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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给嬷嬷松绑,嬷嬷受累了。”张尔蓁示意金秋不要翻白眼了,金秋湘秀把五花大绑的游嬷嬷放开,游嬷嬷捏着胳膊抱怨道:“你们一点也不尊老,这一绑就是三天,亏得老婆子身子好,否则还不是得死在你们手上。”
张尔蓁呵呵笑着,再不见方才一脸伤心的模样:“游嬷嬷看着就康健,即便是把死挂在嘴上,却不妨碍你活到千年。”
“老婆子也回去了,省的那帮孙子们找不到我,再给惹出什么祸事。”游嬷嬷站起来拍打拍打皱巴巴的衣衫,不满的看了眼金秋,“看你这丫头长得人高马大的,那日里是不是你把老婆子敲昏的?”
金秋默不作声,就当默认了吧……
“嬷嬷就这样走了啊?”张尔蓁看着游嬷嬷往门口走,一拐一拐的却很潇洒。
游嬷嬷不满地回头,“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还不准老婆子离开?明日午时出门,你这丫头记性怎么也不好?年纪轻轻的脑袋也不好使……”游嬷嬷念叨着继续往门口走,张尔蓁很好心的问:“……嬷嬷你打算在哪里离开,总不会打算走正门吧?那看守的能放你出去啊?”
“那帮见钱眼开的混蛋,都是掉进钱眼儿的金虱子,老婆子不走大门,你们赶紧给我指路,我是从哪儿来的来着,就把我送回去。”
“那就要委屈游嬷嬷先把眼睛闭上,我们好把你送回去。”张尔蓁小心谨慎,觉得还是要仔细点。
“闭什么眼睛!老婆子什么没见过,以前那地道里也没人进来过,老婆子却知道它连着哪边,不过是城里东边的院子,快别墨迹,明个还想不想出去了。”游嬷嬷仍旧一拐一拐的打开了房门,又回头指着湘秀道:“还不快来扶我出去,这么高的门槛,是想摔死我老婆子吗。”湘秀有些不大情愿的上前扶着她,张尔蓁心里念叨,这么中气十足的声音,哪能说摔死就摔死,被敲昏了没吃药没看大夫就好好的了,这个游嬷嬷的命可真够硬的。
张尔蓁跟在游嬷嬷后面走着,游嬷嬷边看风雅涧的景色边啧啧道:“这皇城的景儿啊就是好看,可比下面那些死气沉沉的玩意儿好多了,瞧瞧这颗大杏树,就是不长果子白长个子了。”
“嬷嬷,你住在哪里啊,是住在城外还是城里边,明个儿我去那个地道里等你?”张尔蓁身子还没好利索,走得慢,都有些赶不上游嬷嬷的小碎步。
游嬷嬷回头看着张尔蓁念叨道:“老婆子之所以能活这么久,就是不该管的从来也不问,小丫头,老婆子也劝你,该你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还是闭紧嘴罢。明个儿带你出去回来后,你我可就没什么人情面子的,日后也只当做不认识。还有你们从密道里拿走的东西,老婆子也不要了,权当送你了。”
“游嬷嬷真大方,早知道我们就多拿点了。”张尔蓁毫不客气,又迎来游嬷嬷的一记白眼:“你拿那些个东西干什么,你又花不到。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玩意儿,差不多得了。”
“嬷嬷说的是,可这谁不是为了那些个东西争着活着,大多数的人啊,还是跟我一般,比较俗。”
“哼!若是不俗,你何至于被关到这里来!能进来的人啊,多半都是因为太贪了。小丫头,听老婆子一句劝,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老婆子就是看你可怜,才说带你出去散散心,你可别起什么歪心思,老婆子能把你带出去,也有办法带你回来……”
游嬷嬷碎碎念着,很快就到了西边那间大厢房。三个丫头又废了很大力气抬着床榻挪到一边,又揭开了地毯,然后打开机关露出铁链子,张尔蓁让银秋找来结实的缎布,把游嬷嬷裹进去,三人合力一点一点把游嬷嬷放下去,
“嬷嬷,咱们明日见。”张尔蓁看着游嬷嬷一点一点下去了,她佝偻的背看起来真可怜。
游嬷嬷又何尝不同情她呢,摆摆手道:“老婆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就放心吧。”
直到游嬷嬷安稳的落了地,张尔蓁拿着蜡烛举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再把机关封起来,金秋长舒一口气道:“侧妃,明个您不去吧?那个嬷嬷说的可不敢信,若是她带了人来把咱们捉了去可就麻烦了。奴婢还是觉得不该就这么把她放了。”
“去!为什么不去,机会难得,我带着湘秀去,你们两个在园里守着就是了。”张尔蓁不容置疑,被关进来四个月了,还不知道外面到底如何了,出去多少能听到些动静。
“万一那个游嬷嬷要害咱们,侧妃您不就是自投罗网吗?”银秋也很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机会难得,况且……,就我如今这样子,哪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就出去一个时辰,若是我没回来,你们就拿着银票出去找曹大人……,不过我觉得应当是没问题,算了……,都到这一步了,怕这个怕那个的反倒是无趣。”张尔蓁原本心里踏实,病了这一场心里却闷得很,就当是去散散心吧。何况……还有湘秀陪着呢。
朱湘秀?想到游嬷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张尔蓁总觉得湘秀的来历神秘的很……
张尔蓁还虚弱着,收拾完这边便又回去躺着,吃着湘秀刚煮好的浓浓的青菜粥,张尔蓁又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里凉的很,又很安静,两个丫头都去休息了,张尔蓁披着厚实的外套出了屋子。今夜安静的诡异,萧声也没了,张尔蓁走着走着便到了湘秀的房间门口,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又走开了,谁还没个秘密呢,嬷嬷也说了,知道那么多对她也没什么好处,还是欣赏欣赏这月色吧。
月亮很柔和,大大的越来越圆,快要到中秋节了吧……不知道京里的人们都好吗……
张尔蓁慢慢走着,繁杂的心绪慢慢铺开来,她一点一点梳理着这些日子离奇的梦,她梦到了现代装扮的朱祐樘,梦到了一身西装的弋千,还梦到了皇宫里发生的事儿,或是很久之前发生的,或是还未发生的……。张尔蓁很大胆的想着,那些梦境是她与朱祐樘的前世吗?似乎也不是,前世的她掉进海里时,根本连个男朋友都还没有,更不会认识朱祐樘那般帅气土豪的霸道总裁。难道是他们的下辈子?张尔蓁又否认着摇摇头,又不敢肯定的点点头,这就是他们的缘分?难道他们今生的缘分不够,延续到下辈子了?
幽深冷寂让张尔蓁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别呀,自己前世是个早死鬼,今生不会也早死吧?老天爷,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张尔蓁走了很久,绕了大半个风雅涧才回到自己房间。她毫无睡意,便坐在桌旁翻着自己做的日历本在,今日空白的地方写东西,
“今日遇到了奇怪的游嬷嬷,她守护着这片土地,她瞧着年迈且沧桑,走路需要拄着拐,面容有时和善亲切,有时又冷静疏离,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随便记了两笔,张尔蓁便撂下笔双手倚在脑后看着窗外黑兮兮的树木发呆,睡也睡不着,想也想不通,真是熬人。
此时此刻,朱祐樘,你在干什么呢?
此时的皇宫却是灯火通明,惊慌失措的太监宫女穿梭其中,乾清宫一改往日的肃穆寂静,此时人来人往。大殿外面跪了乌泱泱的一群太医,朱祐樘垂手而立,慢慢扫视他们一眼开口:“……陈太医,你随本宫进来。”
“……是。”被点到的陈太医似乎早有准备,很利索的拿起了药箱子进了皇帝的卧房,余下的太医们都悄悄长叹一口气,恨不能把身子伏倒在地上,太子看不见自己最好。皇上如今这样子……谁也不敢拿全家老少的脑袋去赌这场泼天的富贵。
明黄色的帷帐被高高挂起,一身素装的皇后和邵妃抹着眼泪站在一旁,皇帝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双眼下面是浓黑的眼圈,他脸色蜡黄,嘴唇泛白,乍一看便像是已然……
陈太医径直走到龙床边上,打开药箱子取出一柄银质的小镊子夹出皇帝太阳穴上扎的银针,然后又取出一排银针利索的扎在皇上的百会穴,朱祐樘安静的立在一旁,看着皇上鼻孔里慢慢冒出来暗黑色的血液,眼里神情复杂,慢慢捏紧了拳头。
“陈太医,皇上身子如何了,都大半天了还没醒过来……”皇后的焦急很真切,她上前两步靠近陈太医,绞着手里的帕子紧紧盯着陈太医。
陈太医没有回答皇后的话,他压低的官帽下面是一张晦暗不明的脸,黑长的胡须挡住了他一半的面容,皇后只看见陈太医的眼神专注,也顾不得恼怒这个陈太医的目中无人,继续看着床上的皇上鼻孔里冒出来的血。
“皇上用的丹药过量导致兴奋过度,昏厥过去险些……,如今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陈太医慢悠悠还没说完,一旁的邵妃已经先尖叫起来:“陈太医!你务必要治好皇上啊,若是医不好,本宫就要你全家老少的脑袋来见!”
陈太医仿若未闻,继续拿着一支银针轻轻扎进皇帝的阳白穴。朱祐樘瞟了一眼邵妃道:“邵妃娘娘先出去吧,父皇这里需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