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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入灰雾,周边阴寒弥漫,前后四方无路,上下乾坤堵塞,仿佛陷入渊雾中一般。
其实他在迈步之间,已然思索良久。
此次三绝之阵,或许比不上五鬼时百灵之艰险,可也绝对不低。否则焚香、花主不至于被困魂欲,连他自身都不敢妄下决断,以免在劫难逃。
可终究是抵达了蚀阴,无论过程多么坎坷,他站在第三阵中,就是目的的达成。
为何偏偏选在此刻破阵,一是四象兽犹豫未决,本来柳河实力最强势力被赫,乘机而入;二是五鬼邀众闯阵,其实对三绝亦是极大消耗,纵使有宝物压阵,一时也难以恢复,不然饕餮中焚香与花主损伤就不止如此;三嘛,入得蚀阴,即刻揭晓。
总之,一切因果,如今就由自己在此阵终结。
不过连闯两阵,消耗确实颇大,头脑一片混沌,想必是魂欲阵中消耗所致,可无论如何,只要闯过此阵,万事皆过。
荒等人的变故,阵外众灵自然有所目睹,万万想不到,他们几人众没甚惊天动地的施法,便如此这般踏入第三阵中。
“怎么回事,那焚香与花主明明在饕餮受了伤。魂欲阵一阵遮掩,竟然如此之快地闯过两阵。”
有怀疑者同样有所猜测。
“莫非之前对付五鬼,消耗极大,给了他们缓和的余地,若真是如此倒是幸运。
不过你们看那蚀阴之中,只剩一人,花主与焚香皆消失不见,看来依旧凶险。”
更多质疑者。
“这小子于柳河从未见过,不过能到达三阵,想必有些手段,却也到此为止了。”
“或许他修劫煞蚀阴?看焚香等人皆有所针对,恰好是三绝阵之破绽,可如今只剩他一人,有足够实力破阵?”
几乎所有目光都凝聚于蚀阴阵前,无论之前抱有怎样的想法,毕竟已是临门一脚。依据酆城那位的闯阵规则,只要有人率先闯过三绝,便达成要求,后来者再无机会。
这等时刻,牛鬼蛇神皆数忍耐不住,窥探而来。
在西方角落,一条长爪之兽探身而出,明明漂浮空中,其身躯却无人可见,直至竖瞳狠狠盯向蚀阴,才被吹拂凌冽气息的鬼怪感知,顿时周边慌乱逃离。
而那鬼怪之中,有一灵莫名其妙地搓了一把脸,远处观去,只见其面目带着一张鲜红地恶鬼面具,恐怖獠牙伸出,一双绿瞳瞪向蚀阴。
有察觉者看到此象,惊恐无比,手指而出,那怪瞬间战栗,若有所思地摸了一把脸,手放下来竟恢复原样,仓促间以为幻象。只是下颚间印出一朵血色鬼纹,留下痕迹。而在其它灵群,恶鬼面具再度出现!
“魂蛟!”
“鬼面!”
“连这两个家伙都混进来了,看来陵市此次引来不少棘手之怪。”普通鬼怪或许难察,四象岂能不知,待它们露出些许破绽,风蝉便颇为沉重地开口言道。
“我就说不该如此磨蹭,五鬼闯阵之后,入阵即可。万一被这小鬼破阵,那我们此次筹谋岂不功亏一篑?”火蜥最为暴躁,纵使面对同伴,依旧大声吼了出来,惹得周围兽鬼纷纷远离,深怕被幽火吞噬。
“这小子败下来,我们便入阵,无须理会其它。”最后还是水滴子拿下主意,不过它紧紧盯着蚀阴,滴水之间似乎有无数双漆黑瞳孔睁开,注视着那逐渐模糊地身影,想要窥探出什么,想必也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也是,谁能想到,一个默默无名地家伙,会送给它们一个意外之喜,走到这种地步。
不管阵外众灵如何心绪,荒都不再关注。
蚀阴阵中,如闯渊雾,绝非易事,可他却未曾点亮燃灯,纯粹靠着自身劫气前行。
劫命燃灯之所以被奉为金蝉至宝,其一便是它有汇聚劫难之伟力。从前他经历过的劫难,便会在燃灯中留有一份残存,根据历劫难易与来源,有些更是快要接近天然劫煞,能够为其所用。
像大荒蚀阴、闻道度厄,这些都是生死劫难,更是直接关联幽冥,故而留存极深,他亦能有所利用。
此刻他浑身幽黑,甚至都难以看清面目,仿佛化作一道雾气,彻底融入了蚀阴。
海可淹没群山,泉可滴穿顽石,可若是水本身,纵使大江大河,又如何能动其分毫。没了花主与焚香牵挂,反倒让他多了施展空间。
当然,蚀阴阵必定没那么轻易闯过。随着越来越深入,周边雾气越发冷冽,仿佛能冻僵灵魂,而黑暗之中,隐隐出现啃食之声,在静谧之中显得异常清脆。
即使那漆黑身躯之下,都浮现了诡异地牙印,在腐蚀着他的躯壳。就在他即将顶不住,要点亮燃灯之时,忽然脚下踩到一处奇异之地,险些踉跄绊倒。
软软的,颇有弹性,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片跳动地血肉之躯。其上浮冰一层,只是在他踩中之时,便由冰化气,冻僵地地肉躯再次活跃起来。
“瘟家五鬼!”
几乎泛起此般念头,便觉脚下仿佛被剑刺了一下,脑中眩晕更盛,昏昏沉沉。不仅如此,背后鞭响,浑身更是乏力至极,如同染上了重病,就连劫气都难以运转。
更恐怖地是,随着五鬼浮冰化解,那只诡异地彩蝶竟然不知何时落在他的头上,那浮冰开始在其身上凝结。
可以隔绝蚀阴侵蚀的宝物,此刻在他身躯之上,仿佛将昏睡与瘟疫效果增强了数十倍,以至于一时之间连意识都难以流畅运转,如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哈哈哈!等的便是这修蚀阴劫煞之辈,用花蝶炼了它,刚好用来过此阵!”醒来的五鬼,其中一颗头开口咆哮。
“不过这小子似乎有些羸弱,如何闯到此阵的?”另一颗头颅颇有些疑惑。
“无论如何,花蝶解封,便再无退路,想必也是蚀阴之辈,靠其扩大增强的功效,未必不能过此阵。”最中央的那颗头颅,丑陋面容踌躇一番,还是定下计策。
于是两臂抬起,抓起被冻僵的黑躯,狠狠一扭,如那面团般被挤成麻花。即使如此,薄冰丝毫未曾松动,反倒是黑暗浓雾包裹住五鬼,护其前行。
“什么!瘟家五鬼竟然还活着!”
“它们等的就是此刻,那小子蕴藏蚀阴之劫,是作其瘟疫之具的最好载体。”
“该死,为何闯到三阵,竟然被五鬼如此轻易擒获,亏得花主与焚香那般费力,竟然是个废物!”
所有观者几乎屏息凝神,那火蜥更是双目喷火,谁能想到焚香等人图做嫁衣,便宜了五鬼。
越来越近,靠着蚀阴劫气相容,以及花蝶数十倍的增强,竟然迅速抵达阵中央。
被摄拿的荒双目圆睁,冻在瘟疫花蝶中,连一丝完整念头都聚集不起,更别说运转劫气。他被当作一块沾了水的抹布,拼命地挤出水分,用来度过这蚀阴的大火。
渐渐地,即使有花蝶加强,他的身躯与意念都承受不住,开始崩溃。像是完整地冰雕,从内部碎裂,一块块,分裂破解,掉落而下。
眼睁睁地看着漆黑身躯不停碎裂,明明感受到无尽的恐惧,神识却凝聚不起哪怕一个念头。只要一个念头,便能激起燃灯,却办不到。
花蝶的摧残五鬼自然目睹在眼,可又有何妨,都已经抵达阵中央,一步之遥,纵使坏了,它们也达到了目的。
在蚀阴最中央,一处高台立起,四方幽火点燃,驱逐了寒冷渊雾。
终究三绝之阵,获得酆城名额与四象瑰玉的是瘟家众!那五张丑陋面孔几乎都露出恐怖笑颜,抬腿跨上台阶。
莫非此次筛选,赢家竟是五鬼?阵外众灵透过迷雾,几乎都看到了那高台,内心几乎已然癫狂。甚至不乏有疯狂念头泛起,要冲击蚀阴,破坏五鬼登台。
可最终还是没怪动身,毕竟距离如此之远,不说冲到阵中时五鬼已然闯阵成功。
且为何真正有势力的都是分批入阵,便是不愿意让浑水摸鱼的乘机得到好处。譬如此刻五鬼与那小子都是三阵的边缘,纵使四象兽齐齐闯入蚀阴,它们也不过是一阵的计数,万一混乱中帮他们分担了压力,让其闯过阵法,便是得不偿失。
故而四象兽暴怒无比,也不能冲动进入。
可偏偏这时,水滴子忽地出声:“蚀阴不止如此!”
只见五鬼迈出长腿,却在登上台阶刹那察觉不妙。明明状若黑石的台阶,踩上去却像是陷入泥沼,整个身体都倾倒而下。
不,应该说,踩在台上的那条腿被腐蚀而去,一干二净。受百虫千毒磨练的尸躯,竟然在触碰瞬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被黑板擦擦去的图画。
剧烈地疼痛瞬间抵达神识,可更为强烈地,是无穷恐惧。
在踏出那一步时,仿佛此台升起致命吸引,再难反身而回,只能朝前。
于是生死之际,五鬼将手中的人影朝下先是一垫,台面便如水般散起波纹,无声无息却诡异恐怖,仿佛吞噬一切之魂灵。
几乎瞬间,花蝶薄冰消融,始终未曾凝聚念头的荒,终于有了机会,呼唤着他最深厚的底牌。
五鬼同样拼了老命,腹中巨口大开,缝线彻底碎裂,更是有无数飞虫涌出,妄图拉起自身。
但凡是触碰到五鬼身躯的虫豸,瞬间失去力气,掉落在台面下,仿佛落入河流的蚊虫。
眼看此般,纵使柳河声名赫赫的瘟家五鬼,眼中也露出了绝望之色。这次是真的绝望,再没有后招。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一旁始终被控制着,眼中逐渐泛起希望光芒,甚至都明亮到可以照拂心灵。
黑暗!
没有!
想象中诡异而恐怖的昏黄光芒未曾如约而至,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显现不出。
难道是瘟疫限制了劫数?或者此黑水沉溺一切,断了联系?脑中‘嗡嗡嗡’地响,甚至比中了头痛磬还要疯癫,本就混沌的神识一时间乱作一团。
莫非他就要命丧于此?存此念想者自然非他,五鬼五颗脑袋,同样不可思议。
没有谁比谁高贵,在幽冥面前,只有临至此刻,才发现纵使百般法术,千载修为,皆大恐怖。
两道身影渐渐沉沦于黑水之内,在混乱的挣扎无效之后,他的头颅忽地瞥向来时之路,遗留惊愕表情。
随后,台阶泛起涟漪,一切消散于无。
其实在柳河生存许久之灵,已然看出端倪。渊雾起于何方,或许没人知晓,但最为密集者,自然是冥河之上,环绕幽都。故而想入酆城才得如此耗费心力。
所谓柳河,即为支流,其势已十不存一,渊雾袭来,却依旧躲避。
可如今,冥河铸台,是否有那奈何桥,能让幽冥众生得以跨越?
一时之间,阵外之灵甚至没有丝毫兴奋,即使五鬼折损阵内,留下机会,但望着这似天堑般的高台,也陷入兔死狐悲之中。
不过毕竟还是有那艺高人胆大者,火蜥喷了几道幽焰,便看向同伴:“五鬼费劲心机,却落得如此下场,魂飞破散再无回转之机,倒是可笑至极。
该我们上场了。”
不过此时火蜥的嘲讽,似乎也不那么暴躁狂怒,毕竟前两阵纵使威力大些,也有时限。可那高台,若真是冥河铸就,不成鬼神,如何渡得?
但事已至此,不论如何都要上前一试。火蜥立起高大身躯,顿时吸引了阵外众灵目光。也是,五鬼与焚香都折戟沉沙,若说柳河最有希望闯阵的,便只剩下四象了。
在之前两波人以命试探,起码让四象有了足够的情报,倒是最为受益。
就在众灵翘首以待之时,水滴子忽地沉音道:“且慢!”
此话一出,不仅火蜥皱眉,就连风蝉和地蛹都疑惑看来,可还未等它们出声,水滴子那重重黑瞳,齐齐望向蚀阴阵初。
于是,一双眼,两双眼,无数目光都转向此方。
“闯阵还未结束!”远方魂蛟低声咆哮,却在周围鬼怪神识深处炸响,如那春日天雷。
而印刻鲜红鬼纹者,整齐地露出诡异笑容:“有趣,有趣。”
只见冰冷雾气之间,昏黄又微弱的光亮徐徐升起,却又透露着无尽的灾劫,如那永夜最后的黄昏,既温暖又绝望。
渐渐地,青衣浮现,蚀阴飘于身前几寸,不得靠近。
他抬目望了望那高台,露出唏嘘。
所谓,断念生,由我劫;
岂知,踏冥台,劫在已。
生死间,方辨他我,识真假;
醒梦中,才见三念,因果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