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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是我们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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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如果书店第二卷生存还是死亡第一百四十五章这是我们的耻辱各个修行山门在支援调查局这方面表现出了一致的大方。对他们来说,连自家的宝贵子弟都全盘托付给了调查局,一些身外物就更不会如何在意了。

    就拿调查局用的檀香来说,妥妥的高级货。用的材料是最好的,纯天然,无污染,炼制的手法也都是各个修行山头的独门绝活。香味闻起来浓淡适中,更有安心定神之效。常常一整只香烧完,只要不受到外力影响,香灰也是一整根。

    而且梦之国的传统从来都是死者为大。能让死人走得舒服点,活人都受些苦累都是小事。

    不知是太久没闻过这香味的缘故,还是调查局换了一个山头的香,王苏州总觉得今天的香有些不对,冲鼻子,熏眼睛,让他总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他忍不住揉了揉发痒的眼眶。

    在浓郁的香味与一缕青烟的趋势下,他忽然想起了在烟火逼人的烧烤摊和老和尚喝酒打屁时的那些事。

    每次他请了尘那老和尚喝酒撸串的时候,老和尚总会把了缘给带着。

    了尘和王苏州两个大人自己喝酒吃肉。了缘坐在一边眼巴巴看着,要负责倒酒上菜,但却只能啃着香香辣辣又实惠的烤面筋。

    王苏州最开始看不下去老和尚如此行事,给了缘单独点了个从来舍不得请了尘吃的羊腰子。了缘兴冲冲接过,却被了尘劫了胡。

    “他修为尚浅,还到不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境地。吃不了这种荤腥物,只能由师兄我替他消受。”

    说这话的时候,老和尚露出自以为是的和善微笑,上唇和左眼处的两道刀疤便显得越发狰狞。其实和身上的伤疤相比,这两处伤都是小意思。但偏偏这两处伤给他惹的麻烦更大。

    就因为这两道疤,苏州第一次请了尘了缘吃烧烤的时候,还被人家烧烤摊老板举报了。老板当时报警的理由很简单,看了尘像个假冒和尚骗小孩的人贩子。最后误会澄清的时候,烧烤摊老板送了两人一扎啤酒。

    当时王苏州还觉得占了便宜,后来才想明白自己是上了那老板的当。因为那扎啤酒的缘故,他那一个月吃了好多次烧烤。差点没钱给秀秀买好看的小裙子。

    其实本来那个老板的意思这扎啤酒是给他们三个人分的,但无奈了缘不光修为不够吃不了肉,还因为年龄不够,喝不了酒。

    王苏州因此替了缘打抱不平,问老和尚什么时候了缘才能吃肉喝酒,老和尚总是敷衍说快了。

    直到两个月前,老和尚才和王苏州私下说起,大概等到了缘满18周岁,成年了,能自己保护自己了,他便从调查局退休,回自己老家必死关。等到修仙成功那一天再出来。

    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

    老和尚虽然修为还算可以,但离修仙成功,大概还差孙大圣一个跟头的距离。

    所以所谓修仙成功,不过是老和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他的真实意思就是躲起来偷偷坐化。

    王苏州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陪着老和尚对着吹了一整瓶啤酒。因为老和尚既然说出这话了,必然是预计到自己的死期了。一些年老的修士在这方面的预感往往很是灵验。他便是舌绽莲花,也改变不了老和尚的结局。

    而且老和尚选择避开了缘和王苏州私下说这件事,具体什么意思,王苏州也心下了然。

    他没有提前跟了缘说这件事,但一直记在心里,总想着等那一天到了,老和尚肯定很难自己跟了缘说这句话,便由他这个当兄长的来说。

    而以后老和尚不在了,了缘再遇到什么问题就可以由这个兄长解答。

    王苏州打算的很好,正好了缘也说过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一回生日蛋糕。到时候也由这个王兄长一并满足。

    老和尚说过,了缘的真实出生日期,他也不知道。只是捡到了缘的那天刚好下了一年中的第一场大雪。之后便一直以一年中的第一场雪作为了缘的生日。听得王苏州是羡慕嫉妒恨。只怪自己的父母生自己的时候没挑个好日子。

    王苏州一直等待着今年梧桐市落一场大雪的时候,到时候他说什么,也要豁出面子,给了缘好好张罗一出成人礼。

    一向喜好热闹的王苏州想起那样的场景便觉得有些急切,偏偏又无人可以诉说,只是和秀秀提过一次。秀秀便劝他,不过几个月时间,又没有多久,过着过着也就到了。

    王苏州可以不听这个世界任何人的话,但是自家媳妇的话不得不听,便也觉得不过几个月时间,其实眼睛一闭一睁也就过了。只能放下心来,暂时放在了一边。但为了确保自己真的忘记,不光让秀秀帮忙记着,还在手机上设置了一个备忘录。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竟会是这么漫长,长到了缘居然没能等得到。

    想到这,王苏州更觉今天的檀香是真带劲,刺挠得他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越嗅香味越是冲人,冲得王苏州简直想夺门而逃。

    死去的这一支小队,总计十个人。

    其他九个人,王苏州都能找到一个自我原谅的借口。

    了尘那个老和尚是大限将至,顺其自然。

    蟾宫与折桂这对师兄妹是立下了要回老家结婚的FLAG。

    张三才和李四象这两师兄弟,一个是丑得自卑,整日想死想死,终于得偿所愿,另一个是义薄云天,与之同患难,也算死得其所。

    但唯独与他看似疏远,却会真心实意叫他王师兄的了缘,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原谅自己的借口。

    王苏州忽然有些愤怒。愤怒到他忘了身边还有几个人看着他。

    他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上挥去。

    力气不是很大。但众人可以清晰地听见牙齿在口腔中摩擦碰撞的声响。

    他的脸也顺势避开众人,转向窗外。

    他有些很多问题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一口肉没吃过,一口酒没喝过,连他么一口甜到发腻的生日蛋糕也没能吃过一口,

    这样的人生真的他么的叫人生吗?

    都他么三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会有人过的如此……窝囊?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那么好,那么乖巧,那么懂事,那么受所有人待见,那么年轻,那么充满无限可能的了缘死去了?

    为什么不是他这个人见人嫌,自称剑客但却只会犯贱的王苏州去死?

    为什么不是了缘那对不知道长了什么狼心狗肺的爹妈去死?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了缘那对猪狗不如的爹妈会选择在一个大雪覆盖一切的日子,将一个刚出生没几天,仅裹着薄薄一层还发出屎尿臭味的襁褓的婴孩就那么随意地丢在了一个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

    找个肯定能被人发现的遗弃地点就那么难吗?

    生怕有人能听见他的哭喊是不是?

    生怕他多呼吸点空气,多浪费点粮食是不是?

    他还不明白,了缘的父母到底为什么要如此狠心地丢弃他?

    就因为兔唇?

    就因为他比正常人要残缺一点?

    就因为上天钟爱他,在亲吻他额头的时候没留意亲错了地方?

    难道了缘就不是他妈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养的?

    难道了缘是从垃圾堆,从天桥下,从手机话费充值店里捡来的?

    王苏州在认识了缘之后,专门去了解了一下兔唇这种先天性的残疾。这是一种严重但也没那么严重的疾病,它给患者带来的身体上的伤痛远没有精神上的伤痛来得可怕。比之其他的危险性更高的先天性疾病,它已经显得足够仁慈。而且了缘唇裂的程度是最轻微的那种,只要及时治疗,即使不能完全恢复到正常人水平,但也不至于让人无法接受。

    王苏州真的很想质问一下那一对就是完整也缺了面皮的残疾父母,他们究竟知不知道你们丢弃的是什么?

    兔唇这种疾病的发生率大概在千分之一左右。这说明了缘即便不是万里挑一,却也是千里挑一的幸运儿。

    而在老和尚对其培养的过程中也发现,了缘的修行天分根本不能用万里挑一来形容的。现在能修行的修士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英才,而了缘这样修行十年便能追上甚至超过大多数人百年修行过程的,更是千里挑一中的千里挑一,是天才中的天才。

    如果用那句人人知晓的鸡汤名言来形容,那就是上帝为了缘关上了一扇门,却又为其开了一扇360无死角全景天窗。

    而且兔唇真的就有那么可怕吗?就真的严重到不得不将之丢弃荒野的程度吗?

    谁说是,我王苏州就敢骂到他家八辈祖宗!

    不信你去问问梧桐市调查局,从门口看门的秃头大爷到楼顶上吃白饭的蜘蛛精,有谁敢说了缘长得丑?

    如果你敢问出这个问题还没有被人揍趴了出来,我王苏州就敢把调查局大门都给他卸了!

    不信你去问问,看看有谁不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着了缘这个看上去就慈眉善目的孩子?

    谁要说句不喜欢,我王苏州就敢堵他的门直到他亲口说一句喜欢不可!

    看着窗外,王苏州习惯性的抬起了手。

    所以,了缘,你不要走,再回来给师兄笑一个好不好?

    以后看不到你那么腼腆又温暖的笑,师兄我怕以后觉都睡不好。

    然而,安静的房间内没有人回答,只有粗重不易的呼吸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他的手掌之下,也没能感受到那个总是带着异样温暖的光秃秃的脑袋。

    王苏州一直都知道调查局同事如此怨恨自己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如此惨重的伤亡——这固然会让他们难过伤心,但绝不至于连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再说了,调查局的工作除了新添的一些书面服务内的工作,其他只要是修行可以的修士,哪个过得不是刀口舔血的生活?

    谁不是抱着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心态?

    不就是一个死字吗?

    门口无名碑上写了那么多个名字,你看看可有一个叫怕的?

    没有,一个都没有!

    以前不会有,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们,包括王苏州自己真正介怀的是了缘的离去。他们看似在痛恨王苏州,但未尝不是在痛恨着自己。

    在调查局传承了近万年的忠魂册上,了缘是最小的那一位。

    17岁多一点,还差几个月才满18周岁。

    对于许多未曾修行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梦一样的年纪。

    王苏州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读高三。那个时候,他还没走进那家书店,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光怪陆离的一面。他正日复一日的背着之乎者也,与各类ABCD选择题进行着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拉锯战。偶尔累的时候,他会看向窗外,如果路过一个长相不错的女生,他会当机立断的吹个不那么响亮的口哨。大多数时候,他会收到一个鄙视的白眼。只有极少数幸运的时候,他会看见一张红通通好似苹果的青涩的脸。

    “了缘的事并不是你的错。如果要说错,责任应该在我。如果我当初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让了缘留在秋风小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已经为这件事向上面请了罪。因为这件事还没有完结,上面便留我戴罪之身将功补过。”

    高兴的话让秋风第三小队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了缘是在高兴之前来到的梧桐市调查局。

    高兴到来之后,第一件想做的意义重大的事便是将了缘调离秋风第二小队。他给出的理由是:了缘作为一个孩子,需要有更加安稳平静的环境来供他成长,而不应该去与危险的异常人类战斗。尽管调查局的战斗岗位上缺人,但那里绝不该有了缘的位置。

    那个时候,高兴才来没几天。调查局一干人也不太了解其真实的脾性。所以这件事被当成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中的第一把火。

    于是在个别脾气暴躁的人的带领下,这成了高兴试图打压秋风小队,以获取权威的手段。

    尽管在全体会议上,高兴据理力争,逻辑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也拉到了一些赞同者。但无奈最后,不赞同的人数要更多一些。

    这并非是其他人故意要与高兴作对,而是他们真的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了缘虽然年纪小,但他的修为在四只秋风小队中要排到中等偏上的位置。

    在修行界中,年龄并非是评价一个人的首要因素,修为才是。

    而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了缘的作用很重要,重要到很难找出另外一个人来替代他。

    修行是在走一段不可复制的路。

    每一个人遇到的问题和得到的结果都是截然不同的。

    即使是在同一个修行门派修炼同一种功法,因为自身资质以及外界因素的影响下,也会取得大相径庭的结果。

    了缘作为一个修行中的天才,他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特性。因为心性纯善的缘故,他所修行的法门不具备任何杀伤性,而是显现出了极强的辅助性。

    他的《金刚咒》可以增加队友的物理防御。他的《大光明咒》可以增加队友的精神防御。

    他的《观音心经》可以帮助队友收敛行迹和灵力流动。他的《大悲咒》则可以治疗队友伤势。

    ……

    也因为这个特性,秋风小队的所有人一直都尽力照顾着了缘,从来不让了缘进入正面战场。

    只让其在战场之外等待接应队友。

    此前这种方式很有效,了缘也从未受过伤。

    但谁都没想到,了缘第一次受伤竟是如此不可挽回。

    看着垂头丧气的众人,高兴扫视了一眼全员,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异常坚定地说道:“所以,我想请大家帮我。”

    众人抬起了头。

    “了缘是调查局成立以来牺牲的最小的成员。这不是什么荣耀。这是我们梧桐市调查局的耻辱。不可磨灭的耻辱!但我衷心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犯这样的错!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放下心中的悲伤,以更专注的姿态去迎接之后也许更艰难的挑战。我们所拼搏的事业,也是为了让更多像了缘这样的孩子,都可以健康快乐的成长起来。”

    秋风小队没有人说话。常年累月的修行让他们很多都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而且羞愧也让他们谁也无法轻易开口。

    最后是王苏州带头回答了高兴。

    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右手握拳用力了锤了一下自己左半边胸膛,用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说道:“人道永昌!”

    有人带头,剩下的10个人也就没有了扭捏。

    他们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然后不需要任何人指挥,便整齐划一地同样同样锤着自己的胸膛。

    高兴也跟上了他们的动作,与他们一齐喊道:

    “人道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