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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有句诗吟的好:“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何其美妙的景象,前提是我没有隔着一条数丈宽且波涛汹涌的大河,而这座山仰视得我脖子都快断了。
哀怨地望着云雾缭绕的青山,再低头看看脚边稀稀拉拉的几株野草,内心惆怅万分。不是说好要带我去凡间胜地游历的吗?我不想只是看看,希望的是能够游历亲身体会。
将哀婉的目光投向身旁假装四处看风景的双缘,气若游丝,“双缘……”
“好了好了,不要再盯着我。是我的错。”她颇为尴尬地抚过眼角,悻悻道,“这条河被施了咒术,我道行太浅,实在是有心无力……咳咳,有心无力。”
==其实我也无甚立场指摘她,与藤妖那次战后,他【哔——】【哔——】的,老娘灵力又出远门,加上火妍妖狐体质属火,这条大河当真是往死里克我。
“也罢,我们由河岸顺流而下,总能绕到山脚城门。”双缘招呼一声,我只好跟在她身后。
事情要从双缘安置好她的原身后说起,双缘进了一个山洞用以安置她的原身,鄙人本着尊重他妖隐私的妖德,独自在山洞外等候。我正哼着小曲儿唱着歌,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全身像被抽去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地,意识跑到九霄云外同以前的女夫子切磋了一回人生之道。
当我睁开眼时,一身灵力荡然无存。夫子有云:法术上的空荡必然引起灵魂上的空虚。
而灵魂空虚又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它直接影响到我的心情并间接对鄙人的智商产生干扰。因此我做了自五万年前私入凡间后又一个愚蠢的决定——助双缘找到当年的恩人。
当我将这个决定告知双缘时,她眼中含笑,十分客气地道了句多谢。这让仅仅为了满足个人八卦欲望的我良心难安,遂询问当年他们初次相遇的地点。
寻凉。双缘口中吐出清晰的二字。
当年的小地方早已时过境迁,成了现在的封州城。封州城建在康山之上,康山四面环水。西江水波涛汹涌,是天然的水障。双缘原打算越过江水径直飞向山顶,谁承想在岸这头触上结界就直线坠落了。
据双缘回忆,早些年她来时河水尚未有禁制,且封州城外也不是如今这般荒芜光景,当时来往行李虽少,却还是有些许百姓在城外搭建落脚歇息的茶棚。
此番到来,四周树木尽数枯萎,脚下寸草不生。然而我极目远望对岸封州城青山绿树,轻云缭绕,美不胜收。河水竟将封州生生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其中必有蹊跷。
我支腮,望着下头的风景数十步不曾变化,觉着甚是乏味。地面皆是一色的苍黄,那是没有生命的颜色,整块大地如同死去一般。
“这下头有个村子,我们在这儿歇歇脚还是直接到城门?”眼角瞥到一点绿意,细看下是半个巴掌大的村庄。
双缘头也不回,纤细手腕几下翻转,云缓缓下降,“我们停下歇歇。这地方天色暗的快,封州城平日里都有宵禁,怕等我们到了城门口正好撞上宵禁。”
“好,听你的。”
双缘将云停在村子不远处,几步的工夫便进了村。
鞋底在粗糙的砂石路上擦过,弄出些许声响,从低矮的茅屋中走出两个人,一老一少。老人佝偻着背,腰间别一杆烟斗,神情呆滞。小女孩裹着一件略显肥大的粗布衣裳,直愣愣地盯着我们,大眼珠像框在眼眶中,转都不转一下。
后头的茅屋中陆续走出几人,无一不是相同的神情——木讷、呆滞。背后起了一层薄汗,不自觉向双缘靠去。
“别怕,他们只是太久没见过生人,没有恶意的。”双缘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笑容,随后走上前去同他们交涉。
趁着双缘与村民说话的空档,我开始打量四周环境,北面和西面尽是茫茫荒地,南面是红色的碎石滩,唯有东面不出六丈的地方淌着下了禁制的河水。这地方的凡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们靠什么过活?心中不由起了疑惑,注意到小女孩仍直勾勾盯着我,努嘴对她笑了笑。
她黑黄干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珠子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呆愣,稍稍活泛了些。
这时双缘抬手唤我过去,说是他们同意让我们住下。
当晚,我们便宿在这里。
繁尘湖里的凡间很美,从凡间仰望苍穹同样绚烂。虽说村子各方面要落后些,好就好在夜幕降临时,一仰头便能看到漫天星光。嗯……房顶上破了个洞,倾泻而下的星光正好罩在我脸上,不想欣赏也得欣赏了。
“双缘,你觉不觉得这地方有点诡异?”
“诡异倒谈不上,但这里的确透着古怪。先说那条河,无端端被下了禁制,我法力微浅,只能隐隐察觉到这个禁制是为了保护这片土地。但是……”
我接着她的话继续分析,“但是水之阳却是一片荒芜。若是全都死寂也罢,却独独剩下这个村子尚有人烟,这太奇怪了。”
我翻个身子面对双缘,“你觉得呢?”
“同你想的一般。”她头上的屋顶同样漏了星光进来,偏头说话时,白惨惨的星辉映出她一口白惨惨的皓齿。这场景……令我永生难忘。>
夜风凉爽自茅草缝隙间空气中似乎夹杂了一丝独特的气息,我仰头轻嗅,熟悉的甜腥,其间似乎还掺杂着一种古怪的味道,这个味道令人十分作呕。
不好!这是血!
猛地打挺坐起,拍拍双缘的肩膀,“双缘快起来!有异状。”
不过眨眼间,她已将我护在身后,小心打量着四周,密音道:“恢复了么?”
我从后扯住她低语:“最早也要等到明日的太阳升起。”
“不知来者是敌是友,若是交战,我也没有十足把握。为今之计,避之。”
双缘属木,尤为擅长隐匿踪迹,她将我们的气息与枯草干柴融为一体。于是我们在草垛中藏了一晚。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夜晚,这个村落的居民走完了他们的一生。一切都是那么静谧,悄无声息,只有空气中逐渐浓郁的血腥味昭示着他们正经历的劫难。
当清晨第一缕光线抚摸大地时,似乎和以往并无不同,但我们都知道这块土地是真的死绝了。不会再有如出一辙的呆滞神情,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珠也再不会睁开。这片土地仅剩下的一点绿意在昨夜被暴徒悉数摧毁。
“傅沉,你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双缘蹲在一老者尸身旁查探,“这是……水渍?”
我探头翻看尸身,老者耳内似有积水,溺死?注意到他鼻内的异物,食指虚空画圈,异物悬
浮于眼前,“水草?”
将眼前一切串起,联想到昨夜那股令人作呕的古怪气息,暴徒有了大致的轮廓。那股气息是常年居于水底的精怪独有的水腥气。
双缘明显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远处看似平静的河面。那河里究竟是有怎样的怪物?
随后我们离开村子,向着昨日村民告知的城门方向飞去,背后是被和煦阳光笼罩的村落,风沙终会掩埋那个曾经拥有生命的地方。直到多年以后,我仍记得在那个荒芜的地方曾经有一群人这样坚守着,不曾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