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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金沉默了一下,随即起身,向着玉牌郑重地行了个礼。
他朗声道:“藏海楼乐正金,愿为行走大人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定不会辜负大人重望。”
“呵,”玉牌对面的女人似乎笑了,“罢了……如果你更习惯这样。”
“记得按时吃药,”声音重又慵懒了下去,“血煞石不够自己去库里取,令牌就送给你了。脸总是这么白,真叫我担心以后藏海楼的下一代行走会被天下人叫做小白脸。”
说完,玉牌光芒一散,再无动静。
许久。
年轻管事直起身,收拾玉牌,出了房间。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走廊里挂着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果然和行走大人说的一样,脸色苍白得过分。
却不知为何,卸去表情伪装后的脸,冷漠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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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站在人群嘈杂的大街上,装作张望四下的样子,脑子里却在回忆那册子上的内容。
“在江家灭门案发生后两天,王乾到达幽州城,开始探查江家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这么关注江家?至少表面上,江家这样一个幽州城的二流家族,不应该和我寒柔宗有瓜葛才对。”
“所以,要想查清楚王乾到底想干什么,怕是得先查江家。”
“只是,去了六扇门,推脱说是鹰眼卫负责;去到鹰眼卫,被一堆废话搪塞了出来;然后是藏海楼,居然跟我们寒柔宗打马虎眼,啧啧啧,真不知道你们一帮精明的商人怎么和鹰眼卫搅和到一起去了……难道是大狩已到,也想和朝廷一起分杯羹?”
“但也不对啊,”安景山思索着,“荆棘地里的一些物产,值得堂堂藏海楼连近千年积累下来的名声都不要了,亲自下场?”
“难道是为了那个东西……”
白衣男子沉默了。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如果事情真的是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这可就不妙了。
“得查证一下,如果猜对了,必须立即汇报宗主……不,现在就得给宗主发一个预警。”
他自言自语,一甩袖,准备回自己的客栈。
这时,忽然巷子里有两人人快步拥来,粗着嗓音低声交流着什么。白衣男子脚下轻轻一点,便避让了过去。眼角余光一扫,只见被这两名或高或瘦、青皮装扮的汉子扛在肩上的,是几只黑布麻袋。
麻袋很小,左右不过臂长。有一两个还在微微挣扎。安景山目光一凝,灵觉扫过去,却发现并不是他所猜测的拐卖儿童。他摇摇头,没有多管闲事,转身继续回客栈。
只是忽然,白衣男子耸了耸鼻翼。
“好淡的味道……妖?”
安景山四下打量。巷子里行人稀少,近前的几人仔细查看下来并无异样。
难道是刚才那波人?
安景山回头,却已是望不见人影。
思索片刻,最后他还是决定放弃:“算了,妖气如此之淡,想必是什么灵智未开的后天小妖罢了,翻不出花浪。若是什么隐藏的大妖,也有官府的人处理,轮不到我……”
“只是这妖味怎么有点熟悉……害,先干正事要紧。”
便是不再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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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儿是个青皮。青皮者,流氓是也。
说是流氓,却也有组织。遭了欺辱,也有场子可寻。
前面何人,报上名来!
东坊龙虎帮!
然后就被对面三枪帮的人踹了裤裆。
嘶——嘶!
王三儿滚地爬起,硬是梗着脖子放了几句“老子这就叫大哥来”的狠话。奈何转身依旧慢了几分,赤裸的背脊上已是挨了一棍,接着些臭烘烘的唾沫。
野狗操的……要不是老子昨晚被怡红院的娘们放干了水,使不出我家传的二百五十路下鞭腿,哪儿容你们这些瘪三放肆!
王三儿骂骂咧咧,逃命似地碎步出了街巷。不是他不想跑,谁叫他裆下实在疼得紧,逃了三条街的距离,嘴里还在“嘶嚯”个不停。
“三儿啊,款子讨回来了吗?”
“吴哥啊,咱被三枪帮的崽子们砸场子了!”
“啥?!对面多少人?!”
“一个!”
光头大汉照着王三儿的癞皮脑门来了一下子。
“没用的玩意儿!走!咱找回去!”光头吴哥撸起袖子,那身姿,那眼神,端的叫一个膀大腰圆、虎虎生威!气势比起王三儿这种没讲究的小青皮,那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吴哥威武!吴哥牛逼!”
然后,在东坊邻居们的瞩目下,威武牛逼的吴哥和青皮王三儿一起昂首挺胸,捂着裆,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回了据点院子。
进了屋子,关上门。
光头大汉照着王三儿的癞皮脑门又来了一下。
“麻蛋!不长眼的蠢货!”吴哥怒骂,“那是三枪帮的孙爷!下任的帮主!一百个你也别想打过他!”
“吴哥,这不欺负人吗!”王三儿缩了一下,“就算他是少帮主也得讲规矩啊,这地儿明明是咱龙虎帮的……”
“蠢货!”光头大汉脱下草鞋给王三儿好一顿劈头盖脑,“咱帮主不是要办五十寿宴吗?那孙爷一定是来访的!”
“来访为啥要占咱的巷子……”
“说你是蠢货还不自觉!”吴哥一脸牙疼地揉着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嘶……你吴哥我刚想起来,熊长老他透露过点风声,说帮主傍上了个有来头的上家。我正纳闷帮主为啥要一直对三枪帮忍让,现在明白了,这定是欲擒故纵之计!汪帮主一定知道三枪帮的人会在寿宴的时候来捣乱,所以故意让他们先放肆一段时间,等有了他们不在理的实据,便在最后时刻搬出帮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三儿一脸呆滞:“大哥我虽然听不懂你到底在讲些什么,可是我觉得你好厉害啊。”
“但是!”光头大汉大喝一声,惊得院外偷听的街坊一个踉跄,“咱们现在这么早和三枪帮的人对上,乃是打草惊狗之举!势必影响到了我们汪帮主暗度陈仓的伟大计划!”
“哇吴哥你好厉害啊,这是怎么被你想到的?三儿我脑子太笨,到现在还是一团迷糊呢!不过我好像记得那个成语是叫打草惊蛇吧?”
“不,是打草惊狗。”
“打草惊蛇。”
“是打草惊狗。”
“打草惊蛇。”
“老子说是打草惊狗就是打草惊狗!”光头大汉怒了,“老子大名就叫文化!你他娘的能比老子还有文化?!”
“小弟迷糊了,是小弟迷糊了。不愧是大名叫文化的吴哥,连骂人都那么有文化!”王三儿赶紧点头哈腰。
“哼,谅你也不懂,”吴哥听了很受用,大手一挥,“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刚才的做法,可以说是得罪了帮主!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该如何给帮主赔罪!”
得罪了帮主……瘦小的王三儿一个哆嗦。传言帮主就是头吃人的老虎,凡是不合他心意的帮众以及叛徒都进了他的肚子里,骨头拿来剔牙,人皮拿来擦屁股……
就自个儿这二两肉,帮主吃了会不会嫌弃?
不敢想啊!
一高一矮的两人陷入了沉思。
“不如送点帮主喜欢的东西……”
“打草惊狗。”
“最好是帮主现在就想要的……”
“打草惊狗。”
“还不能太贵重,不然咱也买不起……”
“打草惊……”
大汉一手揪过王三儿的领子,一手抄起草鞋:“你赢了!老子知道是打草惊蛇了行不行???”
“不不不!吴哥我不是这个意思!”王三儿赶紧解释,“我是说——狗,狗!咱帮主不是喜欢吃狗肉吗?!”
光头大汉瞪大了眼睛。
他放下王三儿,替他整好衣领,然后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三儿,我错了,你某些地方的智慧,是你吴哥怎么也赶不上的。”
“既然咱帮主喜欢吃狗肉,那咱就给帮主整几条鲜狗送去后厨,给今晚的寿宴来个锦上添花!”
于是乎。
拿上大枣木棍,备上绳套,扛起麻袋,以及一包毒牛肉。
擦亮鸡贼的双眼,踮起无声的猫步。
搜索各坊街巷,听循悦耳的犬吠。
不能找太壮的,那一般有心疼的主人;不能找院子里的,那一般进去会被打。
落单,闲逛,对人没有警惕性的狗子,就是最专业对口的目标。
看!那里有条黑狗!
看它那明亮无辜的眸光,那欢快的尾巴,是多么天真可爱,对人是充满了多么美好的信任!
吃吧吃吧,哥哥这里有好吃的哦!
只是计划似乎出现了变数。
黑狗闻了闻,向吴哥抛去一个嫌弃的眼神。
仿佛在说,你这是啥玩意儿,敢拿来糊弄老子?
哈?
光头大汉惊呆了。
我,堂堂智勇双全的吴哥,居然被一条狗鄙视了???
这能忍?!
“梆!”一旁的王三儿抡起枣木棒,对着黑狗脆弱的腰脊狠狠砸了下去!
一声清晰的骨头断裂的脆响,黑狗瘫倒在地。
意外地,它的狗脸上竟流露出几分人性化的惊讶,看得王三儿和吴哥莫名的有些背后发毛。
受不了黑狗目光的王三儿咬咬牙,对准黑狗的鼻梁便又是一击。这回的脆响之后,黑狗灵动的目光凝固了,几道混合着红白两色的液体从眼眶和鼻孔里缓缓淌了出来。
王三儿喘了口气,听到吴哥惊疑不定的问话:“死,死了?”
“应该……死了。”
他蹲下去摸摸黑狗的脖子,补充道:“死透了。”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放倒了不少家狗野狗的兄弟俩突然你看我我看你,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愣,愣着干啥,装麻袋啊!”吴哥忍不住催促。
两人赶紧动手,从一旁的树丛里取出最后一只麻袋。王三儿试图给黑狗合眼,但是没成功,索性往麻袋里一装了事。两人扛起四只麻袋,急匆匆赶往龙虎帮的主堂。
一路上走得太匆忙,差点撞到不少行人。有些人拿怀疑的目光看向两人肩上的麻袋,被光头大汉狠狠瞪了回去。有个穿白衣的书生模样的家伙倒是很识趣,早早避开,也没做打量。吴哥没有多想,心里只是在不停地盘算着,见了几位长老,该说点什么有文化的好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