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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亮色的光芒撒在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上,让血肉模糊的脸颊仿佛变成了一个青色的深沉漩涡,将一切侥幸和希望都席卷、吸进并绞碎,然后从空洞的眼窝中,吐出两道红白混沌的汁液。
双手仍旧沾满了黏腻的鲜血和眼珠碎片,头脑也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发软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剧烈颤抖的身体,
张克只感到膝盖发软,“倏”得一下跪倒在这具再次相见的诡异尸体面前。
这一定只是个噩梦吧?
是因为自己不断思索着这件事的每个细节而昏昏入睡,因此才会在梦中,重新复刻过去那一模一样的场景,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是,张克从没有做过如此逼真切实的梦境。
房间里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清晰可见,就连最微妙的光影跃变都不曾模糊,即便是让自己最想移开视线的那具尸体,也惟妙惟肖不曾缺失任何细枝末节——甚至,还多出不少自己之前在惊慌之下,未曾细细留意的地方。
例如,尸体裸露的手臂、肩膀、大腿根部靠地板的底侧,都有皮肤发红甚至轻微擦破,类似被拖曳过的痕迹,而她的手腕内侧,带着一枚小巧可爱的Hello Kitty电子表。
张克很确定,这些绝对是自己之前不曾注意的细节。
因为第一次见到尸体时过于惊骇,乃至手足无措,再加上很快接连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他一直不曾仔细观察尸体的各个部分,只有一个大概印象。
现在这些崭新发现,难道是自己在梦境中臆想出来的新情节?还是说……
一个荒诞而无法抑制的念头,在张克的脑中犹如燎原之火般迅速蔓延,他下意识的抬起血淋淋的手掌,轻轻放到鼻子旁闻了一下。
浓烈刺激的血腥味让他几乎就要呕吐反胃——其实他早就闻到了周围房间中的血腥味,只是这一个动作让他更加确定了方才的结论。
“这不是梦——这些都是现实!”
他听说过一个结论,人在梦中是没有嗅觉和味觉的,因此哪怕是再清晰逼真的清明梦境,都不可能有如此清晰的血液气味。
眼前的一切既然已是现实,而回忆中的那些遭遇也历历在目,如果这两份记忆都不是自己发疯癔病所妄想出的幻梦,那唯一能够解释得通一切的,只有一个理由:
“我回到前一天来了?”
他自言自语的抛出了这个荒唐的结论,尽管脑中的理智和常识,在不断的批判着这个想法有多滑稽可笑,但似乎眼下的确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脚下却不慎踩到了一个硬物,硌得脚底生疼,差点不慎又要滑倒。
好在因为已经来过这房间一次,对周遭家具的构造也有些了解,张克下意识的伸手扶住旁边的鞋柜,将它稍微拉偏了约莫30度后,重新站稳了脚跟。
他朝着脚下定睛一看,发现刚才硌脚的东西,正是之前那块钛钢链的男士手表。
而留在上边的日期和时间,依旧显示着【2月15日,5点17分】。
“咚。咚。咚——”
三击不算用力的敲门声,在身后依次响起,中间稍许隔了一段时间后,才又响起了三声同样短暂而缓和的叩响。
敲门的人,听上去似乎有些顾忌和怯懦,因此既不敢用力敲门,也没有一连串连续不断的叩打门扉。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不像上一次那么猝不及防,但在这寂静黑夜中突然响起的动静,还是让张克不由得心跳加快。
仿佛心脏要跳到了嗓子眼上,让他觉得就连呼吸都有些阻窒。
冷静下来——如果自己真的回到了昨天,一切事情又再次重复上演的话,那么第一次出现在我门口的,想必还是那个妻管严的眼镜男。
想到这里,张克弓起身子,蹑手蹑脚的趴在猫眼前,朝只有昏黄的过道灯光的门外窥探。
果然,还是那个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眼镜的男人,他神色看上去有些犹豫和不安,但更浓重的情绪是深切的无奈。
想起自己之前仓促开门,结果身上和双手的殷红血迹,把对方吓得尖叫着逃跑,这一次张克没敢再开门,而是整个身体贴在门板上,装作不耐烦的对外面喊道:
“干什么呢?大半夜的敲什么门?不要睡觉啊。”
“那个……不好意思,我是你楼下502的邻居……”被张克这反客为主的一吼,男人明显也有些慌了神,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老婆刚才听到,你们楼上动静很大,好像是在修地板,所以让我来……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半夜十一点多修什么地板?你老婆幻听了吧。”
张克吃定这男人的性格比较懦弱老实,不愿与人发生争执矛盾,便继续主导着主动优势:“这里早就睡了,就算有动静也不是我们这家,你找别人吧。”
“这……”
那男人犹豫了片刻,似是并不完全相信张克的分辨,但既不知要如何反驳,又不敢就这么直接徒劳无功的回去。
“你是怕回去之后,跟老婆没法交代?”从对方那左右为难的神情中,敏锐看穿了这一点的张克,顺势问道。
“唉……是啊,不瞒你说,我出门前早就跟她说过,不一定就是正楼上住户发出的声音,可她死活不信还要跟我大闹……”
那男人叹了口气,将手伸向上衣领旁的口袋,似乎是想要掏什么东西,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不由得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大约是想找香烟吧,也是个可怜的男人,只是跟自己这焦头烂额的处境比起来,就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这样吧,不管这声响是谁发出的,我这里会尽量注意不多走动,保持安静。”张克用一副充好人的语气,体贴的说道,“你也快点回去睡觉吧,大半夜的,别再进进出出了。”
“好,好,那麻烦了你了,谢谢啊——”
男人像是得到赦令,十分欣喜的向着门内致谢,尔后才终于心满意足的告别,转身离去。
听着鞋钉在台阶上渐行渐远的碰撞声,张克松了一口气,后背贴着门板,颓然坐在了地上。
他已经,确定了那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