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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越给鲁大爷注射了一支镇静剂后,鲁大爷就沉沉睡去了。趁他睡着期间,谭戈提议说鲁大爷折腾了好几天,这一觉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而且就算醒来后他也未必能恢复神智,自己不如去找别的清洁工先问问情况。
戴越点点头:“你去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他。”见她快步走到门边,又赶紧添了一句,“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谭戈回头给了他一个调皮的笑容。
戴越突然觉得自己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了。
谭戈再次回到医院已是两天之后。这两天戴越疯狂地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却都无人接听。戴越想起之前的种种离奇事件,紧张得茶饭不思,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放弃了,什么都不想继续查了。
当看到谭戈疲惫地推开手术室的门,他冲上去就紧紧抱住了她,勒得她差点窒息:“你去哪里了!”
谭戈用力推开他,努力地喘息着:“调、调查啊。”
“为什么不接电话!”戴越虽然松开了怀抱,手却还紧紧拽着谭戈的胳膊不放。
谭戈委屈地瞪着谭戈:“调查前我回了驻地一趟,想把画带上……结果手机就落在那里了。我想着时间紧迫就没回去取……”
“你有没有想过不带手机出了事怎么办?”
“我……”谭戈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老式的直板手机,“其实有还有个备用机……我有两个号,只是这个不常用。有事我会用这个通知你的。”
戴越有一种满腔愤怒无处发泄的感觉,一屁股狠狠地坐下:“好,那你说,你都查到了什么!”
谭戈看了一眼手术台,鲁大爷还在上面躺着:“他没事吧?不会还没醒吧……”
“他没事!醒过好几次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戴越用力把谭戈的脸掰向自己的方向。本来正在气头上,但一看到谭戈的脸被自己的手捏成了肉鼓鼓的小包子,又觉得好可爱,气突然就消了大半。
谭戈努力挣开戴越的魔爪:“戴越,我们不要查下去了好不好?”
戴越一愣,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放弃,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不是要找你哥哥的死因吗?”
谭戈没有回答,目光仿佛穿透了戴越的眼睛,一直看到了他的心里:“你估计也猜到了,我们遇到的每一桩事件,背后好像都有什么很可怕的力量在操控着一切,我害怕这件事的真相会让我失去得更多。”
“你到底查到了什么?”戴越轻轻握住了谭戈的手。
“其实也没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我有一些不好的猜测……”谭戈仿佛非常疲惫,头软绵绵地靠在戴越胳膊上,声音也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我为什么去了两天,因为我专门去了别的城市问了些专家……”她又用力抬了头,“戴越,关于地震的原理,你了解多少?”
戴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不多,怎么了?”
“那你觉得,一个从地质结构来看不大可能发生地震的地方却发生了地震,并且所有防震措施都没能保住这个区域内的任何设施,这会是一个什么情况?”谭戈又挨着戴越的胳膊靠了下去,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轻声喃喃,“这场看起来是地震,但跟一般的地震好像又不大一样的灾难,如果是人为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该怎么办呢?”
“你……”戴越只觉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谭戈却闭了眼淡淡一笑:“好了,我说过了,刚才我说的都是没什么证据的瞎猜……都是玩笑话。这两天我先去找了鲁大爷的同事,他们说,鲁大爷其实之前几年的状况都还好,很少发疯,就算发疯也最多就满街乱窜,吓吓街上的小孩什么的。但自从去年有一次他去了一个地铁站做清洁之后,就越来越不正常了。我想,你也猜到那是哪个地铁站了,对吧?”
戴越点点头:“所以他果然就是那个看到了那半只脚的老人对吧,他是被吓出了毛病。”
“也不全是这样。”谭戈压低了声音,“他们说鲁大爷那天收工回来后就一直跟他们讲说什么玻璃门里穿出了一只脚,他们都觉得是鲁大爷又疯了没搭理他。鲁大爷就说要证明给他们看,自己跑回了那个地铁站,不吃不喝不睡在那里守了整整三天多,回来后整个人就开始不好了。一会儿说什么有人穿墙,一会儿又说什么地底下也爬出了人来,大家越不相信他越疯。并且发病的时候还多了一个举动……你知道的,撞门撞窗,好像他觉得自己也能穿过去。”
“说真的,你说之前曹老板的自我修复,包家的眼睛,我都还勉强能够接受……”戴越皱起了眉头,“可是穿墙……”
谭戈无奈地笑了笑:“是啊,所以关于这个,我也想了挺多的。我作了一个假设……假设鲁大爷所说的都是真的,有那么多人在地铁站里穿墙遁地进进出出,这画面也太灵异了……我推想了一下,这事儿的疑点有这么几个。第一,地铁站是有监控的,为什么没有别的人看到这一切,还是说有人看到了却当作没看到?第二,这次地震正好毁掉了这个城里所有的地下线路,尤其是这个地铁站周围毁得最为彻底,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第三,如果真有这么多自带穿墙能力的人在这里出没,那么地震后,这些人都去了哪里?”谭戈停了片刻,又继续道,“至于这个荒谬的穿墙能力,我自己开了个脑洞……假设,假设人的细胞,或者什么更小的构成单位,变得能够暂时性地一一分开,在遇到障碍的时候,它们能够自发散开,从障碍物的结构空隙中,比如分子和分子之间,挤过去,再自行组合起来,是不是就能够实现穿墙了呢?”
“脑洞很大,听起来也不大科学……不过,”戴越苦笑了一下,“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科学又算什么呢。”
“我在考虑的是,这种穿墙过程,对于障碍物本身的结构会不会有所影响……毕竟它们如果真的产生过挤压碰撞,人是可以自行重组,但障碍物就肯定不会了……”谭戈说着说着,突然噤了声看向鲁大爷的方向。
戴越回头一看,鲁大爷果然已经醒了,正瞪了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谭戈;这表情跟画上的他一模一样。
“小妹妹,你过来。”鲁大爷紧张地看了四周一眼,微弱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你说得没错!这地震,这地震肯定就是被那些墙里面的人搞出来的!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在确认鲁大爷神智正常之后,戴越才小心地给他松掉了绳子:“你说说看,你知道些什么?”
鲁大爷抖抖索索地坐起身来,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市里有个可怕的组织……就在地铁站的下面!”
“你亲眼看到了?”谭戈惊讶地张大了嘴。
鲁大爷悻悻地摇摇头:“没有……”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猜的!”鲁大爷理直气壮地笑出两排白牙。
“麻烦你挑亲眼看到的说,这些没有证据的话就不用告诉我们了,谢谢。”戴越不高兴地瞪了鲁大爷一眼。
鲁大爷只得老老实实说起了他经历的故事。
去年7月初,他接了轻轨集团的活儿,开始负责地铁站内的清洁。在一个上班的早高峰,他正打算收工回家,突然觉得肚子疼就又不得不折返,想去地铁站里的卫生间解决问题。刚走到卫生间门口,眼睛的余光突然瞟到角落里有什么不对劲,以为是没打扫干净就赶紧扭头去看。这一看吓得不轻,只见一个成年人的光脚丫慢慢从玻璃门表面冒了出来,但是玻璃门的里面除了空空的轨道之外什么也没有。那只脚没多久就缩了回去消失了,然后轻轨就开过来了。他一直以为这是在闹鬼,就回去讲给工友们听,哪知谁也不相信他。他一赌气决定再来找找证据,天天晚上地铁站关门后,他就躲在卫生间里过夜。果然在之后的几天里,他陆陆续续见到了墙里走出的人,地里冒出的人……但这些人竟然都没穿衣服。有一天他正在偷看的时候,背后突然不知道被谁敲了一棍,就晕倒了。醒来后他正躺在雇主的办公室里,雇主对他半夜藏在站内行动鬼鬼祟祟表示非常不满,就把他们的清洁团队开除了。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次一犯病就开始四处乱撞;他本来就是个疯子,说的话就没什么人相信,从这以后,相信他的人就更少了。
鲁大爷讲着讲着,浑浊的老眼里淌下了两行清泪。
“能不能说说你最初是怎么疯的?”戴越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个老人看来还不知道他的疯病已经救了自己的命。
鲁大爷听到戴越这么问,眼泪越流越多起来:“年轻的时候喜欢喝点儿酒……后来有一次喝了酒就把我老婆打了,再后来就打上瘾了……后来我老婆受不了我就跳了河,我几个儿子都厌恶我……”
“你活该!”谭戈突然大声地吼道,戴越一看她已经全身颤抖得不成样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她的耳朵捂住,搂在怀里。
鲁大爷显然也被谭戈突然的怒吼吓了一跳,有些茫然地抬了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好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之后再说……”戴越匆忙地开了门,把谭戈紧紧地抱在怀里,“我先带她出去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