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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义拒绝了老邓的吃饭邀约,他并不是记恨老邓,或是讨厌老邓,苏义一向对事不对人,他只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饭局上。他只想办案,无心想别的。
如果老邓能帮上忙,那就帮,如果帮不上忙,也无妨。
被苏义拒绝后,老邓似是有些生气,脸色愈发变红了,他张开口,还想要说什么,但苏义已经转身离开了。
苏义回到座位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联系袁有铭,告知了他这两起案件已经定性为谋杀,并且有很大概率会请他担任犯罪心理顾问。袁有铭非常开心,表示自己这么多年来学的东西终于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并声称自己会推掉诊所的全部工作,全力以赴,协助侦破此案。随后,苏义告诉袁有铭让他先去看一本名叫《罪恶之行》的小说,等他这边搞定了流程,再通知他,让他前来警局。
挂断袁有铭的电话后,老邓恰好在泡咖啡,只听他远远地喊了一声:“臭小子,喝咖啡不?”
苏义头也没抬地道:“不。”
苏义听到老邓在咖啡机前轻哼了一声。
接下来,苏义准备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汇总袁有铭的个人资料交给队长审核,这虽然是个简单活,但流程比较繁琐,需要去各个系统中分类调取。
正当苏义准备开工的时候,老邓脚步声很响亮地走了过来,只听他边走边道:“臭小子,别以为队长说了那些话,你的翅膀就硬了,这件事你虽然做的不错,但如果没有我的那些前期调查,你不可能会找到那条线索。”
苏义抬起头,望着老邓道:“老邓,我很忙,没心思和你吵架,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
老邓下意识地喝了一口咖啡,他显然是忘了这咖啡是刚泡的,被烫的脖子一缩,他顺势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想让我听你的,不可能。我是有经验的老刑警,我可以提供给你建议,可以在必要时候帮助你,但你不能随意指挥我。”
苏义直直地看着老邓,老邓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着眉头道:“你小子看什么呢?”
苏义摇了摇头,郑重地道:“老邓,我从没想过要指挥你或者别的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搭档,不是上下级,我会听取你的建议,但我也会根据具体情况作出属于我的判断和决定。”
老邓喝了一口咖啡,再次被烫了一下,他耸了耸肩道:“好吧……”
说罢,老邓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回来了。
苏义刚打开文档,正准备录入资料,见老邓又回来了,不由问道:“又怎么了?”
老邓歪着脑袋道:“那个……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没有的话,我就下班了。”
苏义看了看文档,又看了看老邓,最后想了想他接下来要做的第三件事,说道:“还真有。”
老邓轻哼一声,仿似是在说:我就知道。
随后,苏义告知老邓,他们要聘请一位名叫袁有铭的犯罪心理专家来协助调查此案,需要搜集此人的全部资料,并整理到一份文档中,包括但不限于家庭出身、犯罪情况、直系亲属政治表现、受教育状况、工作履历等。
对于这种事,老邓比较有经验,做事也非常认真,交给他来做,苏义放心。
老邓倒也没说什么,拿到袁有铭的身份信息后,便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工作了起来。
虽然案件离奇诡异,但苏义并未因此而乱了阵脚,他相信逻辑,相信科学,相信当他看到事情的整体面貌后,真相的揭露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苏义稳住情绪,保持理智,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的计划。
接下来,苏义要做的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找到《罪恶之行》的作者,也就是那位名叫江一墨的小说家。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江一墨都是此案的重要嫌疑人之一。
苏义相信,找到小说家之后,有些事情,自然会得到解答。
苏义通过新闻出版署的出版书号信息,查到了《罪恶之行》的作者江一墨的实名身份,然后又通过公安内网,搜索了该实名身份,一番筛选后,最终确认了江一墨的基础信息。
苏义点开江一墨的个人信息,查看了起来。
江一墨,现年38岁,在十七岁那年改过一次名字,曾用名江铠。祖籍漠城市安河县林东村89号。没有犯罪记录。父母离异。
随后,苏义又从各个内网关联系统中调出了江一墨的个人信息。
教育部载入信息显示,江一墨是东南大学学士毕业,专业是土木工程,二十三岁正常毕业,在学期间,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工信部载入信息显示,江一墨一共换过三个实名认证的手机号码,目前的这个号码,已经用了三年,尚在使用中。
房产局载入信息显示,八年前和六年前,江一墨用按揭的方式先后在漠城市中心和东区郊边购买了两套房子,但三年前,江一墨卖掉了市中心的房子,目前名下房产只有东区郊边的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
交管局载入信息显示,七年前,江一墨购买了一辆别克汽车,挂牌漠城市,但三年前,江一墨卖掉了汽车,并注销了车牌号。
劳动局载入的信息显示,江一墨没有任何社保或者公积金缴纳记录。
民政局载入的信息显示,江一墨没有任何婚姻记录。
从江一墨的个人信息中,看不出太多异常之处,唯一让苏义感到困惑的是,大学毕业后的十五年间,江一墨竟然没有任何的工作记录,是他本身确实没有工作过,还是他参加的工作没有被劳动局记录在案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三年前,江一墨分别卖掉了一套房子和一辆车,不知道是不是资金遇到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苏义将所有信息汇总起来,仔细分析后,将几条重要信息记录在了本子上。
接下来,毫无疑问,就是找到江一墨,当面询问他关于案件和小说的事情了。如有必要,确认了他有着较大嫌疑后,会将其抓捕至警局进行刑事拘留和审讯。
不过,在真正接触江一墨之前,苏义有必要先通过别的渠道先了解一下这名小说家的其他情况。知己知彼,才能有备无患一招制敌。
于是,苏义上网搜寻了关于小说家江一墨的信息。
在网络上,关于江一墨的自身内容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他所写的小说的盗版网站链接,看得出来,江一墨写了很多小说,不过网上却没有他的百科信息,新闻报道倒是有几条,但都是几年前的了。
苏义点开了其中一条新闻报道,发现这条报道竟然是十年前的,说的是江一墨的处女作小说获得青盾奖的事情,文章中把江一墨描述的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并预言他将成为下一代引领文坛的人物。
这时候的江一墨年仅二十五岁,初出茅庐,便获得业内大奖,也算是青年成名了。
苏义又点开了第二条报道,这条报道是三年前的,说的是江一墨这名小说家虽然并未功成名就,但多年来兢兢业业,笔耕不拙,从处女作获奖之后连续十年,几乎每年就有新的小说出版,最初几年倒还不错,算是名利双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书的销量却是逐年递减,人气也是每况愈下。而且,据说最近几年,他的小说都是自费出版,处境不可谓不凄凉。
看到这,苏义对这名小说家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曾经在文坛上小有成就过,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没有更上一层楼,反而逐渐没落的这么一个文人形象。
但江一墨在写小说这件事上,能够坚持十年以上,光是这份毅力,就足以值得尊敬。
随后,苏义又搜了一下小说家过去十年来写的书。
十年间,江一墨一共写了八本书,每一本都是悬疑小说,每一本的名字或者封面看起来都十分阴暗血腥,但除了处女作之外,剩下的七本书销量都不是很好。
不过,让苏义略感疑惑的是,在最近三年间,江一墨却是一本小说都没出。直到一个月前才出新书,就是这本《罪恶之行》。
看来,这本书是江一墨蛰伏三年写就的。
按理说,这应该是他的翻身之作,或者说是证明之作。然而,从目前来看,这本书的销量也不是很好,最多算是中规中矩。不过,从《罪恶之行》的宣传介绍中,这本书似乎有上下两部,现在出的是上部,下部据说很快就会上市。
为了更加了解江一墨,苏义点开了他所写的另外一本小说,简单读了一部分,从字里行间,苏义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阴沉压抑之感,和他读《罪恶之行》的感觉一样。从为数不多的读者评论中能看出来,江一墨写的故事都在试图揭露血淋淋的现实,从各个方面抨击人性的丑恶,并且充斥着大段的内心独白,强行向读者灌输他自己的人生哲理和自我感悟。
看得出来,江一墨是一个具有强烈表达欲,且有着自我思想和批判精神的人。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厚积薄发后一飞冲天取得至高荣誉,要么就是郁郁寡欢一世与大功名无缘,因为这样的人,不懂得或者说不屑于为了迎合市场而改变自己,只能被动地等着读者和市场去适应他。也难怪他写了十几年,名气却越来越小了。
就在这时,老邓的声音响了起来,将苏义从江一墨的小说中拉回了现实。
“弄好了。”老邓声音洪亮地道。
随后,老邓将一份文档通过内网传给了苏义,苏义点开后,大概看了看,内容很全,也很细致,而且分门别类,归纳的很有头绪,算是帮苏义节省了一些时间。
“怎么样?”老邓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问道。
“足够了。”苏义说。
“哼。”老邓轻哼了一声,不知道这一声哼是什么意思,或许是觉得苏义没有夸赞他或感谢他吧。
随后,苏义将文档传给了队长,然后又打印出来一份留作备用。
做完之后,苏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夜晚即将来临,外面的天正处于黑夜和白天的临界点。
接下来,苏义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去江一墨的家,找到江一墨。
苏义本想等袁有铭的资料审批通过后,和袁有铭一起去见江一墨,那样会更加稳妥一些,但现在时间紧迫,苏义实在无法让自己等到明天,甚至可能是后天,他想先去了解试探一下,再做后续的打算。
苏义关掉电脑,将几张照片揣进兜中,穿上警服,朝着老邓喊道:“老邓,走。”
“去哪?”老邓皱着眉头,似乎对苏义这样直接招呼他有些不爽。
“我查到了《罪恶之行》作者江一墨的住处,现在去找他。”苏义说。
“明天再说吧!”老邓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轻哼了一声。
“要不是因为出外勤必须要两个人以上,我不可能叫你。”苏义直接说道,丝毫不留情面,“如果你不想办这件案子,就应该在会议上直接说,而不是在这里跟我闹脾气,影响办案效率。”
“你个臭小子,谁说我闹脾气了?!”老邓站起身来,咧嘴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急了?这事咱们得合计合计啊。”
“合计什么?”苏义迈步朝外走去。
“你要问什么,怎么问才合适,这都得提前想好啊……”老邓跟在苏义身后,亦步亦趋,“你到底会不会查案啊?”
“不管怎样,找到他,比什么都重要。”苏义头也没回地朝前走,边走边道,“你难道不知道,破案时间和破案成功率是成反比的吗,时间越长,成功率越低。”
“你学的那些都是死知识,关键时候根本不顶用。”老邓背着双手,跟在苏义身后,“作为一名老刑警,我的经验告诉我,此时此刻,应该稳妥起见,万一这名小说家就是凶手呢?”
“对哦,这种可能性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苏义扭过头,朝着老邓眨了一下眼睛,表情和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幽默细胞很少的苏义,这种调侃别人的情况可并不多见,估计也就只有老邓能逼出来了。
说着话,苏义已经下楼了。
老邓也跟着下楼了,他在苏义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苏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当苏义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老邓忽然凑了过来,将苏义硬生生挤开了。
“老邓,你到底要干嘛?”苏义眉头轻皱地道,“我要去查案,你别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臭小子,明明是你给我添乱!”老邓身子一猫,钻进了车内,指着副驾驶座道,“你去那坐。你开车我不放心,我来开。”
“你不是不想去吗?”苏义道。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再说了,万一你又捅出什么篓子来,我怎么和队长交代?”老邓一脸无奈,嘴角却略微上扬地道,“别啰嗦了,快点上车吧。天都快黑了!”
“那我们可说好,到了那,你尽量少说话。”苏义绕到另外一边,拉开了车门。
“哼!臭小子,一天不到,翅膀就硬了!我要不看着你点,你还不飞上天!”老邓啪地一声关上车门,踩下油门,汽车启动,缓缓驶出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