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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派每日有晨钟暮鼓的习俗,钟是洪武钟,鼓是宣阳鼓,惯例是钟三声,鼓四声。
茫茫蜀山西侧,是漫无边际的青石山脉,山脚之下两个石头屋子,一个草棚,石头屋子是刑氏兄弟的办公馆,草棚是草头翁的治疗场所。
百十个男人周身光光,唯一的衣物就是裤裆里的麻布片,用来遮羞。无论数九寒天还是酷热三伏,所有的采石工人都不能穿衣服,理由只有一个,怕你偷藏了砺剑石。
百十个工人一天采够一百斤青石就可休息,所以劳作不息,当然也有例外,一个面目凶悍的刀疤大汉就整日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他虽然也是囚犯,但是在百十号工人中却是头儿,一身火焰功法甚为了得,外号火鸽子的丁天庆。
“丁哥,这是劳工们今儿孝敬你的。”一脸奸笑的小个子,指着下面的百十斤青石。
丁天庆撇了一眼:“那个新来的大个子还没说话?”
小个子嘿嘿笑道:“刚来的雏儿,难免欺生,过俩天自会知道这里谁是老大,嘿嘿”
“收工了,收工了。”小个子咳嗽一声:“我张大廉和各位一样,就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被蜀山派的牛鼻子老道抓来当劳工,没办法呀,谁让我们本事敌不过人家呀,但是,有丁哥在,我们总有一线希望,丁哥已经差不多修炼到筑基境界,到时候在外面再花钱买一副上好的筑基骨架,成了大人物自会来接我们的。大家高不高兴呀?因此,每个劳工每天多交十斤青石给丁哥,等丁哥攒足了本钱,到了外面卖个好价钱,自会来接济我们。”
“喂喂,我说你那,那个刚来的红头发的秃顶大个子,你是聋子吗?平日里都不讲话,以为你是哑巴,你不会是聋哑双残吧?”
薛太岁不理张大廉的呼喊乱叫,只是一味地挖青石,其实他今日里早过百斤,只是他还要付出更多的劳动力。
“哐当”一声,薛太岁将二十斤青石扔在地上。
张大廉眉开眼笑:“呦,这新来的兄弟果然是个上道的,居然多交了十斤,我暂且替丁哥收着,将来到了外面,自会多加关照兄弟。”
薛太岁冷笑一声:“你们连个账本都没记录,这许多青石,你知道谁是谁的吗?这不是骗鬼的谎话。”
张大廉顿时变了颜色:“哎,你个贼配军,红发贼眼注定一辈子发迹不得,就你话多,显摆你机灵是吧?你想要青石也行呀,你只要打得过丁哥,你就是这里的石霸,我们大伙天天多交青石给你。”
薛太岁大吼一声:“那就打!”,多日来的委屈、郁闷,此刻一股脑发泄出来。
他人本就人高马大,这一声力喝,居然把众人唬得众人一愣,竟然无人敢说。
丁天庆嘿嘿笑了一声:“好汉子,一来就想当老大,我已是接近筑基修为,现在压境到开脉,十招之内打不倒你,算我火鸽子白在江湖混了。”
说罢,火鸽子站起身来,比薛太岁矮了一头,但是比薛太岁壮实一些,双拳捏的骨头节格吧格吧乱响。
出其不意,一个冲天炮,拳带火光直奔薛太岁胸口,快似流星闪电。
薛太岁使用军旅中的守字诀,双掌封住门户,对方拳头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地打了过来。
薛太岁这兵字拳讲究一个稳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时间看观定势,封住门户,那火鸽子竟然一时间无从下手。
丁天庆暗想如果十招内打不倒这个大个子,其他劳工定然不服气,我这石霸还如何能立足。想到此处,暗自调息,竟是将境界调高,无限接近灵融境界。
又一个冲拳,几乎用上了全身力气,薛太岁顿时觉得对方拳头沉重无比,知道再也守不住了,右脚使了个挑字诀,正勾在丁天庆两脚之间的困龙筋上,未料想上面的拳头已经轰开防御,直挺挺揍在薛太岁鼻梁骨之上,一时间鲜血迸发,涕泪横流。
“噗通”,“噗通”两声,两人同时应声倒地。
丁天庆火冒三丈,区区一个刚来的开脉小辈就把自己绊倒,这老大的名号以后也不用叫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骑在薛太岁身上,罩定对方脑袋开始一顿乱拳。
薛太岁只得双手护头,前胸肋骨都交给了对方,一顿重锤之下,肋骨不知折了多少根。
丁天庆成心在众人中立威,打的累了,起身一口吐沫吐在薛太岁脸上:“妈的,在老子这里逞威风,谁以后再敢挑事儿,这个大个子就是他的榜样。”
众劳工一时间静若寒蝉。
“他妈的,打什么打,看来一天一百斤青石对于你们而言是太轻了,明天变成一百五十斤。”邢如虎手提水火棍,劈头盖脸罩着重劳工就是一顿板子,连丁天庆和张大廉也没少挨。
“吃饭啦,一群贼配军,每人两个馒头,一碗南瓜菜。”
扔下饭菜,邢如虎拖着受伤的薛太岁进了草头翁的茅草屋:“老头儿,给这小子接骨,妈的,本事没多少,天天给老子惹事。”
薛太岁虽然肋骨折断,鼻梁骨塌陷,神志还算清楚,强咬牙抱拳:“麻烦老丈了。”
草头翁慢慢调理着药膏,捣药之声不绝于耳,“哎,年轻人,每日里不要总是打打杀杀,到了我这般年岁,你就知道生命的可贵之处了,命要是没了,争什么气都没用了。”
“我只是看不惯那帮强盗欺瞒劳工。”薛太岁咬着牙说道。
“天下看不惯的事情多了,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定乾坤,时至今日,是是非非,大大小小不公平的事情难道少了?你又能纠正几个,何苦呀。”
“也不知那石霸是个什么来路,有困龙筋锁着,还这般强横。”薛太岁咬牙问道。
“他呀,原本是西北拜火教的小头目,修行嘛过得去,没来着蜀山之前是个筑基修士,专练拜火教的太阳火神功,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号的,因为仗着一身本领在中州四处传播教义,被蜀山真人以混乱视听的名义抓来了,说这话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小个子叫张大廉,乃是东海漕帮十二生肖当中的老鼠,专门偷窃,也被锁拿,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是个灵融五层的修士哦,他俩人一唱一和,难为劳工,老朽都习惯了。”
薛太岁听后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不过开脉三段的修为,如何能斗得过这两个强贼,真是不自量力。
突然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爹,都该吃晚饭了,您老怎么还忙着,快来,有红烧鱼。”
一个穿着桃红布裙的姑娘走了进来,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天生丽质,却有一番乡村女子的朴实之美。
草头翁一看乐了:“小怜,又让你忙活晚饭了,爹这里还有病人呢,送完了饭赶紧回去吧,晚上夜路不好走。”
张大廉正在工地啃着冷馒头,忽然贼眼望草棚瞟了一眼:“呦,兄弟们快来看,华佗家里的美人又来了,赶紧过来饱眼福呀。”
众劳工自打进了这采石场,连个雌鸟都没见过,何况一个大姑娘,纷纷抻着脖子瞪着眼:“我擦,这草头翁家里的妮子真俊哎,你看那脖子,那皮肤,那腰身,真是没治了。”
“你懂个屁,要说这蜀山第一美人,非戒律堂的上官小扇莫属,那小模样,一掐能掐出水来。”
“你们都没见过真正的美人,就对这些小姑娘家家心存恶念,要我说还是天璇峰的天璇真人妙如夫人,啧啧,那个胸脯,那个肥腚,看得我都能撸管三天。”
“滚蛋,你特么粗人一个,见了母猪都能上树,还想染指天璇真人,小心她飞剑一下子,咔嚓,把你的子孙根斩为两端,哈哈哈。”
众劳工正自说的热闹,邢如虎又提着大棍开始撵人:“滚滚滚,一群下流的贼配军,人家父女叙旧你们也来听窗户根儿,再不滚,小心老子手里的棍子。”
噼里啪啦一顿乱抽,劳工们纷纷回去继续吃饭。
屋内父女继续谈话,小怜惊奇道:“哇,这个大汉一头红发,好别致哦,竟敢和火鸽子他们硬顶,却是个响当当的好汉。”
薛太岁苦笑一声:“让姑娘见笑了,本事不济,硬充英雄汉,大抵就是我这个样子吧。”
草头翁却不愿意自家闺女跟采石场的人厮混,赶紧把脸一沉:“嗯,小怜,差不多该回去了,人家一个青壮,赤条条躺在这里医治,你一个大姑娘家家,也不害臊,还不快走。”
小怜嘴一撅:“怕什么吗?救死扶伤,哪里来的男女授受不亲,爹平日里不也总说医者父母心嘛。”
“这孩子,真不听话。”
薛太岁这时开口:“小怜姑娘,麻烦你还是走吧,别让你爹着急了,真要是想快些治好我,明日多弄些酒肉来,我可是一个星期没开荤了。”
小怜站起身来:“小事一桩,每日里管酒管肉,不过你可得照顾我爹,不要让他被采石场的混男人们给欺负了。”
薛太岁点点头,小怜一股青烟似的跑了,临走还不忘回头偷看一眼大个子头上的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