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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鱼心下犹疑,他从五台门手下密传得报,晋无咎于“枢械塔”疗伤月余,待将莫玄炎拿住,赶紧将消息带入少林寺,命穆飞与穆雪选在晋无咎挑战九层时,方将此事假少林高僧之口告知晋无咎。
他本是佛门中人,早有听闻“枢械塔”顶层“九乘瑜伽阵”直臻化境,料定即便武功高如晋无咎,亦无可能全身而破,待他气竭体虚时得知莫玄炎被擒,又必千里奔袭而来,到时定有把握将之一举拿下,这才有恃无恐容他坐在最近,看似胆色过人,实则一切尽在掌握。
可从昨夜双方照面伊始,毕竟没能见他外伤内患,少林寺中消息,飞雪兄妹短时间内又无法传到自己这里,忽见晋无咎为两个属下强硬出头,不自禁有些战栗。
另一人起身道:“晋教主。”
却是奚清和。
晋无咎道:“奚师兄。”
奚清和道:“在下听碧痕说,晋教主自上次一别后武功大进,不巧在下也遇到一些机缘,不如便由在下代表今日这些成名前辈,向晋教主讨教几招,未知晋教主意下如何?”
周子鱼心下大喜,他自走下“枢械塔”,每夜梦里都是晋无咎那诡谲难测的索刃招式,这奚清和又是等不及入座,便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不料奚清和竟会出言挑战晋无咎,不露声色道:“嗯,二位年纪相仿,又同为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人物,在下十分期待有此眼福。”
他身为出家人,又哪里想得到奚清和只爱慕因沈碧痕,而对晋无咎更多几分敌视。
晋无咎惟有苦笑,心道:“你武当根本是友非敌,你却非在这种时候出来添乱。”
道:“请奚师兄稍安,待商量完眼下之事,在下这两名属下离去,再和奚师兄切磋不迟。”
奚清和笑道:“好,晋教主怕在属下面前丢脸,在下等你。”
晋无咎微微一笑,待他回入座位,道:“在下昨夜孤身进入牟庄,虽是为救玄炎,却也有心化解我教和正道同盟多年来的恩怨,相信江湖风平浪静,各派和睦相处,这不仅是在下,也是周盟主,是在座所有人的心愿,不是么?”
周子鱼道:“晋教主先不必在意正道同盟甚么心愿,既然贵教有礼物相赠,不如先让我们开开眼界。”
晋无咎向一切智点一点头,后者道:“是。”
取出十本薄薄书籍。
晋无咎道:
“我教武学自成一家,创教龙祖师生前和各门各派以武会友,在不同对手门派武功的基础上勤加钻研,为少林、武当、峨眉、九华、普陀、五台、崆峒、昆仑、青城、全真十派创出诸多招式,在下于教中窥得一二,以为对贵派现有武学大有补益,且佛门招式对佛家其它门派同样有效,道门招式亦然,在下命教中弟子摘抄了一份,希望能帮助各位掌门更将自身门派武学发扬光大。”
卫成喝道:“一派胡言!你盘龙魔……”
周子鱼一摆手,道:“卫师兄,我们先不要妄下断言,确认一下心中所想为好。”
转向晋无咎,道:“既然晋教主有此心意,能否将这些招式让我们十派掌门过过目?如今全真已归隐江湖,但闵掌门、纪掌门,你们身为道家,对全真想必多有了解,可否相助一同参详?”
闵图亥与纪捷齐声道:“是,周盟主。”
晋无咎听周子鱼说“确认一下心中所想”,明知内有乾坤,可事既至此已无退路,惟有命一切智与沈碧仁将十本书册分递两排。
趁众人翻阅,晋无咎又道:“十派武学各分上下二册,众位掌门手中所持为上册。”
周子鱼道:“晋教主是想说,今日正道同盟放你夫妇离去,下册自会有人送来,否则的话,适才说过的话便不能作数。”
晋无咎道:“周掌门英明。”
周子鱼道:“可若在下放走你们,却拿不回那下册,又当如何?”
晋无咎心道:“拿不回?果真是将这武学当作自家所有,罢了罢了,你周子鱼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和你计较个甚么?”
道:
“在下的武功周掌门亲眼见过,和佛门道门武学本非一个路数,之所以拿来恭送,无非是想与各门各派化敌为友,倘若好人只做一半,岂不适得其反?况且退一步说,即使书册只给一半,对各位掌门也是有得无失,只不过在下心里装的是全教上下,而非单单两个人的性命,既然承诺各位掌门,事后自当兑现。”
周子鱼与两排掌门一一对视,脸上笑容耐人寻味,晋无咎确信气氛不对,与莫玄炎对视一眼,看出她也不知缘由。
周子鱼右手拇指在书页上来回拨动多次,许久方道:“晋教主,我看这本五台掌法上册共载有六套三十六招二百一十六式,请问下册是否一样?”
晋无咎道:“每门每派皆不相同,但我教教众摘录之时,是将最为细致的招式数目平分为二。”
周子鱼道:“好,好,好。”
说完第三个“好”字,左手向空中一挥,再落下时,已是点点碎絮。
晋无咎大惊,再看左右两派,或撕或扯,甚至还有引火焚烧,怒道:“周掌门,这些手抄本好歹也是一番心血,即使无用,何须毁去?况且在下以为,这些武学对各派实是……”
周子鱼右手挤按鼻梁,左手连摆两下,道:“我累了,你们对他说罢。”
两排掌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人开口,斗极子道:“师父,不如由弟子来说。”
国丙戎道:“也好。”
斗极子道:“晋教主,你可还认得贫道?”
晋无咎道:“斗极子前辈和北戴子前辈曾在小哥哥府上多次替晚辈和玄炎主持公道,草堂寺中更不惜以身犯险,想替我们打一场近乎必败之仗,晚辈铭记于心。”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否则也不至于在周子鱼面前称“掌门”、“在下”,而在斗极子面前反称“前辈”、“晚辈”。
斗极子道:
“不错,贫道曾对卓帮主深信不疑,爱屋及乌,为你夫妇打抱不平,可卓帮主所作所为,实在教贫道齿寒,本还对你留有一丝幻想,江湖传闻,你因记恨我道家门派对丐帮化友为敌,而对道家门人大肆杀戮,毁尸手段更令人发指,贫道始终不愿尽信,你今日却拿来这些书册,看来贫道的确该死心了。”
晋无咎心道:“我何时杀过道家门人?难道是狭谷伏击那晚,守在入口那些弟子?鬼界弟子当时说就地掩埋,多半是为避免我教牵扯其中,这才背着我毁尸灭迹,可狭谷中那么多双眼睛目击,此举实在太过天真,唉!总是我约束不力,这些弟子既是我教教众所杀,我身为教主难辞其咎,可将龙祖师心血相赠,我的确是一番好意。”
道:“斗极子前辈何出此言?晚辈适才所言句句属实,拿来这些书册,绝非别有用心。”
斗极子叹道:
“我正道同盟应周盟主所请,正月初四登上五台山,集十五大掌门之力,将梵仙山一处山洞洞口石门合力震碎,在里边一住七日,你这些书册上的所有武功,山洞内皆有记载,各派到今日练了也有两个多月,分明原本是我佛门道门武学,被你盘龙偷抢了去,却假惺惺拿来赠予我们,你叫贫道说甚么好?”
晋无咎被他一番话说得天旋地转,向后踉跄一步,一切智道:“教主!”
莫玄炎缓步走到正中,扶住他一条手臂,道:“你要不要紧?”
晋无咎摇摇头,道:“斗极子前辈,你适才所言当真?”
斗极子道:“你眼前这些掌门,人人参与破口,封口上写得清清楚楚,一百年前,正是你盘龙盗取其中武学,封口后扬长而去,当然现下那块石壁徒剩残骸,你若因此觉得死无对证,贫道也无话可说。”
晋无咎心道:“难怪我在‘枢械塔’中,会觉得那么多人使出精妙招式,却又使得不够纯熟,原来只练不到三月,可是,可是这其中有四个人,他们浸淫已久,绝然不是三月之功。”
道:“不,既是十五位掌门亲眼见证,晚辈自然信得过,可众位掌门难道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极可能另有隐情。”
斗极子道:“随你怎么说罢,贫道不过是崆峒第二代弟子,今日言尽于此。”
陆无为道:
“晋教主,当日我们四个老道离开卓府,便被佛门武功打伤,也正因为如此,错怪各门各派,直到入那山洞,方知我们被袭击时,佛门十五派的盟友根本没有学过那些招式,而打伤我们的其实也是盘龙教众,晋教主,这件事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我正道江湖数十年间受盘龙挑衅,却对它们无可奈何,你们却以区区四人之力,釜底抽薪直捣黄龙,卓帮主卓夫人成为贵客乐不思蜀,你晋无咎更在一夜之间收服群魔成为教主,若此事换作贫道,告诉你贫道此前和盘龙从无勾结,你信么?”
晋无咎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