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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眉不展的瑞霜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愣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于是没有办法,只好就此作罢。
不过她细细想来,历连伯做贼心虚、贼眉鼠眼的模样一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方才的神思恍惚也绝不像是心有余悸、惊魂未定所导致,这般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样,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不过他所一直苦苦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尚且还不得而知,但是无论如何,恐怕此人还需多加提防。
瑞霜的手头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故而也就没有向其他人提出自己的顾虑,否则就凭自己对小和尚的了解,他非得说自己黑白不分、颠倒是非不可。
紧接着,历连伯以寒舍过于简陋为由,把苦无一行人等带到了其它地方居住。
先前提到过,有些村民因惧怕女鬼的侵袭,所以早早地逃离了厉家村,这就使得村子里多出了不少无人居住的房子。
而苦无一行人,自然是住在那些已经搬走的住户家中。
这里的环境虽比不上客栈那般干净整洁、舒适惬意,却也不至于环堵萧然、家徒四壁。
四人在此将就一下,也算得上是绰绰有余、毫无怨言。
只是他们当中有个身为妖族公主的瑞霜可就没有这么安分了。
瑞霜贵为堂堂妖族公主,从小锦衣玉食、华冠丽服,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生惯养惯了,自然是有些住不习惯这般简陋的屋子。
要说钱吧,他们也不是没有,就先前自己在荣千富那儿担任贴身庖厨所挣来的银两而言,那都足够他们衣食无忧地用上好一阵子,只可惜这里穷乡僻壤的,偏偏连一家客栈都没有,实在是叫瑞霜太过冤屈。
她每每想起跟这里天差地别的礼望宫,便总不由得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妖族公主,怎么偏偏就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不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既然是瑞霜自己选的路,她便没有退缩的道理,亦没有抱怨的理由,力所能及的,也只有一厢情愿地跟着苦无走下去了。
虽说她每次想家都会有点伤感,但一想到身边有个呆头呆脑、老老实实的小和尚,心中便是不由得暗自窃喜,仿佛只要一想起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所有的烦恼都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似的。
可惜啊可惜,在这寂静无声的三更半夜里,她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实在耐不住寂寞的瑞霜干脆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进而换上衣裳,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企图来它一个信马由缰,反正闲得睡不着觉,倒不如出去走走,看看星星,说不定走着走着,困意就出来了。
谁知瑞霜才刚跨过门槛,竟看到远处站着一个不高不矮的瘦小身影。
随着瑞霜仔仔细细地定睛一看,她才赫然发现,原来竟是同样迟迟未曾入眠的小和尚!
苦无昂首挺胸地立于一棵苍劲挺拔的柳树之下,神色愀然、面色凝重,面朝皎洁宵辉,背对着瑞霜,光秃秃的小脑袋最是引人注目,尤其当月光洒向地面之时,就连苦无的小脑瓜子都能在月色的映衬下熠熠生辉、闪闪发光,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不过瑞霜的心里倒是有了几分疑虑,小和尚这半夜三更不睡觉的,站在那儿做什么呢?
心生疑惑的瑞霜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上上下下、彻头彻尾地把苦无打量了一遍,进而几经思量过后,还是决定迎上前去,一探究竟!
紧接着,瑞霜就跟打起了什么鬼主意似的,不禁露出一抹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坏笑。
她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而且还刻意压低了脚步声,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动静,直叫神游天外的苦无毫无察觉。
若是有人在此时暗杀,非得激发他体内的灭魂之力不可。
瑞霜在将要靠近苦无之时,凭借轻盈绝美的身姿轻轻一跳,不费吹灰之力地蹦哒到苦无的面前,进而在重重地把脚踩在地上,发出“啪”的一阵声响,同时还不管不顾地于口中吐出一个字道:“哈!”
苦无心中一震,身子一颤,就跟翻书似的突然变了脸色,当即就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情,进而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就要对眼前之人大打出手、拳脚相向,但一发现是小霜以后,心里的大石头便是顿时落了地,而后一边用手拍拍自己的胸膛,一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其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小霜,怎么是你?你吓死我了!”苦无皱着眉,苦着脸,有意无意地嗔怪道。
瑞霜不以为意,反而咧开樱桃小嘴哈哈大笑,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清脆悦耳,很是动听。
“瞧你这胆小鬼,果然是被本姑娘吓了一跳!”瑞霜高傲地抬起头,斜视苦无,沾沾自喜、洋洋得意道。
苦无长叹一口气,有理有据地据理力争道:“小霜,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先不说现在本就为时已晚,你还在这么安静的氛围下突然制造这么大的动静,哪能不吓我一跳?没被你吓到的,要么就是胆量过人,要么就是武功高强,早有察觉、有所防备,所以才能够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不然哪能逃过你的魔爪?”
瑞霜轻声笑笑,进而一手握拳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言归正传道:“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外面来做什么呢?”
“你还说我呢?”苦无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不也是如此?一个姑娘家家的,走夜路也不怕遇到危险。”
“怎么?难道你还担心本姑娘被无耻小人轻薄了不成?”
“呸呸呸!”苦无低了低头,愁眉锁眼、瞋目而视,进而用一种满是宠溺的语气,辞气激愤地责怪道,“以后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况且我是一定不会让你受到危险的!”
此言一出,瑞霜当即愣住,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逐渐凝固,神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转而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眉清目秀的苦无,倒是发觉他在月光的照耀下分外英姿飒爽、丰神俊朗了。
苦无不经意间跟她对视一眼,注意到了她那虎豹豺狼般的眼神,这才匆匆意识到是自己说错话了。
于是乎,苦无急中生智、灵机一动,三思过后,才心急火燎地补充道:“呃……毕竟小霜你一路助我良多,你我之间又是莫逆之交,看到自己平生难得一遇的知己遭受危险,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坐视不管不是?”
瑞霜一听这话,心中一阵触动,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刚才还以为小和尚已经回心转意、脑袋开窍、懂得怜香惜玉了,可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是迟迟不肯承认他对自己的这份情感,还真是叫人大失所望、心乱如麻。
苦无虽然迟迟不曾表明过自己对瑞霜的这份感情,但是瑞霜的心里却是清楚得很。
毕竟她跟苦无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总不能对他一无所知不是?
瑞霜用尽毕生的爱,真心实意对待苦无,她就不相信,小和尚会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知道,苦无只是碍于他自己的身份而已,他一直拘泥于出家人所需要遵守的佛教道德,故而迟迟不能展露自己敢爱敢恨的天性。
然而苦无此举,实则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负隅顽抗罢了。
因为就苦无离开宏德寺的这段日子以来,他早就于潜移默化中忘掉了身为一名僧人出于本能的动作反应。
比如脱口而出的“阿弥陀佛”和双手合十的致敬招呼,这两种平时在他身上最常见的习惯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就连当年的一点影子都看不到,现在除了还有些优柔寡断之外,别的倒是在往还俗方面发展。
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苦无如果还是以前那个畏畏缩缩、顾虑重重的模样,那又如何能在人人自危、腥风血雨的江湖上生存下去!
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苦无未曾向所有人提及的一点就是,他连酒都喝过!
也许对于情感方面,他能否认自己未曾逾矩。但是被王允川强行灌下一杯酒,却是他不可否认的事实!
虽说那是情有可原,但是法不容情。
既已破戒,便是没有再狡辩的道理。
归根结底,苦无现如今已然不适合做一个安守本分的出家人。
可与其说他已经不适合做,倒不如说他根本没有必要做。
神宗不是寺庙,没有出家人所要遵守的那么多繁文缛节。
枯山在他小的时候就助他养成遵规守矩的良好秉性,这已经是功德无量,毋庸置疑。
只是像苦无这样身怀灭魂之力的人而言,注定有属于他自己的非凡江湖,像一个和尚一样清心寡欲地度过每一天,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时至现在,苦无看似是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和尚,实则也算是一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江湖人士。
只可惜他一直在逃避事实,迟迟不肯面对自己的本心,但这也就算了,更关键的是,他的懦弱让瑞霜在情感方面独自一人承受了太多。
要不是瑞霜用情至深,恐怕早已离他而去。
像他这样的木鱼脑袋,又有几个人能有耐心等到他开窍顿悟的那一天呢。
只希望瑞霜不遗余力的付出,到最后不要一无所获才好。
就在瑞霜陷入沉思而无法自拔之时,苦无突然在他面前招了招手,并试探性地轻声唤道:“小霜?小霜?”
瑞霜的心里“咯噔”一声,颤了一下,脸颊泛红甚至略显滚烫,匆匆反应过来后,急急忙忙地连声答应道:“哦!对!言之有理,好伙伴嘛,就应该互帮互助!”
苦无欣然自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
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最是打动瑞霜心。
瑞霜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进而饶有兴致地问:“小和尚,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因这屋子太过简陋,睡不着觉,所以才想着出来散散步啊?”
苦无淡然一笑,镇定自若地否认道:“自然不是。我从小过惯了粗茶淡饭的生活,这点贫寒的条件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只可惜从荣千富那挣来的银两无处施展,倒是有些可惜了。不过听小霜你这么讲,莫非你是因住不惯这里,所以才会睡不着觉?”
瑞霜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把手一挥,极其不自然地辩驳道:“才不是呢!本姑娘像是这种吃不起苦的人吗?纵使寒风凛冽、屋顶漏雨,本姑娘也还是照住不误!”
“小霜,你用不着瞒我,我知道你根本住不惯这儿。”苦无轻声一笑,游刃有余地应对自如道,“不过我细细想来,这也正常。毕竟你家世代为官,想必也算是大户人家。现在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所落脚的环境大打折扣,你难免会不适应。但是小霜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擒住女鬼,等我们抓到她以后,就可以没有顾虑地离开这里了。”
听到小和尚这么说,瑞霜才觉得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进而嘴角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笑意,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地一口答应道:“嗯!小和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你不是因此才出来的,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呀……”苦无直起身子,挺起腰板,若有所思地稍稍抬头,望向繁星璀璨的夜空,进而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一筹莫展、怅然若失地感慨道,“我自然是因为今日所遇到的那只女鬼的事情。”
“女鬼?”瑞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进而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相当无辜的模样,不敢相信地问,“你居然还在想女鬼的事情?”
苦无心潮起伏地默默颔首,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地说:“这只女鬼能够连续两次从我们手中逃脱,足见其身手不凡、法术高强。而且他一向神出鬼没、无影无踪,我们要捉拿起来很是费力,我担心如果我们不能及时出手制止他,那就会有更多的生命因此而魂归西天、驾鹤西去。”
瑞霜的眼睛一闭一睁,愁眉莫展地扼腕叹息道:“小和尚,你再怎么杞人忧天也没有用。女鬼跑都已经跑了,看样子,今晚也是再无出现的可能。毕竟她已经在我们这里连续两次栽了跟头,如若她再不知好歹地送上门来,那只能说明她一心求死、不知死活。你与其在这儿黯然神伤、庸人自扰,倒不如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这样才能有十足的把握抓住她,而不是再让她远走高飞、逍遥法外。”
“小霜,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我就是放不下心来。”苦无忧心惙惙、忐忑不安地语出惊人道,“我们根本无法掌握这只女鬼的行踪,如果她又去找了连伯兄该怎么办?她都已经有过第二次了,又为什么不能有第三次呢?”
瑞霜心弦一紧,一听苦无提起历连伯,脑袋里便是思绪万千。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进而轻声细语地话锋急转道:“小和尚,你真的相信历连伯吗?”
苦无一愣,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如坐云雾的不解神情,当即就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儿,进而急不可耐地追问道:“小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
“没有。”瑞霜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的言语,颇有先见之明地迎着他的话说下去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了。我只是跟你一样,有些担心他而已。”
苦无叹了一口气,神思恍惚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地附和道:“我能理解。毕竟敌在暗、我在明,恐怕以后我们要对付这只女鬼的话,还需小心行事、慎之又慎了。”
“嗯。”瑞霜不假思索地答应一声,愁眉锁眼的样子显然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果然不出瑞霜所料,小和尚还真是百分之百地信任历连伯,自己才刚刚提及半分,他便已经想要对自己给予否认。
要是再继续谈论刚才那个禁忌话题的话,恐怕自己又要和他大吵一顿了。
两人谈话间,凉风习习、微风渐起,柳树的小辫子随风起舞、摇曳生姿,可能是因感受到了凉意而瑟瑟发抖,也可能是为风的到来而感到欢欣雀跃。
瑞霜不由自主地用双手交叉来回摩挲着双臂,口中甚至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
碰巧的是,一向粗枝大叶的苦无刚好注意到了这一细节。
他毫不犹豫地取下身上的披风,潇洒自如地把它盖到瑞霜的身上,并郑重其事地关切道:“小霜,起风了,我送你回去吧。”
瑞霜依依不舍地跟苦无对视一眼,进而微微点头,心满意足地一口答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