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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给他打针止疼药。”
炎火火大致查看了一下患者的伤势,除了腿被炸伤和手臂上有些许刮伤之外,并无其他明显外伤。
“Hello,canyouunderstandEnglish?”
西境人民有自己的母语,是罕见的小语种,很多文字都早已失传,炎火火会的也不过简单的“谢谢”、“再见”。
好在大多数西境人民都会些许简单的英语,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炎火火还是例行询问了一遍。
“Ye……an.”
炎火火点点头,“OK,whatisyourname?”
“Di……ke.”
Dike的意识还算清楚,应该没有伤到头部,只是他的腿必须得迅速截肢,否则感染就糟了。
“Dike.Iamyourvistingstaff,yourinjuriesaresoseriousthatweneedtoamputayourleg.”炎火火解释着。
Dike诧异了片刻,眼角泛起了泪珠,最后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炎火火知道,他妥协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截肢和活着二者选其一,显而易见。
杨芸给他注射完止疼药后,就将患者推进了手术室,炎火火随即去做准备,她反复搓洗着双手,浓密的泡沫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虚幻。
她深吸了一气,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眼下好大的一块乌黑,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皮相。
水哗哗的流,她低下了眉头,冲洗干净,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很是简陋,不过基础的设施还算完善,有不少仪器是这次医疗队带来的,谁也没想到,在支援任务的第一天,就要如此大规模的用上。
炎火火将创面消毒干净后,手握十号手术刀,切开那断完好无缺的皮肤,做成鱼嘴样皮瓣,又将大腿上的肌肉,神经以及血管结扎。
她看了眼机器上的数据,患者情况还算稳定,杨芸将摆锯递给她,她接过,对准创面,切了下去。
声音有些刺耳,但没打扰到在麻醉作用下熟睡的Dike。
炎火火把那残肢移了下来,将残端缝合完毕就离开了手术室。
她脱下手术服,整个人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她不知为何蓦然的想起阮寻疾,倘若有一天躺在手术里的是阮寻疾,而主刀医生是她,她会如何应对?
又会如何安慰阮寻疾让他放心?
炎火火摇了摇头,嗤笑着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她朝急诊室走去,果不其然,大量来自耶克城的难民涌入了丹尼医院,急诊室人满为患,早已无法正常通行。
这里的伤亡比在南岛时的还要多上数倍,参与维和的军人已经在外面搭建起帐篷,有秩序的将一部分患者转移到帐篷。
鹿鸣临时组织了一批队员,让炎火火负责帐篷里的患者,杨芸整理了一部分手术需要的器械,也运到了帐篷里。
在这种特殊时期,室外手术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炎火火拉开帐篷,映入眼帘的就是被炸的面目全非的患者,她带上口罩,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口罩之下,双目淡漠的给患者治疗。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骨骼纤细,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孩子罢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应该在校园里绽放属于自己光彩,为了那一场高考殊死搏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目全非的躺在这里,没有一丝的生息。
炎火火收回思绪,她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去加重他的痛苦。
耳畔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炎火火心头一颤,整个人顿住了,直到声音停止——不是炮弹,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进行着收尾工作。
帐篷被一只大手粗鲁的掀开,三个军人抬着一个妇女进了帐篷,
“医生医生!”其中一个军人呼唤着医生,叶枫和梁博两人小心翼翼的将那妇女转移到病床上。
炎火火随即放下手里的活,转交给杨芸处理,她急忙的赶了过去。
她看到了那名焦急呼唤的军人后,驻足了。
那一刻,她觉得这一定是命中注定。
曾经消失在人海中的人,在这四四方方狭窄的帐篷里,终于重逢。
炎火火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很想像电影里那样,故人久别重逢,热泪盈眶,相拥在一起;又或是一个简单的微笑释怀所有的过往和等待。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遗憾在陈蓦然开口的一瞬间,她没有听出来那是他的声音。
她和陈蓦然之间隔着几道来来去去虚晃的影子,在人影中,陈蓦然注意到了戴了口罩的医生,他紧了紧眸子,收回了所有的焦急。
他认出她来了。
他们两个就这样静默了几秒钟,炎火火收回思绪,大步朝前迈去,她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她:你是炎医生。
炎火火若无其事的绕过陈蓦然,查看患者。
“医生,这是我们刚从耶克城附近救回来的,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腹部中了三枪。”叶枫说。
炎火火拿出听诊器检查着,“杨芸,准备清宫手术。”
腹部中了三枪,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需要我们帮忙运去手术室么?”叶枫说。
“手术室早就挤满了,只能在这里手术。”炎火火随即开始布置手术现场。
“这里?”许枫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炎火火,帐篷里也是人满为患,哪里像个手术室的样子。
“这是唯一的办法。”炎火火不再解释,她和另一个护士搭建起一个简单的幕布,隔离无关人员,叶枫和梁博两个很是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只有陈蓦然还怔在原地。
炎火火将幕布拉到陈蓦然身旁,她抬起头,对上陈蓦然的眼睛,“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陈蓦然喉间哽咽了一下,很是艰难的向后退了半步,炎火火随即将幕布拉上,不带有一丝的犹豫。
幕布的后面,是两个孤寂的灵魂,在无声的叹息。
无人知晓,也无人感知到那股巨大的悲伤。
陈蓦然,有些意外。
我和你的再一次相逢竟然是如此光景,这和我想像的很不一样,但又格外的真实。
陈蓦然,我只是有些遗憾……
炎火火嘴角淡笑了一下,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至少,我终于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