
“嗯……梅子酒酸甜开胃,又没有度数,本来就是特别适合女子喝的。我的酒量不好,也只有是喝它是极少能会喝醉的。”
朝绘点了点头,招手道,“买一些,再让这里酿酒的师傅告知酿酒的法子,孤到西凉也能亲自为你酿酒喝。”
云若烟却脸色一变。
酿酒的法子?
这……这三道街就是靠着这远近闻名的梅子酒才名扬天下也才在这乱世之中活到现在的,且这掌柜的把这梅子酒的酿酒方法看的至尊无上,她曾经贿赂过掌柜的,但掌柜的说酿酒的方法就是他的命,打死他也不外传。
可现如今……
这朝绘若是问了,掌柜的抵死不说,怕是要惹来灾祸。
云若烟先前路过这里,知道这次战乱,许多人家都颠肺流离流离失所,这掌柜的是个好心人,前段时间还拿出了家中大批的金银食粮帮助他人。
这……
她脸色微变,当即抓住了朝绘的胳膊:“表哥。”
朝绘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我突然之间不想喝梅子酒了,我们再往前面走走吧。”
朝绘无奈道:“你可莫要欺瞒孤,孤前段时间已经把你的心**好摸了个清清楚楚,三道街的梅子酒,还有德聚斋的烧鸡,另外前方不远处的秘制桂花鱼和后街那里的点心,都是你喜欢的,你当年可是隔三差五的就是要去买一大堆回来的。”
他果真把自己调查的清清楚楚。
本来云若烟是该很感动的,可是现在她却是感觉到整个人好像在严冬腊月的天气被人从头而下泼了一盆凉水。
冰凉刺骨。
她无声的阖动了下嘴,刚要再说话突然感觉到左边脸颊的牙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她摸到左脸。
怎么……怎么坏牙掉了也是会牙疼的吗?
朝绘有些紧张的凑过来:“怎么了?”
云若烟刚想说没事,却突然听到三道街里面有摔东西和打架的声音。
她脸色微变。
刚要冲进去,却见一个人直接被人给摔了出来,刚好砸在了云若烟面前不远处的青石板上。
那人吐出一口血来。
云若烟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僵硬了,她无声的道:“小……小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