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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牢房,当时的场景,当时的朱祐枟,如此清晰又深刻,张尔蓁控制不住的发抖,缩在朱祐樘怀里不敢抬头。
朱祐樘只是抱着皇后发抖的身子上下轻抚,过了好一会儿,张尔蓁才渐渐平静下来。有些自责又有些无助,她从没觉得自己这般无能过,当时杀朱祐枟时果敢坚毅,如今的害怕又刻骨铭心。张尔蓁通红着脸探出来忸怩道:“是不是耽误皇上时间了,皇上,我休息会儿就好了,你去忙吧。”
朱祐樘收紧双臂,不悦道:“既然你一直害怕,怎么就不跟朕说,蓁蓁,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嗯?”
“没……”张尔蓁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喃喃道:“……我没想到我会害怕,只是我突然担心我的孩子,皇上,是不是你生了别的孩子,他们也许会像朱祐枟一样,可能很坏,会对付咱们的孩子……”
“谁跟你说朕要与别的人生孩子?后宫只你一个,朕哪里去找别人?”朱祐樘无奈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能直接跟朕说的?”
张尔蓁嘟哝着:“……这还用我说吗,皇上不也知道的很清楚吗,我有孕了是喜事,可是如今谁不瞅这后宫里,皇上是快香饽饽,我一个人怕是享受不来。”
“你说朕是香饽饽?”朱祐樘无奈的松开她,叹口气道:“朕不想要你担心,你偏偏就爱多想。朕是皇上,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数,说过只你一个,便就是只你一个,没有旁的人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那样文武百官如何想,太皇太后如何想。”
“朕只这一个要求,旁的你不必担心。你如今最需要做的便是好生呆着,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想什么,腹中的孩子可都是知道的。”
张尔蓁闷闷应了一声,还是很担心的揪着朱祐樘的衣角不放手。她才怀孕一月余就这般,日后的八个月可怎么办。朱祐樘哀叹一声,这个丫头,突然多愁善感起来,怕不是好事,大约是在宫里憋得时间久了,要不要带着出去透透风?想法一出来,朱祐樘觉得有必要付诸行动,又安抚了皇后娘娘好一会儿才离开。张尔蓁不知皇上干什么去了,只觉得怅然若失。困倦的感觉袭来,她昏昏沉沉睡过去。
大约从凤阳回来后再也没有梦到过西装革履的朱祐樘,张尔蓁都快忘记了那些场景。梦里她又看见了比肩一起走的朱祐樘和如月。穿着粉色高跟鞋月黄色修身连身裙的如月留着褐色的大波浪,近距离看起来又漂亮又时尚,眉眼间满是潇洒自信。朱祐樘穿着米白色休闲上衣配着一条深色休闲裤,面上挂着深色墨镜,正挽着如月慢悠悠走着。两人神态悠然,看起来天造地设。
路边的张尔蓁下意识地摸着腹部,为什么会是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如月为什么和朱佑樘在一起?那她是谁,她的孩子怎么办?
醒来后的张尔蓁又出了一身冷汗,暖阁里滚烫的地龙也消散不了她心头的恐慌,“金秋,金秋,备笔墨来。”
“娘娘,您才醒过来,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先备笔墨来。”张尔蓁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一直做同一场梦,先是看见朱佑樘找人,后来找到了,是如月吗,为什么要找如月,他们并没什么关系啊。张尔蓁擎着笔勾勒出两个人,一个长身而立,一个纤细窈窕,短发男子和长发女子,正是梦中的朱祐樘和如月。看着画在纸上的人,张尔蓁只觉得刺眼。略一思忖,换上一张纸,细细的描摹着如月的样子。最后见她是在致雅轩里,穿着木兰青双绣及地长裙,腰间挽着青色绣纱,柳眉细腰,鹅蛋脸琼鼻樱桃嘴……,张尔蓁边画着边嫉妒,幼时的如月瘦瘦小小的,长大了却的确是个美人儿,也难怪朱祐樘会看上她……
“金秋,悄悄吩咐下去,去凤阳帮我找她,找到后带进京城来,我要见她。”
金秋端详着纸上的女子,问:“娘娘,您若是想找人,只管吩咐下去就行,怎么还不许皇上知道?”
张尔蓁抚手上去缓缓略过女子的眉眼,双眼凌厉道:“找到她,带进宫来,在这之前……,千万不要让皇上知道。”弋千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精明人,无缘无故收留如月,还派她驻守凤阳,这其中定有她猜不透的隐情。所以……如月到底为什么被弋千看重,如月是庞婆的女儿,兴许她也是来自前世的人……前世的如月,今生的朱祐樘?
第二日,年轻帝王发布了一道圣旨,无关乎朝政,无关乎民生,只短短一句话:朕与张皇后,一生唯彼,相互为此,足矣。
这是一道圣旨,颁给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当时朝堂一片哗然。朱祐樘坐在龙椅上看着百官千面的表情,朗声道:“朕这圣旨,你们接……是不接?”
先是一片死般的寂静,没人应声。好一会儿,商大学士和钱大人站出来,拱手齐呼:“皇上不喜风月,不爱宝玩,严以律己,是臣等福气,是大明朝福气,臣……接旨。”
“臣接旨。”
有两位大人在前高呼,皇上的亲信之人一一站出来高呼“接旨”,本来他们对皇上后宫也没多少兴致,自家无适龄女子在,皇上后宫如何他们也沾不上光。
张峦穿着一身绿色官服低着脑袋,许久后才站出来附议:“臣接旨。”
“张大人,如今最高兴的可就是你了!”忠平伯梁大人指着张峦,嘴唇气的哆嗦。
张峦无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朱祐樘坐在龙椅冷眼看着下面乱糟糟的,“忠平伯,你对朕这旨意可有不服?”
“皇上,后宫空缺,皇家子嗣如何,关系到我大明朝……”
“请忠平伯出去,朕不想看见他。”朱祐樘冷笑,总有那么几个自以为是的,这个梁大人自己的屁股都还没擦干净,更应该夹着尾巴做人,这样子蹦出来可不就是自找死路。看着叫喊的忠平伯很没有形象的被拖走,余下想要愤慨一番的官员噤若寒蝉再不敢动弹,齐声高呼“臣等接旨!”
朱祐樘满意的点头,“圣旨已下,日后谁再多言,忠平伯的下场便是下一位的下场,把圣旨张榜广告天下,众爱卿有事上奏,无事便退朝罢。”
圣旨传到仁寿宫的时候,太皇太后正捏着佛珠碎了一地,她喃喃:“好个皇帝,好个圣旨,这下子全天下都知道了,哀家还能做什么。”
“太皇太后,您看开点罢,皇后娘娘如今怀着龙嗣……”
“她怀着龙嗣,就因为她怀着龙嗣,如今哀家动她不得了。她是这后宫唯一的主人,如今正得意呢吧……”
“太皇太后这说的是气话了,您不才和老奴说皇后娘娘是个明白人,知书达理通透的很,您再想想,皇上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哀家如何不知,可这千百年来,从无这般……,皇后啊,实在是个有福的孩子,”太皇太后哀叹一声,看着满地的佛珠,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谁都是由那段娇羞青葱的岁月走过来的,看着太祖皇帝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的迎进宫来,她何尝不难受,可心里再难过,脸上都要笑盈盈的。作为皇后,大度宽容是第一位的,那些个争风吃醋心机算计是不能有的,她没嫉妒过吗,没害过别人吗,没被害过吗……
“罢了罢了,皇帝能有这份心,哀家也不去做那个恶人了,哀家只希望这朱家江山后继有人,其余的再不管了,也管不了。”
“太皇太后能这般想才好了,等着天好了,咱们可以去外面走走,少操心,太皇太后这日子顺心才是。”
“也是,哀家老了,管那些做什么,不管了不管了……”太皇太后边念叨着边吩咐:“库里那些好东西啊,找些出来给皇后送去,就当是哀家恭喜她了。”
“太皇太后就是心软,皇后娘娘会知道的。”
张尔蓁先是知道朱祐樘今早颁了圣旨,后面紧跟着收到仁寿宫的褚嬷嬷送来的东西,足足堆满了屋子的一角,张尔蓁感慨道:“太皇太后的心思,本宫知道的,是本宫辜负了老人家的心愿,本宫对不住她。”
“娘娘别乱想,太皇太后只盼着您能多去仁寿宫坐坐,将来诞下皇子,她老人家才更高兴。”
张尔蓁有些惭愧,“本宫知道,本宫会的,孝顺太皇太后和太后,是本宫该做的事儿。”
太皇太后的妥协传到太后耳边时,原本一腔怒火的太后渐渐平息下来,她无力道:“哀家到底不是亲娘,这般做都不必跟哀家商量商量,皇上这心里也狠啊。”
“太皇太后都不管了,太后您还要……”
“哀家更用不着出手去讨人嫌了,随他们去吧。”
当日,皇榜前站满了人,他们或是拍掌大叫,或是赋诗一首,也有那些想要纳十八房小妾的富老爷灰溜溜的走开,皇帝都只娶一个了,他十七个老婆够了够了。
接着官员大臣间谈婚论嫁的多了,眼见着家中姑娘岁数到了又进不得宫去,自然要在同僚间找个合适的后辈男儿,京城一时间唢呐震天红绸遍地,喜庆的像是在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