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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黑丞会所有帮众都在臂围套上了白袖章,路上人刚开始多有驻足侧目,时间长了也都习惯了。
会友楼大丧,一楼便是灵堂,各派各势都有派人过来。甚至苏佑陵所知晓的,就连合壤郡的太守都遣人送礼过来。
苏佑陵这两天一直都没离开会友楼半步,因为徐筱需要人照顾,交给其他人苏佑陵也不放心。帮里一位大夫来看过,只说是经脉受损严重,要好生静养一番,苏佑陵索性便把客栈都给退了,将跛狗连着两人行李也一并带了过来。
叶舴听闻彭涛遭刺而亡的消息后连着两日不见人影,差人放来了许多好酒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两天以来竟是滴米未进。万铁头几次敲门都无人应答,叶舴不是敲鼎武夫,身体与常人无异,如何顶得住这般作践?万般无奈之下万铁头只得和陈业狼商量一同强撞开门。
书房中的叶舴抱着酒坛形同枯骨,他双目失神,身旁零零散散倒放着足足十六个空坛子,酒水和呕吐的苦水漫了一地。叶舴见二人强行破门而入,只是浅浅一笑,又端起坛子再复豪饮一口。
“呕”叶舴打了个酒嗝,却是又吐了出来。纵然陈业狼见到叶舴这般模样都是双目微红,更不提一向与之私交极好的万铁头。骂,固然想骂,但两人怎骂的出口?
苏佑陵默默的看着近来发生的一切,叶舴被陈业狼强行送到医馆养病。只是几人都知道,叶舴的病,是心病,如何好医?万铁头近来总会在徐筱养伤的房间唉声叹气,连着苏佑陵也连连瞪眼嫌他声音太大吵到徐筱静养。但万铁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官府几次来人都是帮中几位主事代为接待,包括彭涛的丧事也是几位主事在费心处理。
彭涛死了,叶舴状态不稳,黑丞会如今竟是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万铁头不愿意在这等节骨眼上回家清闲,但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只能整天和苏佑陵呆在一起,拉着苏佑陵一同喝酒。
万铁头与苏佑陵聊天时还聊到了府城的黑丞会派人来要黑丞掌令,却一直都没找到,几位主事也都在寻找。甚至还将矛头指向他与陈业狼二人,因为他们是最后在叶舴身边之人,自然有私吞掌令的嫌疑,但他与陈业狼二人的脾性,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来?
苏佑陵思索了半晌还是决定将彭涛临死前将黑丞掌令交给他的事告诉了万铁头,谁知道这九尺大汉听完竟是对着苏佑陵单膝跪地:“既然前帮主将掌令交与你,你便是合壤郡黑丞会的新帮主,还请帮主早日出面,顾全黑丞会大局。”
苏佑陵知晓现在的暗流涌动,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涉险,不论万铁头怎么说都是拒绝了他的请求。但谁料到那九尺大汉居然耍起无赖来,一直跪在地上,苏佑陵不答应,他便说什么也不起来。不论苏佑陵怎么解释,万铁头都只有一句话:“还请帮主早日登位。”
苏佑陵拗不过万铁头,但依旧不肯让自己出面,只得想了个办法:告诉万铁头只要他与陈业狼肯听自己的话,他便尽己所能去稳住黑丞会如今的动荡,至少不能让八大主事都带着自己的心腹亲信分家。万铁头将此话奉为圣旨,二话没说便将陈业狼一同拉了过来。陈业狼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什么也不肯对眼前这个新帮主跪下,只是说要苏佑陵先露两手给他看。不然偌大帮会,凭什么交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手上?
苏佑陵不在乎陈业狼的轻视,自己的资历年龄摆在这里,这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他之前也没做过这些事,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他当然不会有什么不争馒头争口气让陈业狼刮目相看的想法,只是考虑到彭涛的临终嘱托,终究还是没办法让自己置之事外。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出来跑,总是有借有还。
苏佑陵让万铁头差人在徐筱养病的房中架起一个木桌,又将各方的信函事奏差人一并拿了过来,就在徐筱的身边行起帮中公事。叶舴几日未处理过帮中事务,又时值多事之秋,此时的稿件已是堆积如山。苏佑陵这才知道管理偌大的帮派该是多么头疼的一件事,不由的也开始稍稍有些同情叶舴。
白蛇堂、曲殇阁和真玉盟建制都在,只是地盘被黑丞会削减了许多,彭涛终究没有将事情做绝。苏佑陵看着各大势力前来会友楼吊唁所送的礼品不断推敲,又着手整理着叶舴曾经的清洗名单。
就苏佑陵而言,名单上许多人别说见,他便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只能一边从万铁头和陈业狼口中打听,一边做着决断。叶舴做的很好,即便是从那些旧稿件所圈出的笔记都能令人一目了然,而且评点相当细致入微,处事不可谓不谨慎。
苏佑陵第二日便下令,让万铁头传出消息,黑丞掌令已经找到,陈业狼暂代帮主一职,又让万铁头将消息传给了那个真正想当地下的宰相的人——庄小年。
消息散播出去之后理所当然的引起一片哗然,就连陈业狼都怒气冲冲的来找苏佑陵兴师问罪,苏佑陵干脆闭门不理,让万铁头将他赶了回去。
陈业狼憋着火气留下了一句我看你能怎么折腾之后便转身离去。
苏佑陵又让万铁头与官府讲谈漕运的税务,詹杭上来狮子大开口要八个点。苏佑陵打死不肯,只是交出了从白蛇堂那占据的几处赌坊代为水漕司一并打理,这才只让詹杭松了口,只要两个点。双方谈成了这笔生意之后,詹杭又提出曲殇阁那几处黑丞会名下的风月之地的税也要涨,却被苏佑陵以漕粮之事假以威胁最终作罢。
鱼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黑丞会群龙无首,不少人便开始虎视眈眈这块肥肉。曲殇阁等几处地方都发生了些骚乱,不时便有客人闹事的消息传来。苏佑陵直接让陈业狼带人抓了几个带头的打废了男人吃饭的家伙后扭送到衙门,他要让人知道,黑丞会讲理,但先讲黑丞会的道理,再讲官府的道理。如此蛮横行径自然遭到了许多势力的口诛笔伐。苏佑陵也不恼,只是动用了叶舴埋在各大势力的眼线,依次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
比如合壤郡一处名为黄连县的地方有个武行,那武行的话事人是一位四鼎的中年汉子,他骂黑丞会欺压良民,其心可诛。苏佑陵在万铁头的护卫下上门,只是一席话便令那大汉噤若寒蝉。
“据闻前些年白蛇堂的人押送一尊白玉罗汉却在安兰县为人所劫。那安兰县的洪福镖行被白蛇堂视为劫宝之人,遭到了白毛蛇的清洗,但那尊白玉罗汉却不知所踪。幸好,我们在你家内院后的暗仓发现了此物。我记得洪福镖行当年的话事人赵亦是五鼎高手,他逃了出来,近年来一直在向白蛇堂下黑手,白蛇堂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不知道这个消息散出去后,赵亦是继续杀白蛇堂的人,还是来杀你的人,又或者是直接来杀你?”
苏佑陵说完便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你背后的主子拿你当枪使,你自己也不想想,他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出面对付黑丞会?”
那大汉立马跪了下来:“大人,是小的一时糊涂,小的一时糊涂。我义通武行今日必唯黑丞会马首是瞻,是白毛蛇出钱,让我们这么说的,大人你可千万要信我。”
苏佑陵摆了摆手,踏步走出武行。
合壤郡北的沧阴县有一处山匪,近来一直在对黑丞会的商队下手。苏佑陵没有听从陈业狼的话直接带人杀上山去,而是带着一帮护卫来敲山门。
“我今日不是来打架的,只是想告诉你们,官府的水漕司刚刚建立,诚邀各位英雄豪杰入水漕吃香喝辣。只要诸位肯投诚,你们老大便是正八品的水漕司司值官身,诸位也都能吃的起皇粮。”
“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信你个小毛孩?”
那山大王在山营的瞭台上大声质问。
苏佑陵嘴角一勾:“詹大人前几日不是让你们袭击我们黑丞会的商队?这都是误会,是他授意说尔等皆是义薄云天之人,这才让咱们握手言和,差我今日接取各位英雄,怎么?詹大人的话你们也不信?”
那山大王闻言一愣,连忙嬉笑道:“好说好说,原来詹大人都和你们说了,那之前我们所劫的东西?”
“都是你们的,我们分文不取。”
苏佑陵和善一笑,那山大王连连点头,忙带人就出了营寨。
万铁头看苏佑陵的眼神如同看神仙一般。
“你怎么知道他们这一伙是詹杭授意的,要是是白毛蛇的意思呢?”
苏佑陵转过头笑着看他:“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