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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许琅以为陈家河应该距离恒通县不远,毕竟,在手机地图上看的时候,两者之间的距离确实很短,但是,当许琅他们从恒通县公安局赶到陈家河的时候,足足花费了一个半小时。
许琅他们抵达陈家河的时候,恰好是下午三点多,刚好是日头正烈的时候,然而,当许琅他们把车子停在村口,走下车的时候,却看到太阳已经西斜,阳光没有想象当中那么暴烈。
陈家河是一个不到一千多人组成的小村子,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分布在一条河的两岸。
河床很宽,中间有一条有水泥墩子组成的桥,而此时,站在公路上的许琅,却只在这宽阔的河面上看到了一条小溪,也许是将近一个月没有下雨的缘故,河床大部分都已经干涸,圆润的石头随意的散落在河床上,而那一条并不大的溪水潺潺流动,水流在经过石头的时候,发成轻灵的声响,让人身心愉悦。
在海岸边,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些穿着清凉的小孩子,正光着膀子,打着赤脚,在溪水当中埋头翻动着石头,时不时的发成一声声稚嫩的惊呼声。
在距离这群孩子不远处的上游,有几个农妇正在拿着一根圆润的木头锤击手里的衣服,她们一边捶打衣服,一边说说笑笑,气氛十分的融洽。
在河岸边,就是绿意葱葱的田地,田地里种植着水稻,还有玉米,一阵清风吹过,它们微微弯下了已经低垂的头颅,随风飘荡,而在田地的不远处,还有几头体格强健的牛羊,正在低头觅食,而在田地当中,时而还能看到戴着草帽,挥动着出头的农民,正在田地间除草。
许琅站在公路上,眼神有些迷离,他似乎又回到了竹溪县的小县城,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许琅曾经无数次看到类似的场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孩子们的嬉笑声,农妇们围拢在一起,说着家长里短,男人们在田地里挥汗如雨,黝黑的脸庞却露出喜悦而满足的笑容,到了夕阳西下,就可以看到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偶尔还能听到犬吠声,公鸡打鸣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而和谐。
其实,在许琅小的时候,他跟随着姐姐回到外婆家张家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不过,那时候的许琅,每天想的就是倒在血泊当中的母亲,还有被警察戴上手铐带走的父亲,他那时候很疑惑,很迷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许琅走出了张家村,再次回到S市生活的时候,他其实是很孤单的。
许琅真正向往的还是这种看起来最原始的生活,所以,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许琅带着小月月选择了逃离,在竹溪县度过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而现在,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之后,许琅都不忍心去打破这份久违的宁静了。
罗佳妍在下车之后,看到这里的一幕幕之后,先前积郁的心情也顿时变得清爽起来,她转过头,看着许琅那浮现笑容,迷离的眼神,立体的侧脸的时候,她眼神微动。
“琅哥,你在想什么呢?”罗佳妍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哦,没什么。”
罗佳妍的声音把许琅拉回现实,他眼神柔和的看着远方,笑着摇摇头。
陈波站在许琅的身边,他看了看远处的风景,又看了看许琅,觉得这个留着雪白长发,从城里来的领导有些奇怪,农村不就是这样嘛,有那么稀奇吗?他有些搞不懂。
“接下来,我们去哪?”罗佳妍问道。
“去村长家吧。”
许琅转过头看着陈波说道。
“村长在河对岸,那家就是村长家。”
陈波伸出手,指着一栋红砖房说道。
许琅顺着陈波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看到那栋看起来跟周围的砖瓦房有些格格不入的红砖房之后,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三人从公路沿着一条由石头铺就的小路,来到了河岸边,踩着水泥墩子走过了那条不能称之为河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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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许琅他们来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微闭着双眼,手里拿着一根旱烟袋,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旱烟,而在男人的身边,还放着两把椅子,似乎,刚才有人在这里坐过。
听到脚步声,男人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许琅他们,男人下意识的站起身,微微眯起眼睛。
“陈叔。”陈波在走近男人的时候,快走几步,来到男人面前喊道。
“哦,是陈老三家的小波啊,你不在县里,怎么到我这来了?是有什么新的工作指示吗?”男人开口问道。
男人虽然跟陈波说话,但是,那双略微浑浊的双眼,却看着许琅,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许琅和罗佳妍。
“没有什么工作指示,市里来领导了,局长让我给他们带路,过来了解一些情况。”陈波解释道。
“哦,市里来的啊,屋里坐,屋
里坐。”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把许琅他们让进屋。
许琅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这栋红砖房,没有什么表情,跟着进入了房屋。
几个人在堂屋坐下,这里没有沙发,只有几把手工打造的椅子,许琅坐在椅子上,可以清晰的听到椅子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有些承受不了许琅的重量一般。
先是一番相互解释和寒暄,许琅知道了男人叫陈卫国,今年四十八岁,是陈家河的村长,而且,担任村长已经二十多年了。
“许警官,不知道你们来我们这做什么呢?”陈卫国率先开口问道。
许琅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听到陈卫国的话,许琅放下手里的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陈秋敏是你们陈家河的人吧?”
“陈秋敏?”
陈卫国想了想,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他转过头看向陈波。
“那个,就是狗蛋。”陈波坐在陈卫国身边,看到陈卫国看向自己,小声的解释道。
“哦,是老七家的那个小胖子啊,他是我们村的,怎么了?是不是他出什么事儿了?”陈卫国恍然大悟道。
“陈秋敏是个什么样的人?”许琅问道。
“哦,狗蛋啊,他一个毛头小子,还能怎么样,能吃,很能吃,哈哈......他从小就很能吃。”
陈卫国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的很开怀。
“能吃?”
许琅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头。
“可不是嘛,他出生的时候,还是我媳妇帮忙接生的,那娃刚出生的时候瘦不拉几的,而且还是冬天,我们都以为这娃估计熬不过那个冬天,没想到,他居然活下来了......”
陈卫国似乎想起了往事,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述着陈秋敏的过往。
陈卫国跟陈秋敏的父亲差不多大,陈建军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五十岁了,说起陈秋敏一家,就不得不说陈秋敏的爷爷了。
陈秋敏的爷爷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陈家河,出去闯荡了,听说,他曾经当过兵,打过仗,不过,这是不是真的,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陈秋敏的爷爷在离开陈家河十几年之后,就瘸着一条腿,带着一个女人回到了陈家河,而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但是,好像是个哑巴,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孩,而这个男孩就是陈秋敏的父亲,陈建军了。
陈秋敏的爷爷回到陈家河之后,就请村子里的人帮忙把已经倒塌的老房子,重新翻新了一遍,从此就生活在这里,而陈秋敏的爷爷瘸了一条腿,还少了一只胳膊,做不了什么重活,而那时候,国家经济很不发达,而农民更是如此,只能在地里刨食吃。
跟杨家村不同的是,杨家村临近大海,他们可以考捕鱼为生,而陈家河被群山包裹,他们只能靠种地为生,而陈秋敏的爷爷无法做农活儿,地里的农活儿都是陈秋敏的奶奶在操持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做农活儿的样子很别扭,一看就是没有从事过体力劳动的,而那时候,人们的关系都很好,陈秋敏的爷爷是个残疾,大家能帮忙搭把手就搭把手,日子也过得下去,而陈秋敏的奶奶也慢慢习惯了干农活。
就这样,陈建军一天天的长大,随着孩子的长大,本应该去读书的,可是,那时候吃饭都是问题,更别说读书了,所以,陈建军没什么文化,而在陈建军十五岁的时候,他母亲在一次干农活的时候,因为下暴雨,被拦在了河对岸,她着急回家,就打算趟水过河,结果,水太大,陈建军的母亲被大水给冲走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在陈建军的母亲被大水冲走之后,陈家河上上下下的人都帮忙去找过,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尸体也没有发现,从此之后,只有陈建军和他父亲一起生活。
在陈建军十八岁的时候,他跟一个到他们这里的来的一个外乡人离开了陈家河,据说这个人是陈建军父亲的战友,不过,是不是真的,他们也不知道。
陈建军这一走就是好几年,等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不但在外面挣到钱了,还带了一个大肚子的媳妇回来,就跟他父亲一样。
那年冬天,天气很冷,陈秋敏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不知道是不是王秋菊在怀孕期间营养不良,还是因为别的,陈秋敏在出生的时候,很瘦很瘦,负责接生的人都以为这孩子活不下去了,没想到,在陈秋敏爷爷的照顾下,陈秋敏活下来了。
因为陈秋敏出生的时候太瘦了,他们在照顾陈秋敏的时候,总是给他吃各种好吃的,说是好吃的,其实在那个时候,农村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无非就是一些鸡鸭鱼肉,而陈秋敏还小,不可能吃这些食物,只能喝一些汤水而已,而王秋菊也奶-水不足,刚好,那段时间,村里还有两个妇女也生了孩子,她们奶-水很足,就经常哺乳陈秋敏,可以说,陈秋敏是吃着别人的奶-水长大的。
在陈秋敏出生之后,王秋菊就待在了陈家河,而陈建军继续外出打工,而王秋菊一边照顾着年幼的陈秋敏,一边照顾着身体越来越差的老公公。
在陈秋敏学会走路之后的第二年,王秋菊就跟着丈夫一起出门打工了,陈秋敏就留给了他爷爷照顾。
因为陈秋敏小时候很瘦,担心他活不下去,就根据农村的说法,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狗蛋,俗话说,贱名好养活,不知道是狗蛋这个名字起了作用,还是因为他们一家人都很疼爱这个孩子,在王秋菊出门打工之后开始,原本瘦的像猴子一样的陈秋敏,就像是吃了大补丸一般,疯狂的长肉,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胖子。
他在上小学的时候,就一百来斤了,而在陈秋敏八岁的时候,他爷爷去世了,而在那段时间里,陈秋敏曾经暴瘦过,原本一百多斤的体重,一下子就掉到了七十多斤,不过,不到半年,陈秋敏就又胖了回去,等他上初中的时候,已经快两百斤了。
在村民们的印象当中,陈秋敏从小就很能吃,饭量大,而且,他从小就很调皮,也很胆大,经常去河里抓鱼抓螃蟹,去田里抓泥鳅黄鳝,而陈家河周围都是山,他还经常去山里玩,每次去都不会空着手回来,不是带几只野兔回来,就是带几条蛇回来。
村里人都知道陈秋敏的爷爷当过兵,而陈秋敏下河抓鱼,上山逮野兔,这些技巧都是他爷爷教他的。
在陈秋敏爷爷去世之后,陈秋敏就经常一个人去河里捕鱼,去山上玩,尤其是在陈秋敏暴瘦的那段时间里,陈秋敏几乎每天都会在山里待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在山上干什么。
陈秋敏在读完初中之后,就没有再上学,其父母想带他出去,上个职高什么的,但是,陈秋敏就是不肯出去,他父母没办法,也只好任由他待在陈家河了,而在那段时间里,陈秋敏经常待在山上。
曾经有村民看到,陈秋敏曾经在 山上生火,把一只刚逮到的野兔,直接扒皮抽筋,然后,就家在火上烤,撒点盐巴,他就那么开始吃起来。
陈家河的村子不大,这里的山虽然多,但是,陈秋敏在这里的时候,几乎把每一座山都跑遍了,别看他很胖,动作却很敏捷,以前,这些山上总是有一些野生动物,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别说那些不怎么常见的动物了,就是一些常见的兔子野鸡之类的也看不到了,村里人都说,那都是狗蛋那小子给吃完了。
直到三年前,陈秋敏父母的死讯传回来,有人带着陈秋敏父母的骨灰回来了,在村里人的帮助下,陈秋敏给父母办理了后事儿,然后,他在家里待了三个多月,然后,就离开了陈家河,至于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总之,这几年,陈秋敏都没有回来过,人们也慢慢忘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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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陈卫国的讲述,许琅紧蹙着眉头,根据这些信息,许琅总结了几点。
第一,陈秋敏是在其父母去世之后离开的陈家河,这和许琅他们之前调查到的情况一致,而那时候是在两年多以前。
第二,陈秋敏不是一出生就很胖的,反而很瘦小,他是后来才变胖的。
第三,陈秋敏喜欢吃野生动物,不是在去了S市才形成的习惯,而是从小就有的。
第四,陈秋敏很能吃,饭量很大,也很胖。
许琅总结了这几点和之前的调查差不多,没什么有用的线索,这让许琅皱了皱眉头。
“陈秋敏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久,肯定有玩得好的朋友吧?”许琅问道。
“哦,有,跟狗蛋玩得好的,有四个人。”陈卫国说道。
“四个?”
“一个叫陈真,跟狗蛋一样大,也是二十五岁,一个叫陈望,比狗蛋大一岁,还有一个叫陈山,比狗蛋小两岁。”
“那还有一个呢?”许琅问道。
“哦,还有一个是个女娃娃,叫陈玉珍,跟狗蛋一样大。”
“他们现在还在村子里吗?”
“那到没有,陈真考上了大学,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就离开了陈家河,陈望是跟着狗蛋的父母一起出门打工的,当初,狗蛋父母的死讯还是他带回来的,陈山是跟着狗蛋一起离开村子的。”
听到陈卫国这么说,许琅先是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陈玉珍呢?她现在还在村子里面?”
“没有,她也是跟着狗蛋他们一起离开了村子,这几年都没有回来。”
“他们关系很好嘛?”
“是的,他们五个人的关系大小就很好,毕竟是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嘛。”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谁跟陈秋敏的关系好的?”
听到许琅这么问,陈卫国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这恐怕没有了。”
“这样啊。”
许琅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