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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躺在草铺上,宇洋又开始失眠,望着两个沉睡的姑娘,他的心纠结成团。
说实在的,两年来,两个姑娘对他的好,难评轻重,两个姑娘带给他的感动,难分深浅。他很清楚,如果从外貌来评判,阳芷算得上一百分的话,夏云至多能算六十。如果他父亲租的轮船没有遇难,顺利到达海边的小城,那么她们都会是他们家灯具厂里的员工,无论她们会在厂里干多久,也许到最后都不能和他说上一句话。如果机缘巧合,让他在厂里碰上了她俩,说不定他还真会对阳芷心动,也说不定还有可能真的娶了她,因为阳芷的美,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此女只因天上有,坠落凡尘世间无。他高宇洋虽然在小城里玩世不恭,但若是碰上此般绝色美人,就算他是孙悟空,懂得七十二变,也难逃阳芷的美人关。于是他开始幻想,幻想在他们家的厂子里,他邂逅了美丽的赵阳芷,他们相爱了,他带着她逛街,路人对他们投来了赞赏的目光,他很沾沾自喜。他带她去歌舞厅,灯红酒绿的场所,阳芷成了最闪烁的焦点,他看到了所有人羡慕嫉妒又不敢恨的眼神,他得意洋洋、不可一世。他带她去他们家,去他们家那金壁辉煌如宫殿般的豪宅,她胆怯的把头靠向他,依偎在他怀里,他安慰她说:“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把我最爱的爸妈,也给你,你这么善良懂事,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把你当他们的亲女儿一样的疼。”他信心满满。
转念间,他的思绪又紧紧的包围了夏云,如果是在海边小城碰上她,他实在无法想象,他们之间还能发生怎样的故事。于是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荒岛,两年了,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太多,而夏云犹如荒岛上的主角,牵扯着他们三个人的命运。他知道,如果巨浪冲上荒岛的只有他、或者只有他和阳芷,他们是不会活过来的。而如果少了阳芷,就他和她,他很有可能早已把她变成了他的女人,因为荒岛上只有她一个女人,他别无选择。不过他想,如果真是这样,没什么不好。虽然说夏云长得一点也不漂亮,但喜欢她还是有的,这种喜欢,经过时间的洗礼,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将会陪着他轻松的度过每一天,甚至是余生。
想着想着,他的心绪越来越混乱:他渴望离开荒岛,回到海边小城,他会毫不犹豫的娶阳芷为妻,好好爱她、疼她,他会把夏云留在身边,做他最亲的小妹,她那么聪明,他会在他们家的厂里给她安排一份适合她的工作,然后要妈妈替她作主,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如果夏云愿意,他会分给她一半的家产。可是他又不甘心,像夏云这么聪明能干、又很会照顾人的姑娘,如果成为了别人的老婆,不再每天陪着他、关心他、照顾他,他会不习惯。怎么办?放弃阳芷娶夏云吗?他还是不甘心,阳芷不仅仅是美若天仙,内心也很善良纯洁,这么完美的姑娘,白白“送给“别人,他高宇洋傻啊?可是他总不能一箭双雕,两个都娶吧?就算他愿意,她们会愿意吗?像她们这种冰清玉洁的姑娘,会与别人分享爱情吗?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宇洋陷入久久的沉思,他在想,如果永远也不能离开荒岛了,那么他高宇洋,就这样守着两个姑娘活到老、活到死吗?不,他办不到!两年,不长不短的两年,已经让他够折磨、够痛苦的了,以后要过的日子,还有人生的一大半,好几十年呢,他可熬不过去。他想是时候、该作出决定了,二者必须挑一。选谁呢,阳芷吗?那夏云每天看着他们出双入对、亲亲我我,她会好过吗,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关心他、照顾他吗,选夏云吗?阳芷明明已经对他表白过,她爱他。他也回应过阳芷,他也爱她。如果他选择了夏云,阳芷又情何以堪,她还会快乐吗,说不定,她还会恨他,恨他说话不负责任。
天亮了,宇洋揉揉红肿的眼睛,深深的叹着气,径自走出了山洞,穿过夏天绿油油的丛林,跑到了空旷的草地上,在树林子里,他再度双膝跪地,痛苦万分,失声哭诉……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因为一场无情的风暴,两百多条年轻的生命,就那样伴随着父亲的阴灵升天,连尸骨也看不到。我在绝处逢生,来到了这个岛上,偏偏又让我爱上了这荒岛上,仅有的两个姑娘。
我不是神,能左右所有的完美,能成全所有的际遇。我是人,我只想要珍惜所有的遇见,不想辜负我这还没走完的后半生,更不想辜负她们任何一个。但我的心无法告诉我,我究竟爱谁多一点,我好痛恨我自己,为何这般无能为力,找不到心底真实的答案。
都说“生病了才知道谁最爱你,喝醉了才知道你最爱谁。”,在这荒岛上,不用生病,我知道你们都一样爱我,而我却不知道我最爱谁。我好想喝醉,可是在这荒岛上,哪来的酒让我醉。
老天爷啊,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就这样,经常的彻夜失眠,谁知道我有多痛苦多无奈。请你回答我啊,我爱阳芷,爱她爱到可以为她去死,但同样,我也喜欢夏云,也能为她而生。阳芷的美,让我欲罢不能,夏云的好,让我怜惜心疼,我该选谁才是正确的。”
宇洋停下来了,他几乎崩溃,他双手抱头,终于嚎啕大哭。
可他哪里知道,其实在他走出山洞时,夏云悄悄的一路跟上了他,他彻夜未眠,她又何尝不是,此时的她正躲在离他不远处的树林里,把他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泪流满面,心似煎熬,脑海却变成空白一片。
从那之后,夏云变了,变的比宇洋还要沉默寡言,终于在秋天来临时,夏云突然不见了。
宇洋和阳芷把整个荒岛都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夏云的一丝丝痕迹。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一天天的找,半个多月了,他们彻底绝望,夏云不会再回来了,她不是掉进了深沟黑洞,就是被野兽给吃了。
阳芷的脸上没有了笑颜,她的眼泪早在夏云刚离开时的那几天流干,平时爱说爱笑又爱跳的她,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宇洋在夏云突然不见时,只是拼了命似的去找,当他意识到夏云真的找不回来了,他坐下去便是好几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目光呆滞的总是盯着远方。
阳芷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宇洋哥,你已经憋了很久很久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你就哭吧,哭出来了会好受些。“
“……”他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宇洋哥,你别这样好吗,每天看你坐着一动不动、魂不守舍的像个木偶,我也快撑不住了。“阳芷提高了声音,眼里滚出了一滴清凉的泪。
“……“他依旧没有反应。
阳芷急了,把手伸到他面前,使劲摇晃了几下。
他还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远方。
阳芷忍不住了,双手抓住他的头发,拼命的拉扯:“你究竟怎么啦……“
“夏云真的回不来了吗?”也许是头发被牵扯的痛感太强烈,刺激到了他的大脑神经,他终于说话了,这是从夏云不见之后半个月来,他吐出的第一句话。
“是啊,夏云姐真的回不来了,心里难受你就哭吧,宇洋哥。”阳芷颤抖着哭音。
“哭……我干嘛要哭,我心里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我哭不出来。“宇洋的眼里闪烁着像寒冰一样冷的光。
“那你为什么一坐下来就十几天,一动不动,不吃不喝的?”阳芷问。
“是吗……怎么可能,你说我坐下来十几天了,可我真的不知道我坐了这么久,我也感觉不到累和饿,正确的讲,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宇洋一脸茫然。
“唉,你的魂被夏云姐带走了!”阳芷十分的痛苦和无奈。
“……“宇洋什么也不再说,他回味着阳芷的话。
一个月过去了,他的心情平复了许多许多,他回忆起当阳芷从樱桃树上摔下来“死去“时,他有多么的伤心,那个时候他的心像被扎进了千根毒针,疼得他没法忍受,他的眼泪流过不停,好像下不完的雨。而到了秋天,夏云不见了,他除了一开始疯狂的寻找,几乎没有任何仅应,因为他真的感受不到心痛,他不心痛,所以他的眼里挤不出哪怕是一滴眼泪,一滴为夏云伤心而流的眼泪。夏云的消失,他认为他找到了他一直想要的答案,原来,他最深爱的,是阳芷。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宇洋挽着阳芷的手,并肩走出了山洞,他们坐到了开始泛黄的草地上,看着月光下更显迷人的阳芷,宇洋拉她拥入怀中,再也无法控制心中蔓延了很久的那把欲望之火……阳芷在一阵撕裂的疼痛中,做了她心爱的男人——高宇洋的女人。
看着瘫软在草地上满脸含羞的阳芷,宇洋的心突然冒出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他想不明白,失身于他高宇洋的女人不多不少,他从来都不认为怎么了。而今,面对眼前这个他爱的女人,他怎么会……
他拼命的甩着脑壳,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可他越甩头越晕乎,晕着晕着,他居然看见夏云站在不远处的月光下的草坪上,笑吟吟的望着他,他突然內疚起来,甚至是无地自容,他面红耳赤,喃喃的说:“夏云,你……你……你真的……真的回来了吗?”
“宇洋哥,你在说什么,什么夏云?“阳芷从草地上爬起,从后背搂住了他,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没……没说什么。“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回到山洞,他心里的那种负罪感越来越强烈,他的脑海里,装满的全都是在荒岛两年来,与夏云在一起的所有画面。
都说男女之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并且在荒岛上,他们都是唯一的、爱着对方的,他们在一起,可算是天经地义、无可非议。可不知道为什么,宇洋碰过了阳芷一次,就再也不想去碰第二次,甚至,他有种想逃的感觉。
秋天的雨又开始下个不停,宇洋和阳芷之间,不再有曾经的欢笑,话语也越来越少,这些,一半源于夏云的离去,一半源于他们之间所发生的……。
山洞里,阳芷突然冷冰冰的说:“爱越深,痛也就越深,痛到麻木,就不再痛了,那是爱到了骨头缝。”
“你在说什么啊?“宇洋问。
“你不会不懂吧,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某个人在我们心里的位置究竟有多重,但如果有一天,这个人突然消失了,甚至是死了,我们就能感觉到了。”阳芷依旧是冷冰冰的。
“哦……原来你懂的还不少啊。”宇洋答。
“其实我也不懂得这些,是夏云姐的离开,让我悟出的这个道理。“阳芷回。
“我怎么就悟不出来呢?”宇洋在心里怨叹,他没有再接阳芷的话,因为他明白,悟出了又有什么用,知道对谁情更深浓又有什么用,现在事实是,夏云离开了,阳芷成为了他的女人,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他能左右,而是命中注定他要与阳芷在这荒岛上,成为夫妻。
面对阳芷,面对这个一直以来美得让他陶醉的女人,他居然没了欲望,夏云的离开,阳芷她无法再做回快乐天使,她自己都不快乐了,又怎么能带给他快乐的能量。而他,就算阳芷依然还是快乐的,她的快乐已经感染不了他,夏云不见了,他的魂也飞走了,活着的他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曾经阳芷“死去“,他为她流尽了一个男人几辈子都流不完的眼泪,他悲痛欲绝,为她写诗,为她去死……而今夏云离开,他没有为他流哪怕一滴眼泪,他感觉不到心痛,他更不会去为她写什么诗、为她去死。
他也不傻,当时间冲淡一切,他也清醒过来,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是不会感到痛的,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是不会想出有灵魂的诗词的,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是不会再想到为谁而死、又为谁而活的。
他之所以会把阳芷变成了他的女人,不是因为他的灵魂复活,而是因为他的躯体不再授到控制,他的心是充许他那样做的,他爱阳芷,是用心去爱的,对于夏云,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