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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张尔蓁便见到了她的老秀才老师。老秀才姓齐,胡子都白了,看着乖巧的坐在下首的小姑娘问道:“汝可曾读过什么书?”
张尔蓁老实道:“读过一些,《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千家诗》《幼学琼林》……嗯,我想想,还有《益幼杂字》。”
这些都是正常的启蒙书,齐老秀才满意地抚着长须点点头,继续问道:“姑娘可知什么是父子之情?若是父子不慕又当如何?”
张尔蓁偏头想了一下道:“父子创造,曰肯构肯堂;父子俱贤,曰是父是子。祖称王父,父曰严君。父母俱存,谓之椿萱并茂;子孙发达,谓之兰桂腾芳。桥木高而仰,似父之道;梓木低而俯,如子之卑。不痴不聋,不作阿家阿翁;得亲顺亲,方可为人为子。盖父愆,名为千蛊;育义子,乃曰螟蛉……所以可爱者子孙之多,若螽斯之蛰蛰;堪羡者后人之盛,如瓜瓞之绵绵。”
齐老秀才道:“这是先辈之言,姑娘怎么理解?”
“先辈之言实为学生心中所想。”张尔蓁盘着腿,低头看着自己裙子上绣着的蕊蝶。
“既然姑娘背了《幼林琼学》,今日我们便从这儿开始吧。”齐老秀才也不拿书,只是摇头晃脑地自顾自背着祖孙父子篇,欣赏先辈简洁的语言所蕴藏着的深厚哲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张尔蓁看着齐老秀才转过身,便偷偷地伸伸有些发麻的腿。
“姑娘,学习时要全神贯注,用心,用心才可。”齐老秀才不回头不转身便知道张尔蓁不老实了,这点让她很是敬佩,恭敬道:“是,学生知错。”
齐老秀才的课业只需一个半时辰,这比起前世的全日制幼儿园简直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所以张尔蓁忍着要打盹睡着的感觉坚持了三个小时后,齐老秀才便宣布今日授课到此结束,还留了作业,就是把张尔蓁今日所背抄写三遍,明日他要看姑娘的字如何。
张尔蓁恭敬地站起来送走了老秀才,便招呼一旁昏昏欲睡的明月道:“别睡了,快收拾收拾。”
明月打了个激灵,道:“姑娘,该用午饭了。”
“你去厨房端点到蝶院里,我先回院子里去。”张尔蓁吩咐完,想了下继续到:“先去把力行力为叫来,我有事儿找他们。”
张尔蓁一个人往回走,抚着下巴又在琢磨昨晚的事儿,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去看看,现在需要搞清楚那个姓庞的妇女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经历了什么,都知道些什么。
“奶娘,用完饭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帮我去找身小厮的衣裳。”
杨氏道:“姑娘要出去的话,夫人怕是不同意。”
“娘早上就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我带着明月和两个小厮去,奶娘就先留在府里吧。”张尔蓁吩咐杨氏赶紧去找衣裳,却看见杨氏慢悠悠进了自己的耳房,没一会儿便捧着一身出来道:“料想着姑娘会用到,早就做好了的。”
张尔蓁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氏捧着的衣裳,是湖蓝色长衫,对杨氏佩服的五体投地:“奶娘,你可真细心呀。”
杨氏笑笑道:“姑娘哪里话,只是日常闲的无事,姑娘的衣裳便多做了几身。”
杨氏伺候着张尔蓁换了衣服,打散了发髻束成了男子模样。整理完的时候,眼前便是一个富家小哥儿,清秀明朗。明月正巧带着两个小厮,提着一笼饭菜出现在院门口,看着自家姑娘的装扮惊讶不已。
张尔蓁简单用了饭菜,边带着也做男子打扮的明月和两个小厮偷偷溜出了张府。
昨日是坐马车的,今日可不敢惊动马车,若是张伯看到了肯定会马上告诉金氏。所以张尔蓁一行步行朝着永河巷走,大约走了两刻钟,远远便看见了高高挂起的“永河巷”三个大字。
永河巷的来由已久,因着它临着一条小河,河穿过光化把县分成两部分,小河叫做永河,这条巷子便叫了永河巷。张尔蓁老远便看见一群人指着河里嘀嘀咕咕,河里有几个穿着衙门服的坐在小船上打捞。
力为上前打听是怎么回事,回来禀告道:“小公子,昨夜里,永河巷出现了一批讨债的打手,追着人跑,那人失足掉到河里了。今早才有人报案,估计人早就死了。”
张尔蓁出现一种强烈的不安,跟着人群一起看衙门里的人在河里打捞。很快便打捞出了一个尸体,尸体已经泡的发肿了,头发散乱,着下身青绿色长裙,再看死者面容,旁侧的明月吓得“啊”一声叫出来,这不就是昨晚的那个庞氏吗!
“娘,娘!”张尔蓁旁边传来哭喊声,看去哭者就是昨夜跟在庞氏身边的小女孩,小女孩并不怕庞氏凄惨的样子,趴在庞氏身上哭。
“这个人死的活该啊,就是可怜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没爹没娘,现在还没了住处。我看着她家的院子都被讨债的人占了,这小丫头都被撵出来了。”
“当娘的不管不顾,放着好日子不过,整日赌坊里转悠,害了自己又害了孩子。我看着她手巧得很呐,心思又活络,昨儿还在灯节上买花灯呢,那花灯可爱的紧。”
张尔蓁听着邻里的议论,看着地上浑身湿漉漉滴答着水的庞氏,又想起了公交车上她跋扈的样子,心里酸涩难受。老天爷是眷顾她的,给了她两次生命,却被她自己活生生糟践没了。庞氏走了,可她的女儿怎么办呢?张尔蓁看着庞氏头发上光秃秃的,手上光秃秃的,一时间心里复杂的很。
“都走开都走开!庞氏欠债三百一十四两,被逼债跳河自杀,人死账不能消,她家的房子今后就归了盛辉赌坊。我家主人也不是个无情的,今儿送十两银子给她女儿作为安置费,也是我坊的一点心意。”盛辉赌坊派了个管事的过来处理,挥退了围观的人便指挥把庞氏抬走。这种官司官府是不插手的,衙役们打捞出了尸体便都回去了。
河岸上很快就散了人群,小女孩跟着庞氏的尸体亦步亦趋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