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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意外地回头，在乌泱泱的大厅中，与身后的人四目相对。
长长的队伍依旧人头攒动，
推着行李车的来往乘客脚步匆匆。
大理石地板光洁得能映出穹顶的腾空透光钢架。
而她眼前的人依旧冷峻淡然，却因为那是她熟悉的面孔，在这周遭全是陌生人的环境里，无来由让她觉得有了依靠。
从那双流潋如桃华蓁蓁的眼睛里，她看见了她小小的倒影。
秦竞身上清浅却灼人的薄荷香气，即在咫尺，却是她格外熟悉的味道。
温柔的脚腕却在她要抬步往前走的时候，在瞬间迸发出一阵剧痛。
那股痛楚来得突然，温柔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已经代她做出了握住秦竞手臂，防止向前扑倒的指令。
秦竞下意识扶住她，发现她冷汗频出，嘴唇有些苍白，
“怎么了？”
温柔疼得没力气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腿，秦竞立刻懂了。
是腿伤复发了。
秦竞熟稔地将她打横抱起来。
温柔却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而潮水般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涌来。
包括一个戴着墨镜，颇有兴味往这边看的年轻女生。
秦竞将她抱起的时候，尽管在众人之中无声无息，可是两个人的出众是不言而喻的，此刻秦竞堂而皇之将温柔打横抱起来，本就鹤立鸡群的身高和长相迅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秦竞的长相清俊如霜雪半月，手臂环在温柔肩膀上，浮凸的掌骨与青筋，平添几分禁欲，眉眼如疏雨洗天，深碧清冽，行动间长腿一跨，步履如同珠落玉盘，利落平稳。
而温柔身形娇小被他抱在怀里。
有几个人只觉得面前这一幕未免太有强大的偶像剧氛围，不由自主地拍了几张照片。
心里还不禁感叹，
太好看了。
不夸张地说，真是少有的在现实里能见到的顶级神颜。
放在电视剧里都是荷尔蒙爆棚的画面。
秦竞将她放在长椅上，半蹲下来看着她，
“你还好吗？“
“如果不行的话，我们改签机票，先送你去医院。”
温柔怕耽误行程，连忙故作轻松道，
“我没事，只是站了太久，腿有点疼，休息休息就好，改签太麻烦去接机的节目组了，万一连累人家工作人员等就不好了。”
正当秦竞要追问她情况的时候，他手机响了。
温柔松了一口气。
秦竞看见来电显示，居然有瞬间的犹豫，才接起电话，
刚接起来，温柔就听见对面流利的美音，在短暂地问好之后，便开始说大段大段的专业术语。
温柔大致能明白是在讨论某样东西的修改问题，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对方对秦竞的语气和态度很尊敬，连话语间也多有谦敬词语。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等秦竞打完这通电话。
看着他的表情从平静变得似乎有些凝重。
等秦竞挂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分钟检票了。
而秦竞和温柔对视一眼，显然也是刚刚意识到这个事实。
温柔强撑着站起来，秦竞却没有真的让她走，直接弯腰将她抱起来，候机大厅到安检就起码要走三分钟，别提还有到登机口的时间和走飞机通道的时间，但秦竞和温柔真的出飞机通道的时候，甚至还有一分多钟的时间存余。
而安检的时候，安检的小姐姐看着他们揶揄地一笑，温柔就知道她误会了，不由得耳根一红。
安检的小姐姐甚至还说了一句，你们好般配。
秦竞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却在从她从篮子里拿出两个人手机的时候，弯腰向温柔伸出手。
直到再被抱起来，再回头看见安检小姐姐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背影的时候，温柔才意识到，这个误会似乎更大了。
秦竞将温柔抱着走过长长的登机过道。
略微封闭狭窄的过道似乎就他们两个人了，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直到坐在了位置上，温柔仍旧觉得心跳有点不能压抑地变快。
秦竞就坐在旁边，肩膀微微和她靠在了一起。
他的轮廓从眉骨到下颌，再到喉结，都是一等一的精致俊逸。
温柔的余光中，他还是面色凝重地和手机那头交流着。
播报的声音响起，空姐开始例行演示救生衣和氧气面罩的用法。
秦竞一直在发消息，几乎是在起飞的最后一秒才关闭数据。
温柔看向坐在身边的秦竞，因为座位紧挨着，她才恍然意识到，这两个小时里，她都要保持这种状态。
要和秦竞坐在一起。
秦竞没有说话，而是从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开始编写着什么。
温柔只看见满屏的数字和英文，组合成她不懂的编程语言。
温柔诧异道，
“你在编程？”
秦竞的侧脸轮廓完美，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之下，愈发显得清晰利落。
白云成阵，在飞机下成为漫漫一大片的云山，随着风卷动。
蓝色的天空在白云映衬下也显得格外的蓝。
秦竞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回文数吗？”
温柔试图用自己的话去理解，
“凡思沈思凡？”
秦竞点点头，
“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温柔只是用自己的理解去阐述秦竞的话。
回文这种东西，在诗里也有，
回文，整首诗倒过来念也是一样的意思。
就像回文数，121，倒过来是一样的数字。
温柔偶然听说过回文数，回文数是指从左看及从右看完全一样的数，如2002，
在乘法中，还有回文算式，像12×462＝264×21，42×132＝231×24一类的，数学届研究回文数的人并不少。
也衍生出了很多算法和推演规律，也有许多人在试图证明其中未能证明的定律。
温柔看着秦竞电脑屏幕上不断跑动的数据，惊讶道，
“所以你是在利用编程算回文数？”
秦竞点点头，并不多言，只是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格外有魅力。
温柔想起他高中的时候，是靠数学竞赛上来的，甚至代表国家拿了金牌，试探道，
“你是打算读数学的研吗？”
秦竞的目光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动的数据，
“没有，不过数学物理不分家，学物理难免会绕到数学上。”
温柔略有耳闻，只是秦竞这并不仅仅是跨了一科。
这是跨了两科，
用编程解回文数，
这是信科和数学两个大科。
而他也不解释，不炫耀。
果然是秦神。
温柔看着书，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接机的工作人员举着牌子顺利各自接到了他们。
温柔站在工作人员身边，被工作人员扶着，看着秦竞和未来之光工作人员站在一起，无来由有些不舍和踟蹰，
“回见。”
秦竞却面色浅淡，并无波澜，
“回见。”
却在温柔转身之后，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走远。
———
温柔下榻了酒店，收拾好东西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幸好医生说不太严重，只是不能久站，给她开了消炎药和止痛药。
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夜色沉沉。
首都的夜很繁华，哪怕是晚上十一点，也依旧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而魔都的各大卖场常常十点就关门，虽然依旧灯火旺盛，行人却少很多。
温柔站在路边等她打的车来，结果司机退了单，平台又给她换了另一个司机，从三公里外的地方开过来，又要重新等一阵子。
温柔站了有一会儿，想起医生的叮嘱，不能久站，于是在附近找了个长椅坐下。
期间有人来搭讪，温柔只是礼貌地笑一笑，拒绝对方。
温柔在路灯长椅上坐着，不过巴掌大的瓜子脸，黑白分明的狐狸眼睛，双眼皮的痕迹很深，眼仁墨黑，令她笑起来的时候如春山含笑，清溪荡漾，本来就格外白的皮肤在夜色中更为突出，与一头深墨的乌发黑白相衬，愈发使她的美貌更加惊艳动人。
更何况她本身气质冷静出众，频频看过来的目光着实不少。
但久处于这种关注程度之下，温柔其实已经对此淡然。
有人好奇地和身边人讨论，
”这个小姐姐是不是明星啊，她好漂亮我的天。”
“我总觉得她好熟悉啊，应该是我看过她的剧但没有记住她。”
“我们上前要个签名吧。”
对于上前说看过她电视剧，向她要签名的人，
温柔温婉地笑笑，
“我不是明星，你们认错了。”
没有直接揭穿对方撒谎说看过她的电视剧，而是绕了个圈子，说对方认错了。
要签名的人对她的印象愈发的好，
“小姐姐，你好漂亮啊，我们都以为你是明星呢！”
温柔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
“谢谢。”
走的时候，那几人还在小声议论，
“这个小姐姐气质真的好好，就算不是大明星，也许是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啊。”
“这种长相要是不当艺人真的太可惜，还那么温柔，知道我们说错了，也不生气。”
”她真的太有明星脸了，还是那种能够大红大紫的明星脸啊。”
“要是她出道，我绝对原地入坑。”
那几个人走远没多久，温柔打的车就来了。
她将车牌号截屏，发给顾缘声。
顾缘声看见车牌号的截屏，就知道她还在外面，一边敷面膜一边给她打电话。
那边响起顾缘声略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啊？”
温柔摇下车窗，让晚风吹进来，驱散了车里上一个乘客残留的烟味，清丽的面庞在夜色中却格外柔和，
”出来走走，不用担心我，现在我就在回酒店的路上了。”
顾缘声的手机噔一声，她点开一看，差点没跳起来，
“柔柔，你拍的宣传片！发到我这里来了！”
温柔惊讶道，
“我的宣传片？”
她把手机拿下来，果然发现她自己也收到了一条消息，正是顾缘声说的宣传片。
顾缘声终于明白，为什么片场的助理姐姐要她的微信了，合着是为了给她发温柔的宣传片呀。
顾缘声喜滋滋地打开电脑，把宣传片放出来，一开头就给顾缘声震撼住了。
桃花浅深似匀妆，漫山遍野都是纷飞的绯红花瓣，而深绿深褐的山涧之中，一个白衣女子泪坠悬崖，长风烈烈将她衣袂吹得翩飞，这一幕美得惊心动魄，可是下一秒，女子却没有坠落悬崖，而一切都倒放到原点，
开放的花重新变成花苞，射出的箭羽回到弓上，春风变成冬雪，落在女子手上。
而白衣女子的背影立在雪中，犹如一棵青松，纤瘦却有肃杀之气。
顾缘声在现场看过温柔拍戏，虽然有些惊讶，却远远不及此刻来的震撼。
那些绿幕都变成了山峦桃华，大雪纷飞，一下子将人拉进情境里。
那个极哀凄绝美的氛围感，让顾缘声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屏幕里的人不是她身边的好友，而是百官朝拜，万民所指的宫长诀。
她冰冷凌厉的眼神中，看得见山川烈日，断得尽人间愚忠。
就算百姓无一人理解她，她也要提剑拾阶而上，为族人报仇，护住天下子民。
以坚韧卓绝的风骨与世间对抗。
短短几个镜头，却是和其他选手拍的画风截然不同。
别的选手怎么看怎么违和，因为不专业的原因，将情节拍得像情景剧，严肃的画面也不够严肃，画面难免有些做作。
可是到了温柔这里，她侧目转剑的一瞬，那股强大的气场和氛围就立刻回来，变成一部场面宏大，爱恨交织的正剧。
看得顾缘声都不由得出了神，直到电话那头响起温柔的声音，
“喂，喂？”
“缘声，你在听吗？”
“喂？”
顾缘声赶紧拿起手机，心头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柔柔，你这宣传片拍得太好了！！”
车停在酒店门口，温柔下了车，笑道，
“我还没看，不过我到酒店了，马上就可以看。”
顾缘声激动地催促她，
“你赶紧看，真的拍得太好了，你在里面也太美太绝了，如果你是个演员，我都忍不住要粉你了！你肯定会爆火！而且这是《长诀》耶！要是你真的是电视剧的女主角，得火成什么样。”
温柔只觉得她说得夸张了，随手按下电梯，笑道，
“只要不出岔子我就已经很感恩了，你就不用安我的心了。”
电梯门打开，里面出来两个熟面，却和温柔擦肩而过。
是温柔淘汰过的选手。
温柔正想和对方打招呼，对方却面不改色，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和她擦肩而过。
那两个人就跟不认识温柔一样，根本没多给温柔一个眼神。
温柔要打招呼的那只手缓缓放了下来。
顾缘声在那头催促她，
“温柔，你绝对想不到这个宣传片剪成什么样子，你真的是绝艳无双！你赶紧回去看！”
温柔佯作无事，还笑着和顾缘声说，
“好好好，我现在在房间门口了，马上就看。”
她将房卡放在门上，门滴一声开了。
那两个对手，都是F大的，本来在上次赛前和她还有说有笑，但也许是上次将她们同时淘汰，让她们接受不了。
算了，来去总有时。
本来也是萍水相逢，不做朋友也没关系。
温柔点开收到的宣传片样片，本来还站在玄关准备换鞋，看见第一个画面时，却被画面震住，站在原地，直到看完一整个宣传片，也没来得及脱鞋。
温柔看着屏幕上站在烟火花灯之间嫣然一笑的女子，都忍不住发愣，
这个宣传片里的人，真的是她吗？
为什么屏幕上的人像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新个体。
和她长相一模一样，可却偏偏笼罩着截然相反的氛围感。
那头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全然是另一个女子的风骨卓绝。
温柔忍不住又回放了几遍，仍旧是有极强的美感，每一帧画面都犹如古画，颜色却鲜妍明丽，所以每一幅画面都给人极强碰撞的美感。
开头以坠崖时飘落的一片花瓣，随风化作一片雪花落在她手上，展开整个故事。
看得温柔竟不由得眼圈微红。
故事里的生死离合从记忆的书页里滚滚而来，寸寸向生。
书卷里的长诀似乎真的提剑而生。
对方发给了她两个版本，一版是只有她和周琛的，还有一版是是完整的十分钟，加上了其他选手的画面。
温柔又点开了另一个有其他选手的版本，这一次，带给她的震撼就没有第一次看那么强烈了。
其他选手一起将整个故事完善，是一部算中规中矩的宣传片。
但那份第一次看自己视频时的激动仍旧徘徊在心头，更重要的是，悲剧的宏大美感和凄婉在她心头萦绕，短短几分钟，却将她带进了《长诀》的世界，让她久久不能抽身。
明明是她自己，屏幕里的人却有她没有的爆发的震撼美感。
又看了几遍，温柔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洗漱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工作人员来敲门，给温柔单独化好妆之后，带着温柔和其他的选手一起坐上电视台的大巴。
这一路上，大巴里的聊天声音没断过，只是却似乎把温柔排除在外。
比赛里，和她一个学校的学姐已经被淘汰了，而其他选手大多都是按学校抱团，只有温柔一个人形只影单。
F大的人尤其多，被她淘汰的那两个选手也是F大的，此次应该是在网上被投了复活票，应该有不少人期待她们和温柔再次同台对垒。
温柔无来由觉得车上有些闷，把窗打开一条缝隙透气。
不一会儿就到了电视台，工作人员在门口让他们确认入场凭证，
“将入场凭证带好，不要和隔壁演播厅弄混了，进了隔壁的演播厅。”
温柔将写了个人姓名和所属单位的胸牌拿在手里。
而其他人嘻嘻笑笑，根本没有在意，也没有这么谨慎将胸牌拿在手里以防丢失的。
温柔随着大流入场，她的脚腕还有些不方便，不过休息了一夜，已然是好多了，只要不跑不跳就看不出端倪来。
温柔进入内场通道，大家走得都比她快，她不知不觉间落后了许多。
通道很高很宽，却偏偏没有多少灯光，大抵是怕影响内场舞美灯光，起码五六米才开一盏壁灯。
故而通道里有些黑。
温柔慢慢地走着，怕走得太快，再扭伤脚影响她在台上的表现。
前面的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甚至还转过身向她走来。
温柔慢吞吞地走着，眼前的光忽然被挡了大半。
她抬起头来，在微薄的光线中看见对方的脸，意外道，
“秦竞？”
秦竞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步子有些不自然。
他垂眸看她，
“你的脚还好吗？”
温柔露出笑，宽慰道，
“有些不方便，但应该没有问题。”
秦竞却弯下身将她抱起来。
温柔没忍住低呼一声，
“别！”
她连忙挣扎着要下来，
“这里人多，我还是自己走过去吧。”
秦竞却在黑暗中将她抱稳，大步向通道的出口走去，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他说话时胸腔的微微振动，一点点传导到她身上，
“这条通道起码有两百米，你这么走过去起码要花十多分钟，古文大赛比未来之光早开机一个小时，时间来不及。”
而他们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暗，两个人远远落后于其他人，此刻通道里也没有别人了。
温柔没有再拒绝。
秦竞将她抱到古文大赛演播厅的通道出口，门口的工作人员认出来是温柔，翻页找到她的名字打了个勾。
却没有让秦竞离开，反而追问他，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的？”
不仅如此，工作人员还翻看着表格，试图在古文大赛的名册上找到眼前这个并不眼熟的青年的名字。
秦竞淡淡道，
“我不是古文大赛的选手。”
工作人员诧异地指着他的手道，
“你怎么可能会不是古文大赛的选手，你都戴着入场凭证呢。”
温柔诧异地看向秦竞的手腕，发现他手腕上戴着的正是她之前送给他的那条红绳。
突然，她脑子里电花火石地闪过方才在大巴上，工作人员说的那一句带好你们的入场凭证。
她还以为是说胸牌，特意把胸牌从兜里拿出来，怕人群攘攘挤丢了。
可是入场的时候却没有将任何一个人将胸牌拿出来，
原来工作人员说的入场凭证居然是这条红绳吗？
秦竞显然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条红绳居然是温柔的入场凭证。
工作人员又看了秦竞几眼，忽然一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你是国大的秦竞，隔壁演播厅赢了半决赛的那个擂主对吧？”
秦竞点点头。
工作人员的视线又从两个人之间徘徊了几下，一瞬间就懂了，
“倒确实有留出来的家属位置，可以陪同候场，不过你要注意点，未来之光也快开始了，不要耽误了你的比赛，离开的时候记得从D出口走，其他出口都有机位，可能会影响拍摄。”
说完，工作人员还催促了秦竞和温柔一句，
“快进去吧，别在门口站着了，温柔该要站位了。”
温柔刚要解释，秦竞却拉住她，淡淡道，
“我扶你进去。”
温柔本要拒绝，可想到了上台时那些每一阶起码都有小半米高台阶，她还是犹豫了，
“那就麻烦你了。”
秦竞和温柔从小门入场，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秦竞将她带上高高的台阶，眼前就豁然开朗。
数以千计的灯都打开，整个演播厅亮如白昼，与通道里的黑暗全然不同。
主持人在调试耳麦，和导播反复沟通，而上百个选手在同一边呈楼梯式的席位上落座，正在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
数百台机位对准了全场，确保能拍到每一个选手，有足够多的素材。
温柔在秦竞的目光中走向最中心的第一排位置，她还回了一下头，对他摆摆手，才继续向前走。
秦竞看了一眼时间，离未来之光开机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他转身向D出口走，脚步却忽然停住，回头看时，场中的大屏幕正在播放古文大赛的宣传片，四座哗然讨论声和惊讶声不绝。
他正站在灯光晦暗处，四周都灭了灯，只有大屏幕亮着，绵延不绝地展示一段凄美故事。
结尾时，屏幕上的女子再度自悬崖上一跃而下，而这一次，没有飞速回溯的镜头，她一跃而下，白色的身影决然地消失在了山崖之间。
最后的镜头，却只有漫天的桃花飘零。
画面倒影在秦竞的眸子中，他的表情在晦暗光线中亦是明暗不清。
拍摄开始，
温柔第一个被抽到，和昨晚当做没看见她的其中一个女生对垒。
机位转向了她，温柔起身，虽然脚还在隐隐作痛，看上去却像是并无大碍一般，风度翩翩走到了答题台上。
对手看也不看她一眼。
而主持人含笑对着机位开始说串场词。
“大唐风华沧海桑田，人生的进退沉浮都化作了千古风韵，铸成了不朽诗魂，代代传承，永继不绝，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今天，就让我们在《中华古文大赛》第三季的舞台上，跟随风流人物的脚步，去追随那风花雪月的浪漫，感受诗中无限深长的厚重情意。”
“节目首先，先让我们介绍本场的点评老师，他们是……”
温柔站在台上，面对着聚光灯，反而觉得脚上的伤不那么明显了，她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了面前的屏幕上，用极短的时间捕捉主持人给出的信号。
直点大唐，就说明这一期很大程度上要和唐朝挂钩，
但主持人以唐朝开头，推出的却是感受诗中深厚情意，主旨应该是以大唐为基础，但真不一定全是唐朝的诗文。
恐怕今天的题目，多是和感情有关。
果不其然，主持人说完串场词之后，出现的第一道题就是有关于《西厢记》的题目。
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说是大唐风华，怎么第一道就考了元朝的题目。
主持人语速适中地念出题目，
“请问，王实甫《西厢记》脱胎于以下哪一本着作中。”
“A，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
B，元稹《莺莺传》
C，王实甫《北西厢》”
主持人停顿了一秒，迅速道，
“开始作答。”
温柔的对手迅速按下抢答键，几乎是用板上钉钉的语气道，
“我选B，《莺莺传》！”
在场不少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有知道其中缘由的，自然是认为她选对了。
毕竟《西厢记》就是崔莺莺的故事，《莺莺传》才是这个故事的原生版本。
而对此毫无了解的人，则是看着面前小屏上的题目开始犹豫纠结。
这应该选哪个？
西厢记不是戏曲吗，这么多期节目，这还是第一次考到戏曲范围呢。
主持人没有说温柔的对手对与错，反而先问了温柔，
“温柔，你也认为B是对的吗？”
温柔犹豫了片刻，大屏幕上出现了少女清丽明艳的面庞，在妆容刻画之后，她的美丽更加夺目鲜妍，与大屏幕另一边长相出众，笑容得体的女主持人不遑多让，甚至有力压对方一头的趋势。
聚光灯纷纷对准了温柔，少女不羞不怯地面对镜头，殷红的唇瓣轻启，声音清润婉转，
“我认为，A是对的。”
对面的对手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
仅仅是转瞬即逝，摄影机没有对准她，自然没有捕捉到，温柔却看到了。
温柔不以为然，继续道，
“《西厢记》故事原型来自于元稹的《莺莺传》，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
“但，王实甫的《西厢记》，实际上却是根据董解元西厢记改编而来，其中不少诗词都复用了《董西厢》的句子，人物设定与故事脉络也与《董西厢》别无二致，反而与原作《莺莺传》有较大的偏差与不同，基本是两类文学，从始乱终弃的故事变成了讴歌勇于抗争礼教精神的作品，也因此才能成为四大名剧之一，与《牡丹亭》《桃花扇》《长生殿》齐名共列戏曲名篇的宝座。”
温柔的对手在听见温柔这段话之后，面色骤然一变。
那这么说，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才是对的？
不应该，不应该，《莺莺传》才是原作，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是从原作出发才对。
怎么会是另一本书？
对手反复地安自己的心。
但主持人在再次确认过手卡之后，对着温柔的对手的方向遗憾道，
“很遗憾，B是错误选项。”
“正确选项是——”
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而温柔却平静，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因此，有评委老师点评过她有大将之风。
唯一例外的，就只有上次。
中途知道了杨梓劈腿的消息时，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