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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身残疾模糊在红色世界的幽族,对面是矮他一头缝织而成的怪小孩,恐惧与渴望交汇,光影渐渐分离。
伸出的手掌无法缩回,仿佛被一颗钢钉穿刺而过,牢牢钉在空中。
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数不清地混乱杂念,如一张庞大餐桌,其上摆放着丰盛的美食,却又种类各异,充斥着不协调,偏偏又拼凑在一起,让人看了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有可能,浮游想用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漆黑脑中,把这混乱破坏掉。甚至他有种错觉,自身不受控制地扭曲,手指负角度掰弯,躯体奇异而怪诞地变形,妄图拆解再度重组。
不,或许不是错觉。
右目侧望,颤抖的手指已经不规则的缠绕起来,以一种常规绝不可能出现的姿势。
“嗬嗬!”
喉咙中传来压抑而低沉的古怪叫声,仿佛即将拼命的野兽。
这一切的一切,完全不受自身控制,甚至像个玩偶般无能为力。
可浮游没有绝望,他忍受着脑中剧痛,拼命集中注意。
他明白,若是单靠自身,或许根本不会有这般痛苦的经历,刚刚直直走入墙角,一切便都结束了。
这般混乱而疯狂的影响,比起那无声无息地潜移默化,即使痛苦万分,却终究有了不同,毕竟恐惧、疼痛是生存的应激反应,那是否说明有了好的转变。
当然,还不够!
浮游拼着最后的意志,主动握住那泛白浮肿的小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殊死一搏,他有强烈的直觉,被对方抓住后必死无疑,可若握住的不是自己的手呢?
焚烧着幽绿火焰的骷髅之手,紧紧握在那拼织而成的鬼手之上,两者仿佛抵达一种奇妙平衡,一时陷入诡异的宁静。
虽然浮游认为这骷髅之臂同样非己,却能通过它清晰地接收到触觉。
冰凉地肌肤像水流般柔滑,看似小孩手掌,摸上去却像一条条蠕虫在移动,汇聚成一团,妄图钻入他的血肉。可无奈,骷髅是没有血肉的,于是一条条虫子失去源泉,纷纷掉落。
在浮游肉眼之中,那鬼孩苍白的手急速蜕皮,像是被燃烧过后的灰烬躯壳,变成粉末洒下。
“呀嗷!”
一声刺耳尖啸穿透魂灵,顿时连紧握的骷髅手都不那么稳定。
便是这稍许松动,再生变数。
已经探出的半颗头颅,夹杂着那张巨嘴,袭向他还在颤抖的左手。
若只看半颗完好无损的头颅,完全是一个邻居家乖巧的小孩,只是眼中透露着异于常人的渴求。但加上嵌在后面的巨嘴,再有噬人般的迅敏,那无异于面对恐怖的双头蛇。
最致命的是,浮游明白自己无力抵挡,真正能挡住对方的只有附着在右半身的骷髅臂膀。可如今骷髅手限制着鬼孩的手,即使有些压制的意味,也不足以抽出闲余来抵挡来袭巨嘴。
真要强行抽手,看似化灰的鬼手绝对会瞬间握住他本体,虽然不知会发生什么,但结果绝对好不了。
可愈发靠近的巨嘴没有给他多余思考的余地,近在咫尺如拉链般的牙齿缓缓拉开,妄图吞噬眼前的食物。
自己看似颇有优势的魂灵以及幽族之躯,在诡物面前或许只是“嘎嘣脆”的口粮,绝没有幸存的道理。故而动是必须,如何动才是关键。
愈发清晰的念头在脑中碰撞,却让浮游发现一丝端倪。
望着墙角探出的诡物,头颅承接巨嘴彻底探出,鬼手被骷髅紧紧压制,也就是说刚才那幅画面中的怪物,只剩一张贪婪巨嘴藏在阴影中,伺机而动。
一体三分,各有恐怖。
但自从它爬出墙角,袭击而来,似乎又少了些什么。
巨嘴拉开一半,几乎能闻到它口中残留血肉的滔天臭味,但浮游从未如此镇定。每一点每一毫,片片场景在脑中放映,揭露隐匿危险的轨迹。
思维。没错,在墙角内时,即使以幽族的魂灵之法,也被无声无息地吸引而过,产生混乱的记忆。若非目中突然浮现的场景,绝对早就被勾引而去,吞噬一空。
此刻却完全感受不到这般束缚,不仅仅因为他勘破迷障,更关键的是那无形影响几不可微。是否从另一角度来说,走出墙角后的诡物某种程度上变弱了?
之前脑中念头是杂乱、混沌的,像是强行组合拼凑而成的意念,连带自身思维都有影响,简直就和眼前的诡物一般,强行缝合,却又自相矛盾的组合体。
可这般造物,纵然是诡异而成,真的那么天衣无缝吗?
浮游决定试一试。
紧握的骷髅右手开始抬起,抓着那苍白恐怖的手,猛地塞到已然是血盆大口的巨嘴中,就卡在其边缘。
这般粗暴动作在那骷髅手的施展下,隐隐有奇异道蕴流露,灰蒙蒙一片包裹着骷髅,如织女手中的针线,将其链接在一起。
明明是恐怖而诡异的器官,此刻就如同捏好的膜具,轻松地套在一起,再次完美地融合起来。
恍惚间,如梦幻降临,讲述最邪恶的故事。
忽然腰部微痛,浮游顿时清醒过来,眼前场景可并不柔和,小孩残破的头颅、拉链般的巨嘴、苍白手掌互相贯穿,却又像自然生长,并不突兀,甚至第一眼看去正该如此。
这说明混乱的影响再度袭来,但诡物一时无暇他顾,再次陷入奇异的平衡之中。
抽回骷髅手臂,看了看腰间黑色的腰带,其上鲜艳花纹似乎更艳丽,宛若一位大家在精心刺绣,雕琢世间美好。
浮游慢慢后退,同时小心地瞥向墙角阴影,他可没忘记,还有一张嗷嗷待哺的嘴,等着吃肉呢。
不过待他退出这片区域,阴影中最后一张嘴始终都没有出现,或许是诡物终究一体,那般重新缝合同样影响到了它的一部分。
对于这个猜想,浮游其实心中已有七八分信服。因为在刚刚将鬼手塞入巨嘴时,他思绪十分清晰,如同一位年长衙役面对狡猾歹徒,即使线索细微难寻,凭经验下意识地便有了对策。
更诡异的是,这骷髅手简直比缝合物还要了解诡物的构造,迷蒙灰雾仿若一台织机,精巧地为对方绣出图画,若非血淋淋的场景,还真有些浑然天成的感觉。
可,压制诡异的只能是更强的恐怖,这在土圭村是经久不变的真理。
当有一天思绪彻底理智,动作愈发协调,即使面对更为强大的诡物都丝毫不惧,他还是他吗?
浮游不知道,越勒越紧的腰带以及其上诡异的花纹或许说明了什么,一切赠与都是有代价的。
抬头看了看红幕似的天空,沉默地走了下去。
在这片土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而他,还有未完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