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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欲望就像窜稀,想憋都憋不住。”
周锦彧端坐太师椅上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一手握着的一块细腻如脂的青色绶珮,另一手却是捏着刚看完的一封信函。
有黑袍人走入房中一礼:“喻州来信,詹航答应了。”
周锦彧闻言眉目舒展,面色大好。却只是开口便又是无奈道:“吴圭,你下次把小妹也接来,她老是说我不带她玩,这不又给我写信过来了。”
吴圭沉吟了半晌还是开口:“这事好说,小姐顽童心性也是公子您惯的。只是族里好像已经摸寻到了你和凌公子的联系。”
周锦彧闻言先是一愣,再而摆摆手道:“让他们烦心去,九姑姑那边可有消息?”
吴圭颔首低眉道:“族里人知道了她庇护凌公子,现在也是分为两派,老爷自是想让大小姐回族,但二爷那边您是知晓的。二小姐那边卖了悦辛客栈后便不知所踪,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周锦彧摆了摆手,只起身临窗顾盼:“勘隐司那边呢?”
吴圭答道:“我劝公子您少沾染勘隐司的事情,赵赐吴淳这番共赴江南,背后未必没有旬家的意思。”
周锦彧闻言眯了眯眼,却是冷哼一声:“他旬家再是权倾朝野,莫非还能颠倒是非黑白不成。”
吴圭闻言只是沉默不语,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周锦彧说完话也好似想起了什么,只是神色黯然:“好像还真能。”
吴圭道:“反正最近麟淄城可热闹,我前几日还发现了一个人。”
“谁?”
吴圭轻吐二字:“皇甫。”
周锦彧轻呼一口浊气疑惑道:“他来凑什么热闹,不会宋霑也来了吧?”
吴圭摇了摇头:“宋霑自封于南山,没有大事是万不会出山的。只是我所知道的八大判官明里已经出动了一半,西岐阳灵列九也在金玉斋中暂隐,甚至连弈家……”
周锦彧听到此处瞳孔瞪大数倍:“你别告诉我连弈家都……”
吴圭摇头道:“倒是没有确切消息,只是发现了些神机术的踪迹。凌公子曾经偶遇的君子堂也有弟子来京城,是央菊殿的房系蝶。听闻他此次出关黄霓羽大成,却是四个长老亲传中有望第一个先敲完九鼎的。”
周锦彧听着这一个个的名头,只觉得脑瓜子嗡鸣,索性也再懒得去想,只是看着天边云卷云舒养神。
吴圭在一旁躬身道:“公子不去幽兰坊看看?听闻今日格外热闹。”
“一群身不由己的戏子伶人与一帮己不由心的达官显贵,有什么热闹可凑的?对了,他也来麟淄了,还劳你多费心。”
吴圭闻声一愣,再是开口:“分内之事。”
遂作礼告退。
……
红烛悬作连绸灯,幽兰坊作为首屈一指的青楼内里装潢自是不可小觑,更何况今日之盛况早有老板为此准备,再添了几抹流光溢彩。
幽兰坊占地极广,其内园林便有两处,皆是仿造苏式园林样式。
步入中堂举目,便有湘帘翠幌,几处人工雕凿的小山古色古韵矗立清池。池水宽数亩,饲有锦鲤游弋其中,又正值盛夏,自然不乏朵朵莲荷盛花盖笼铺满清池。周边散落三两亭台轩榭,又有花木掩映于朱栏曲楹间。
幽兰坊自是不同寻常青楼,只装潢上竟是以别出心裁的淡雅精洁为主,若熄了红烛,只是随意扫上两眼,说不准便会以为这里是一处书斋墨苑。饶是如此,只道是莺莺燕燕之声传来,香炉中烧着麝香弥散缭绕,便也知晓此处乃是一处真正的人间仙境。
列围的八仙桌早是摆好了各色糕点茶水,落座更是非富既贵,楼子里的姑娘们只充当女侍,并不故作媚态。娉娉袅袅却也是沁人心脾。
“素王到。”
“代王到。”
……
随着一声声高喊,诸皇子也是先后在门口拜见了褚青鲵与幽兰坊的老板朝观,错落坐于中间的主桌之上。
大幸礼制除去太子的诸皇子十五岁选婚,出居京邸就藩。皇女封为公主,成年后由有司拣选驸马。
乾仁年原先太子早夭,东宫空悬良久,周瞻源体魄也尚且健朗,所以立储君之事也一直被搁置了下来。原本周瞻源有意让三皇子周献傅入东宫立储,可后来随着废后铜雀二事也就此作罢。
等到三三两两人物齐聚幽兰坊,便是只差那天子开宴。
大堂自是丝竹雅乐奏鸣,熟络的友人兄弟便就着瓜果糕点交谈起来。
“五哥,听闻你最近一直忙于户部漕运之事,嫂嫂和我说着揪心,你本就身体羸弱,还是多注意些。”
一位弯眉少年笑言,眉间锐气时隐时现,却是嘴角天生微翘。只着一袭青衣,两肩绣着火纹,胸前绣着四爪蛟的补子。
对面男子同样是青衣锦绸,却是面如白宣,只观其面便知有隐疾傍身。不同于开口说话男子的英气逼人,虽也是朗逸面容,却多了几分怅然的秀气。
“呵呵,有劳七弟挂念,咳咳,近来确实事务斑杂。父皇要新铸幸币,这便是不菲的开销,辽州的米价居高不下,赈济救灾的银两也是被各层贪官层层抽剥。倒是北境,虽也时有胡乱,但俱是小打小闹,比起往年安稳了许多。”
口呼父皇,又为那英气男子叫作五哥,自然便是五殿下周献宸,封“素王”。英气男子则是七殿下周献骁,封“代王”,皆是时至今日却也未曾就藩。
二者谈笑间,却有一人着玄色半开襟衫缓缓走来:“二位殿下当真是心系百姓,陛下龙辇快到了,还请二位出去恭迎。”
周献宸翩翩温雅,自是还礼:“有劳呼延大人费心,我与七弟这就去恭迎父皇。”
白衣汉子虽只一身便装,却是身高八尺,虎目圆睁,可谓是不怒自威的猛将之容。若说勘隐司是刺探天下的暗匕,那么呼延庚信手下的三千御林军便是皇帝身边的厚盾,饶是三宝高手也断难在此人麾下的三千御林手中占得便宜。
周献宸和周献骁二人一前一后起身,呼延庚信便是站在二人一侧作掩。
早有红衣褚青鲵与朝观在此迎候,见了二位皇子也是免不了一番礼数。
“哟,八弟,到了也不让人传声消息,我与五哥方才还念叨着你。”
八殿下周献施长得心宽体胖,近几年常有其通淫宫女的消息流出,据闻周献施最是流连于青楼风月地,也怪不得周瞻源总拿这个儿子头疼。
周献施看着二人也是面露笑颜:“五哥、八弟,说什么呢?我这不也是刚到,我这人除了私底下的老婆不能告诉你们,还有什么是不能和你们说的?这几日后,咱们估计也就再难见面了。到时候遇到了皮脂柔嫩的美人莫要忘了我才是。”
周献宸闻言讪笑:“我说七弟,你这好色性子可如何是好?莫把身子骨掏空了,到时候与五哥一般当了半个废人。”
周献施闻言一笑,自是不以为意:“五哥,我才是担心你这身子,到时候就藩,如何承受的住道路颠簸?”
说话间门口有龙辇驶来,缓缓停稳,周瞻源扶着旬皇后踏步而出,伴着高呼万岁之声走入幽兰坊。
几位皇子皆是叩头拜道:“儿臣恭迎父皇,母后大驾。”
周瞻源扫了一眼,自然也是和气笑道:“你们几个可是久等了?”
周献骁吐了吐舌头玩笑道:“父皇,儿臣与两位皇兄也是刚到,不知其余弟弟和二哥可是跟着父皇和母后?”
旬静为后堪堪十年,眼前几位皇子自然不是她所生,若论嫡出也就只有尚且年幼的十三子。不过她倒是一向贤淑雅静,对待诸位皇子不说视如己出,倒也从无刁难,颇有后宫之主的仪姿。见到周献骁开口问话也是回应道:“你们的几个弟弟尚且年幼,到了封藩年纪的老十和十一一会儿便有人带来,你们二哥临时领了圣旨,估摸着已经离开麟淄城了。”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一愣,二殿下周献钊是出了名的闲散性子,最是爱游山玩水喝花酒,哪里领过什么圣旨出京?如今这么个节骨眼上领旨出城更是不同寻常。
一行人踏入幽兰坊就坐,这才算是宴典开始。
幽兰坊上下为了今日已是劳碌近一个月,其中更是新添了不少装饰,天子脚下,自然要仰仗龙颜。
褚青鲵一代清倌人,却丝毫没有寻常青楼女子献媚靥笑养出的风尘气,自是冰清玉洁。又有独一套的妆容秘技,乃至旬静都常问她交流保养之法。二女相见自是有些闺中密事要讲。
周瞻源没有落座,幽兰坊自然无人敢坐。
杯中有酒,周瞻源举杯环向众人一扫。
“我大幸国祚绵延至今已是二百又七年,虽说多有小难,但全凭场中诸位倾心尽力保我大幸,至今然可谓是泱泱雄国。我大幸如今只是盘龙卧虎,迟早有一日兵指北境百胡王庭,夺回失地。这杯酒,敬诸位。”
“敬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