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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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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星檀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管理。

    狗男人!

    明明知道她的意思。

    轻轻吐息,一字一句敲下两句:【要加点料】

    【颜料的料!】

    她都这么直白了,不信狗男人还装不懂。

    男大学生:【原来如此,容某懂了。】

    顾星檀看到他说懂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尖,总觉得他的懂,和她的懂,不是一个懂。

    果然——

    下一秒,男大学生再次发来消息:【恰好新得了其他颜色的颜料,容太太这么有雅兴,今晚试试?】

    平平无奇大美人:【什么颜料?】

    男大学生:【用于皮肤的颜料,容太太不是亲身尝试过。】

    顾星檀:【!!!】

    她才不是这个意思!

    跟这个满脑子变态想法的狗男人斗智斗勇,仙女累累。

    ……

    容氏集团,总裁办。

    江秘书亲自将36色可用于人体的颜料呈上,恭恭敬敬道:“这是穆总那边送来的。”

    “说,感谢您赠予的古籍,非常好用。”

    容怀宴漫不经心地放下手机。

    打开精致得不像是装颜料的盒子,入目皆是极为高级的色调,散发着淡雅香气,并未有普通颜料那种刺鼻气味。

    穆星阑家里有个医学天才的大舅子真不错。

    从一开始研制出来的朱砂色、墨黑色、如今直接搞了个36色出来,均对人体无害,甚至还有养肤功能。

    “不错。”

    容怀宴雪白指腹沾了点颜料,恰好是绯艳的红,触感绝佳,且干得很快。

    江秘书非常好奇。

    这两位大佬在打什么哑谜。

    然而容怀宴已经亲自将颜料盒盖上。

    难得容太太有雅兴。

    眼看着容怀宴不到六点就要下班,江秘书连忙提醒:“容总,今晚还有个局……”

    “推了。”

    “啊?”

    “陪太太。”

    江秘书:“……”

    行行行。

    陪太太是天底下一等大事。

    再也不是视时间为金钱的冷血无情资本家。

    江秘书默默地将表上所有晚上六点之后的行程,一一划掉。

    *

    顾星檀原本想着今天早点下班。

    谁知,等到她直播结束,又处理了下馆长今天送来的那副破损并不严重的《游山图》,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纤白指尖刚推开工作间镂空雕刻木门,眼睫抬起,视线忽然顿住。

    今夜是满月,巨大的月亮被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半遮半掩,银雾般的薄光洒下,整个未开灯的小院亮若白昼。隐约透着斑驳岁月感的小门旁,楸树古朴茂盛,繁花似锦,蔓延伸展的枝桠,几乎覆盖了大半个院落,细碎粉紫花瓣正在夜风中摇曳,一如往常。

    此时树下却多了抹端方雅致、料峭挺拔的身影,一袭矜贵衬衣,越发衬得裹在西裤里的双腿笔直修长,正云淡风轻地遥遥看向她。

    顾星檀脚步一下子顿住。

    脑海中记起昨日出关时,南稚说的话——

    这两个多月,容怀宴几乎每天都站在树下看她。

    猛然对这番话,有了真实感,亦有了画面感。

    他真的在等她吗?

    为什么?

    直到树下那抹高大身影徐徐走来,垂眸望着她,“容某还以为要再当两个月望妻石。”

    顾星檀仰头看着背着月光的男人,俊美面容并未因背光而削减半分。

    片刻。

    才回过神来,小声嘟囔:“谁让你望的。”

    红唇却悄悄翘起一边。

    怕被发现,又很快抿平,假装不在意。

    容怀宴眸色清透,冷白指骨顺着她的脸颊轻捏了下,在容太太发脾气之前,率先握住一只小手,“回家为夫妻感情加点料,嗯?”

    “正常颜料的料!”

    “是,绝对正常。”

    “我不信。”

    “怎么样才信?”

    “除非你用容小变态来发誓,要是骗人的话,容小变态永远抬不起头哦……”

    “容某拒绝。”

    “拒绝无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幽深而素净的古巷内,身后巨大的月亮,照亮悠长而冷清的青石板。

    直到身影纤薄的少女忽而转身抱住男人,撒娇似的挂在他修长脖颈上:“走不动了。”

    容怀宴想都未想,随手单臂将她抱起来。

    云淡风轻地走向尽头那辆开了车灯的黑色豪车。

    顷刻间。

    整幅画卷,像是有了灵魂。

    ……

    后来,容怀宴确实是说到做到。

    没用特制的颜料,用了正常颜料,来教求知若渴的顾小同学画画。

    至于学费。

    顾小同学表示:“学会了才要交。”

    其实,顾星檀拿不起画笔,完全是心理阴影。

    得靠自己克服。

    起初她依赖于摹画师,如今她依赖于容怀宴,不肯再往前迈出一步。

    再一次,在容怀宴寸步不离的陪伴下,她试着拿起画笔。

    却又因此陷入梦魇。

    再次高烧不止,足足三天,才逐渐退烧。

    枫湖居主卧。

    顾星檀因高烧而发烫的脸颊隔着家居服,抵在男人心脏位置。

    听着他平稳心跳,眼睫轻颤。

    自己莫名其妙一碰到画笔就高烧,容怀宴那么聪明,肯定会猜到原因。

    大概是容怀宴让她无意中越来越依赖。

    甚至于,连不曾与最亲近外公讲过的阴影,都愿意在这个只有两人的夜晚,很慢很慢地诉说给他听。

    “我的妈妈拥有一切美好特质,温柔、纯良、干净,如同一张白纸,她的人生除了家庭,就是画画,并毫无保留的奉献出来。”

    “可顾昀之呢,他哄骗得到了她的心,却不珍惜。”

    “真是可笑,他说他依旧爱妈妈,可是生活太寡淡了,想要去外面寻刺激,逢场作戏又不会闹出私生子。”

    妈妈爱他呀。

    怎么受得了爱人身上每晚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道,甚至口红印。

    像是示威,又像是讽刺。

    为了女儿,她选择忍下眼泪,当作若无其事。

    直到——

    那个顾昀之出轨的女秘书,将他们床上视频发给她,妈妈的精神彻底崩塌了。

    顾星檀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

    想来喜欢穿着素雅的妈妈,难得换了身很美很艳丽的红色裙子,坐在画板前,说今天要给她画一幅画。

    可是,颜料没有了。

    “小海棠愿不愿意替妈妈跑腿呀?”

    顾星檀说到这里时,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出,沾湿了男人单薄的家居服。

    容怀宴却没有嫌弃。

    干净明晰的指骨接住了她的泪珠。

    少女贝齿咬着下唇,原本因为发烧而突突跳的额角再次难受起来。

    那天阳光真好。

    她拿着颜料回到画室时,鲜艳浓稠的血液浸满了半个地面,妈妈一袭红裙躺在血泊中,安静闭着双眼,仿佛睡着,垂落在椅子上的手指,还捏着一只画笔。

    “啪!”的一声,画笔掉落。

    白色笔杆顷刻间被血液泡透,与地上其他凌乱画笔汇聚。

    下意识想为妈妈捡起那只心爱的画笔,指尖触碰到粘稠血液,成了顾星檀对那场噩梦最后的定格。

    所以,她恨顾昀之。

    从此。

    顾星檀再也不敢碰画笔。

    一碰,那压在记忆深处的血液便翻涌而出,从指尖一路灼烫至全身。

    顾星檀恹恹地靠在容怀宴怀里,指尖捏着妈妈送她的古董怀表,一下一下摩挲着,这样仿佛能感受到妈妈还在她身边保护她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少女轻软又飘渺的声音响起:“我是不是永远没办法提笔画画了?”

    “我好没用。”

    如谈老爷子所料,顾星檀再受到打击后,开始自我怀疑,逐渐情绪会崩塌。

    毕竟她是那么骄傲一个小姑娘。

    怎么忍受得了,明知自己有天赋,却无法利用天赋,而为文物修复发展做出贡献呢。

    容怀宴像是哄小朋友睡觉那般,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一只握住她紧扣着古董怀表的皓腕。

    灯光下,冷玉质地的声线轻柔低沉:

    “小海棠只是生病了而已,等痊愈之后,会是这个世界上,书画修复师里最厉害的画家,画家里最厉害的书画修复师。”

    男人声音太过温柔。

    温柔到顾星檀理智尽消,想沉溺其中。

    就这一会儿,让她放任脆弱。

    手心无意识松开紧扣着的怀表,与他手掌相握。

    古董怀表淡金色的链条松松落在床铺上。

    *

    容怀宴本不欲调查岳父的过去。

    可想到小姑娘临睡前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越发冷漠。

    深夜给江秘书下了命令。

    罪魁祸首除了顾昀之之外,还有那个试图上位的女秘书。

    然而江秘书刚查了个开头。

    就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来电。

    容总大舅子程惟楚。

    江秘书态度不卑不亢:“程总,请问您有事吗?”

    程惟楚的声音隔着电话线,笑意浸透着几分诡谲肆意:“转告你们boss,那个女人不必调查,她如今应该在洪都拉斯某个红灯区招客,忙着呢。”

    她不是喜欢伺候男人吗?

    当然要成全她。

    洪都拉斯被誉为‘暴力之都’,混乱、野蛮,恐怖事件无数次发生,一个孤无所依的女人,还是年轻女人,在那里会遇到什么,不言而喻。

    江秘书反应极快,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愧是容总的大舅子。

    跟别人家的大舅子就是不太一样。

    穆总家的大舅子,天才医生,搞各种科研。

    容总家的大舅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什么黑白两道通吃的少爷。

    这他妈谁敢得罪这位啊。

    洪都拉斯伺候。

    江秘书顷刻间恭谨起来:“原来如此,感谢程总百忙之中告知。”

    程惟楚还真应了声,恍若随口问:“我家小公主,最近怎么样了?”

    江秘书:“……”

    能答吗?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位不只是容总大舅子,还是……情敌?

    跟容总争抢‘童养媳’之位的男人。

    程惟楚慢悠悠地话锋一转:“洪都拉斯风景挺好。”

    江秘书立刻绷紧了皮:“太太最近跟容总感情一日千里。”

    “感谢程总关心。”

    “您真是位好哥哥,我会向容总转达您的问候。”

    程惟楚:“我问候他了吗?”

    江秘书:“那么,再会。”

    程惟楚:“……”

    不愧是容怀宴的好秘书。

    容怀宴获悉后,只淡淡地应了声,便不再提及。

    要想解除顾星檀的阴影,还得另外寻找突破口。

    容怀宴却没想到这个突破口来得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

    *

    大概是彼此知道了最深处的秘密,顾星檀面对容怀宴时,那早已破土而出的嫩芽,越发按耐不住,只等待机会,便会形成参天大树,再也无法从她心里砍掉。

    最近这段时间,容怀宴风雨无阻,天天都来接她。

    相处时间越多,她越不安,又沉迷于这种仿佛心照不宣的热恋关系中。

    理智告诉她,这种关系很危险,她会继母亲的后尘,但是——另外一边的小天使又会告诉她,容怀宴不是顾昀之,他矜贵骄傲且自律,不可能出轨,不可能对不起她。

    却,有可能不再喜欢她。

    爱情是会逐渐消磨掉的。

    更何况容怀宴从未说过爱。

    修复大赛在即,但是她依旧没办法拿起画笔,加之感情一事,顾星檀心乱如麻。

    纤细身影刚刚出现在古色古香的巷子口。

    忽然,从远处,一辆疾驰的灰色汽车横冲直闯,却目标极准地朝她撞过来。

    顾星檀下意识转身,往后退到路边。

    却没想到。

    那辆车也拐了个弯,直直地撞了过来。

    顾星檀瞳孔放大,隔着车玻璃,对上了那双几近疯狂的女人双眼。

    仿佛能看到她说:去死吧。

    苏丛芫将油门踩到底,疯狂而偏执:只要顾星檀死了,怀宴哥哥就一定会想起她。

    顾星檀下意识闭上眼睛。

    “嘭……”

    一道近乎爆炸声响起。

    纤薄身躯整个靠在斑驳墙壁上的少女,慢慢睁开了眼睛。

    桃花眸里。

    瞳孔陡然放大。

    一辆银白色跑车撞上了那辆朝她疾驰而来的灰色轿车。

    这是她早晨特意为容怀宴选的车,说好的,今天他们要去陵城郊外兜风。

    那里有一家新开的温泉会馆。

    顾星檀还打算带上徐姐上次送她的礼盒当这段时间,给容老师的‘学费’。

    短短几秒时间,顾星檀脑子里滑过一幕又一幕。

    仿佛走马灯。

    又浮现出那句对白——

    像容公子那种高岭之花,要么不爱,一旦爱了就是永生永世,至死不渝。

    这世间哪有什么永生永世,至死不渝的爱。

    没有吗?

    容怀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有。

    顾星檀张了张嘴,整个人像牵线木偶一样,跌跌撞撞跑向那被撞破碎的跑车。

    此时浓稠的血顺着那辆极为熟悉的银白色跑车内流出。

    满目血色。

    灰白的天空像是泼了浓墨,逐渐晕开,偌大天幕顷刻间被翻滚的乌云遮蔽,盛夏暴雨侵袭而来,闪电撕裂漆黑云层,叫嚣着将青石板上那大片大片猩红吞没。

    隔着破碎的车窗玻璃。

    顾星檀看到那个男人很慢很慢地抬起被鲜血浸湿的眼睫,薄唇艰难开启,仿佛在说:别怕。

    ……

    医院抢救室外。

    顾星檀抱着膝盖坐在角落,仿佛失去了灵魂。

    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紧闭的门。

    一颗眼泪没掉。

    眼眶却绯红,仿佛下一秒就会溢出血珠。

    并未发现,站在走廊入口、一袭暗红色西装,身材高挑的男人正驻足看她。

    程惟楚是自私冷漠的性子,甚至有些病态极端,他无法想象,为一个人舍生忘死是怎么样的爱,才做得到。

    跑车防撞能力是公认的差,容怀宴却毫不犹豫的撞上去。

    那一刻。

    所有行为都是不假思索的本能。

    而容怀宴的本能便是——不畏生死,舍身护妻。

    单凭这点。

    他就有资格成为小公主的丈夫。

    程惟楚站在病房门口停留足足半个小时。

    他忽而转身。

    头一次违背了义父的命令,没有趁着容怀宴车祸正在抢救,将顾星檀带走。

    程惟楚很清楚。

    容怀宴这一局,赢得彻底。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顾星檀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都干了时。

    抢救室终于开启。

    顾星檀猛地站起身。

    浑身麻木。

    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江秘书与第一时间赶来的阮其灼将她扶住,才没有摔倒。

    顾星檀仿佛毫无意识,就直直望着医生。

    医生道:“手术很成功,容先生运气很好,大部分都是外伤。”

    贺泠霁皱眉问:“那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医生耐心解答:“碎玻璃很多,有一处差点扎进眼球,非常危险,所以才说,容先生运气绝佳。”

    “还有右手粉碎性骨折,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这次手术,主要做得就是这个。

    后遗症?

    粉碎性骨折?

    顾星檀一下子怔愣在原地。

    喃喃问:“那他右手还能握笔吗?”

    医生点头后又摇头:“如果复健的好,平时容先生签文件或许影响不大,但要长时间使用,恐怕不行。”

    倒是江秘书双手合十,连连祈祷:“那就好那就好,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容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顾星檀张了张嘴:“画画呢?”

    医生果断摇头:“那肯定不行。”

    顾星檀通红的眼睛,眼睫蓦地潮湿。

    一点都不好。

    他是画家呀。

    他那么有绘画天赋,不能握笔,相当于以后再也不能画画了。

    旁人不知。

    顾星檀却最清楚,容怀宴是喜欢画画的。

    他所有名下住宅,都会特意空出一间画室,以供他随时随地兴起绘画之心。

    ——

    观察室内。

    顾星檀趴在床边,舍不得闭眼。

    更舍不得离开半步。

    炽白灯光下,男人素来干净俊美的眉目,此时划破了很多细小口子,最深的便是右眼眼尾下侧那块,差点戳进眼球。

    不显得狼狈,反而多了种野性凌厉的魅力,此时逼着眼眸,像是蛰伏的凶兽,随时随地,都会暴起,给人致命一击。

    然而。

    顾星檀脑海里,却只有他轻哄自己时的眸色,温柔至极。

    是她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容怀宴都那么明显了。

    她居然还怀疑他对她只是对容太太的尊重与爱护。

    顾星檀想要碰他。

    又怕弄疼了。

    顾星檀捧着随身携带的古董怀表,很轻很轻地塞进容怀宴枕头底下,

    妈妈一直都保佑她,以后,她希望妈妈能保佑容怀宴。

    平平安安。

    无病无灾。

    忽然,男人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了下。

    顾星檀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刻,对上那双深邃如海的熟悉眼眸。

    在看到容怀宴醒来那一刻。

    顾星檀压抑的眼泪终于再也绷不住。

    向来好面子的小姑娘,捧着他伤痕累累的右手,大哭得毫无形象。

    容怀宴缓了片刻。

    才轻轻抬起另一掌心,盖在她脑袋上。

    声线嘶哑却温柔:“让容太太失望了,这次没能继承我的遗产。”

    顾星檀哭音戛然而止。

    混蛋,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但也仅仅停了半秒。

    却在他下一句话中,再次控制不住眼泪。

    容怀宴左手虽然没什么大问题,却也有点麻醉后遗症,强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真好,你没事。”

    谁都不知道。

    当他看到那辆灰色轿车撞向顾星檀那一刻时。

    第一次。

    容怀宴感受到了‘恐惧’这种情绪。

    一切行为都是本能。

    爱她是。

    护她更是。

    幸而。

    她没事。

    被大难不死的容总这么一哄。

    容太太哭得更惨了。

    直到容总说了声:“哭得我头疼。”

    容太太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带着哭腔说:“虽然你残疾了,但我不会抛弃你。”

    “等你年纪大了给你推轮椅。”

    “给你当手杖。”

    容怀宴看着自己尚存的四肢:“……”

    均有知觉。

    最后无奈叹了声:“好。”

    算了。

    只要不哭就好。

    *

    经过调查,警方确认责任全在苏丛芫。

    她车子比跑车防撞性好,所以只是受到撞击晕了过去。

    涉嫌故意杀人罪,已经被警方带走。

    容怀宴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解决苏丛芫,免得再伤害到顾星檀。

    “无期徒刑有点难,她精神不正常。”容氏集团特聘律师为难道,“一般来说,她这种情况,最后还是会送回精神病院。”

    容怀宴凉凉一笑:“她精神状态好得很,怎么不撞别人。”

    “还能从精神病院跑出来。”

    提到这里,忽而眸色微凉,“谁帮她逃出来的?”

    江秘书连忙将找到的证据呈上:“是唐旖若,车也是她送的。”

    又是唐旖若。

    容怀宴眉目清冷薄凉,“协助谋杀,什么罪名?”

    “从犯的话,罪名较轻,可以免罪……”

    看容怀宴脸色越来越沉,律师都改口,“当然,如果罪名较重,也得坐几年牢。”

    “可以。”

    当天下午。

    顾星檀在医院门口,被口罩戴得严严实实的唐旖若拦住。

    “顾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苏丛芫那么丧心病狂,开车去撞你。”

    “我就是看她可怜。”

    “她说求我救她离开那个鬼地方,那些精神病都欺负她,还想要毁她清白,我才动了恻隐之心。”

    “我真不知道……”

    向来在她面前要么趾高气扬,要么淡雅出尘的唐旖若,此时像是丧家之犬,哭的声泪俱下。

    顾星檀眼神很淡。

    拨开她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唐旖若崩溃大喊:“可我是无辜的,我不是从犯,我真的不知道……”

    “她精神有问题,你放她出来,又给她车子,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她想要做什么。”顾星檀回眸,冷睨着形容狼狈的唐旖若,“你猜到了。”

    “你什么都没做,一切顺水推舟罢了。”

    唐旖若很聪明。

    她怎么可能猜不到苏丛芫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

    “最多三年,你若是能知悔改,去自首,或许能减刑。”

    顾星檀淡淡道。

    这是看在唐老爷子赠纸之缘。

    唐旖若望着顾星檀已经走进医院的背影。

    整个人颓唐至极。

    脑子却又是无比清楚的明白。

    她完了。

    一念之差,毁了一生。

    想到自己之前在修复大赛做的手脚,忽而自嘲一笑。

    顾星檀理智、清醒、强大。

    这样的人,即便因为有什么心理阴影而不能提笔作画,迟早也会克服。

    一切都是无用功。

    却毁了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

    唐旖若忍不住大笑出声,引得不少人驻足。

    怀疑是从隔壁精神病院走出来的。

    这时。

    有警察从警车上下来,“唐小姐,你涉及一宗谋杀案,请……”

    唐旖若将手腕伸过去,一字一句:“我自首。”

    *

    对于这两个人下场,顾星檀生不出丝毫悲怜之心。

    都活该!

    只是一提起容怀宴的右手。

    顾星檀就眼泪汪汪,从强大理智变成梨花带雨,“以后,你都不能画画了,怎么办?”

    窗外突袭而至的暴雨,早已消散。

    又是一个艳阳日。

    烈日穿透病房窗户,照到病床上。

    容怀宴拿起顾星檀莹白漂亮的右手,放在自己尚不能动的右手掌心,静静望着她:“那就让这只手,代替我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