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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R市后,二人若无其事地分道扬镳,就像十年前那样,之前经历的一切仿佛不过是做了个长长的梦。
谭戈这次的正能量文章破天荒获得了夏岚的首肯,很快就得到了不用转去广告公司的通知;戴越回到研究所后也是天天专研学术,李所长回国后看到他的积极状态赞赏非常,多次表示要为老大不小的他牵牵红线。
二人好像没什么理由再联系,即使偶尔也会不约而同地想起前段时间遇到的荒谬事件,想起在路边摊一起吃吃喝喝的说笑,但这一切都抵不过现实的洗刷,慢慢地就在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笼罩中变成了就连自己都开始怀疑的>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戴越开始会一遍一遍地从床上弹起,警觉地听着外面无法判断来源的一些异响,虽然过去的他会直接把这些声音认定为猫叫或者狗吠或者楼上装修;除了他夜里也会做梦,梦到鲁明光的半张脸挂在墙头朝他微笑,梦到曹老板的断肢被一遍又一遍地砍掉。
不知道谭戈那边如何,他自己总是休息得不大好。
谭戈的相亲很意外地竟然还有下文。第一次初见后,谭戈总是走神,道别后连对方的样子都马上忘了。没想到对方第二天还主动联系她,约定下一次的见面。
谭戈从不过分自恋,因此她把对方主动的理由直接判定为是对方自己存在某种缺陷;她并不一定会嫌弃他的缺陷但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个缺陷是什么。
于是第二次的见面谭戈终于开始走心,认认真真地将对方从头观察到了脚。看起来这个男生并不丑陋,甚至还有些眼熟,脸上的几颗浅浅痘印并不影响他整体的干净清爽;见到谭戈这样端详自己,他大大方方地笑了:“谭戈,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王……”谭戈拼命搜索着记忆。
“王午。”男生松了口气,“你可算是想起我了,学妹。”
“也不算想起你,就是对你的名字有点印象。”谭戈单刀直入,“你的条件这么好,怎么想到还约我第二次?”
王午一听就乐了:“你这话说得,好像对自己多不自信似的。”
谭戈认真地想了想:“我是觉得我条件挺差的啊。你看,我是孤儿,我眼睛也半瞎了,没准儿对后代还有影响……然后工作收入也一般,我人长得也比较大众,哪像你,家庭背景强,学历强,工作棒,长得也一表人才的……像你们这样的精英,一般结婚都晚。”
“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会说话。”王午挠了挠鼻子,戏谑地叹了口气,“我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好,你怎么会连我的名字都想不起——而且还是这么容易记住的名字。”
谭戈平时挺会开玩笑的,但因为相亲的经历不多,她放得不开,连话也不会接了,只得尴尬地笑笑:“我这回记住了,王、王午。”
“然后现在我来解答你刚才的问题,”王午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也只和善地笑了笑,“精英一般都结婚晚是吧,但我是二班的精英,我的人生理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谭戈,大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不错的,可你那时候都不搭理我,我就一直以为你已经有主了。这几天正好我爸聊起常教授在给你物色对象,我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村没了这店所以就催我爸赶紧联系你,我估计你也老大不小了,女孩子这事一般考虑得早些……所以,要不你说说你到底什么想法?”
谭戈把他这番话听下来之后,发觉信息量有点大,反而更加紧张起来,不知道该从哪个点上接话,把筷子都快咬断了,才傻乎乎地冒出一句:“不好意思啊,我还不是太明白,要不你别说太多,我一句一句问你行不行?”
王午一愣,没想到她会表现得这么坦率,然后又马上咧嘴笑了:“怪不得你会去当记者呢。”
谭戈琢磨了半晌,一板一眼地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所以你大学时候……喜欢过我?”
王午深吸了一口气:“嗯,算是吧。”见谭戈还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他只得自觉补了一句,“那时候就是觉得你特别可爱,干脆又坦荡,现在也还没变,是那种会去为一件事情投入所有精力的人。”
“意思是……我蠢?”
王午摇摇头:“不,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生。”
“那你现在真的有想要结婚吗?”
王午沉吟了片刻,神情突然变得诚恳起来:“结婚,我本来也不急,但听到是你,我觉得急一点也是可以的。我以为结婚,只要对方是你愿意尽力去了解和接纳的人就够了,婚前耽搁太久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太多的事例告诉我婚前无论磨合多久,婚后都还不断会有新的问题出现,结婚这个程序出现的早晚并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两个人愿意一起克服问题的态度。对我来说,你出现了,那么人就对了,现在我的态度也摆得很正……你呢?”
谭戈突然走了一小会儿神,她觉得世界真的是很神奇,她不近人间烟火地当了快27年的单身狗,这个时候却突然就在跟一个还不算熟悉的男人直接谈婚论嫁了,关键是,她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原来有的事情看起来很遥远,其实也可以近在眼前。这个男人没有说错,不过是一个程序而已,早晚都会来的,只看是跟谁。
“我其实,也还没想得那么仔细……”她终于回过神来,就正好对上王午那双认真等待答案的眼睛,“你刚才说的我基本上都同意,但我觉得,虽然男女磨合是常态,但也会有效率差异……这中间家庭背景,教育背景,文化素养,意识三观,消费习惯,等等等等,全部都影响着这效率。如果是一个能跟我高效磨合的人,我也自然愿意抓住机会。说到底其实就一个意思,你觉得我俩,配吗?”
“难道不配吗?”王午收起了嘴角剩余的最后一丝笑容,“论家庭背景,你的父亲管军人,我的父亲管银行;论教育背景,我们都是一个大学毕业,只是我比你稍微多逗留了几年;论文化素养,我们来自于同一个文学社吧;论三观,你同意我刚才说的婚姻观,我也赞成你刚才提出的高效磨合论;论消费,我觉得我们这两次约会不管是选的地方还是点的菜,应该都是双方满意的吧?”
谭戈看了看满桌的空盘,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王午见谭戈没有反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笑容又浮现在了脸上,“以你的智商和身高,配上我的性格和长相,根据遗传学,我俩下一代的基因有很大几率赢在起跑线上~”
谭戈打了个寒噤:“你可真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我说的都是事实。”王午的笑容越来越大,“不信你去问问常教授和我爸,看他们怎么说。”
谭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紧张,也呵呵呵呵地跟着傻笑起来,她没想到这王午还挺有意思,难怪小姨他们催三催四地要她一定来看看;如果不是王午突然指了指她的身后,她几乎都要拍着桌子表示自己已被他说服。
“那个人,很眼熟啊……”王午指了指谭戈身后的一桌人,“好像是X研究所里那个戴博士。”
谭戈赶紧回头去看,还真是。
“你们熟吗?”见王午突然起身朝那桌走去,谭戈忍不住问道。
“只认识,不熟,有次去找我舅舅的时候打了个照面。”王午小声告诉谭戈,“我舅舅也是他们所里的。”
一般都晚婚的精英戴越最近非常头疼。对于说好要做彼此唯一朋友的谭戈,他自己别扭着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约出来面基;而另一方面,李所长对于自己的婚事太过关注,却之好像又有点儿不恭,他不得不偶尔牺牲晚上的个人时间出来敷衍一二。
又逢周五,他刚计划好无论如何周末试试拒绝一次李所长第八个亲友的女儿,就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学同学的邮件,说是周末举行校友会,戴越作为校友中混得较有声色的学者代表,被要求尽量出席。
戴越望着电脑一连呵呵了四五个回合。谁都知道他是阳春白雪式学霸,跟中学同学一个不熟,他优异的记忆力全部只用于了书本之上。至于同学,哪怕是同桌,他都不记得其人。想象一下到场后大家寒暄中你认得我我不认得你你们都认得我我一个也不认得你的尴尬,他觉得鸭梨山大。
最后他想,幸好劳资周末还有相亲,撞了撞了,噢耶。
然后当真到了相亲现场之后,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去参加那该死的校友会算了。背影啊那个背影,兀的不正是自己那个好基友谭戈菇凉也么哥?世界真是小……看起来对方长得还挺面善,俩人聊得还挺热络,甚好甚好,隐隐约约听到都聊上婚嫁问题了,呵呵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趁那第八个亲友的女儿还没到场,要不自己还是去校友会上显摆学问拓展人脉好了。
他这么想着,却见到那个挺面善的男子突然指了指自己,指了还不打紧,谭戈也回头了,然后面善男士竟然向自己走了过来。
校友会,好想参加校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