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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告别之后,萧逸就再没去过林家,也许是为了不那么尴尬。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并不愿与洛楚再有任何牵连,不仅仅是因为那段难忘的往事,更因为他不想回忆他们之间的伤痛。毕竟,曾经他们是那么要好的兄弟,至少他这么认为。
萧逸独自行走在空荡的街头,思绪追忆着儿时生活过的城市——棠德铺子的糖炒栗子,凤山店的烤红薯,汤菜馆的芋头肉丝汤,还有李大妈做的芝麻南瓜干,小原叔叔的萝卜辣酱……可是这些都已不在,林立在眼前的都是高楼大厦——错落有致,又泾渭分明,也隔断了凉薄的人心。
他紧了下风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好像身旁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联系,那些擦肩而过的人,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回国,一半是因为不想看见这个伤心之地,一半是因为养父母。如果没有他们,他必然无法坚持到现在。记得头几年,他经常一个人闷在房子里,一句话不说,有时干脆独自跑到海边,默默的望着海那头的故乡,直到夕阳的余晖落入他的眼里,随着他心中的痛楚一起沉入大地,那种痛,深入骨髓。每每这时候,舒阿姨都会看到心酸,不知在背后偷偷地为他抹了多少眼泪。
也许悲伤的人反应都是迟钝的,看不到亲人因他而悲伤,他也是如此。他知道,起初跟着养父母舒阿姨和魏叔叔出国完全是出于自我逃避,对他们,他除了感激,没有任何其他感情,更谈不上亲情。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听见他们躲着他的一次私下谈话——
“我们一起送萧逸那孩子回去吧,我看见他那么痛苦的样子,心里非常难受,忍不住就想哭,也许我们本来就不该带他出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带着哭腔。听得出来,舒阿姨把他当成了她自己真正的孩子,不然也不会如此痛心。
“可是,你这身体怎么经地起这样的折腾?!”魏叔叔担心地问。“尽管,我们确实有责任。”
“没事,多年的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去,我不放心。”舒阿姨安慰他说,并将他的手紧紧地抓在手里,“我的情况,我自己非常清楚,你不用替我担心。”
魏叔叔对她这样不知珍惜自己的身体显然非常难受,甩开她的手,暴躁地大声嚷嚷,“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谁也不担心!”然后,又心疼地将她拉近自己,抱在怀抱里,“你和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你说,我能不担心你们吗?”
“你不要忘了,我们——”舒阿姨将手放在她的嘴上,阻止她说下去,“我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下了那样的决定,我一个人扛下就好了,你只管在这里好好养身体。”
“可是你的身体也好不到哪去,让你一个人回去照顾他,我怎么能放心你!”舒阿姨还是有些担心。
“那也不能让孩子这样下去啊,还是送他回国吧。”魏叔叔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他会毁了自己。那我们以前做的一切岂不白费了?”
“一起回去吧,我宁愿和你在一起,也好过分隔两地。”她眼中闪过渴求的神情,似乎在期待他的肯定,他将她抱得更紧,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哪怕豁出我们的生命,也不能让孩子出事。”
……
萧逸静静地站在门背后,听着听着,他不禁潸然泪下,那是他在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流眼泪。因为他知道,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父母的爱仍然活在他的生命里。自那以后,他性情大变,面对他的养父母,他不再沉默寡言,而是尽着最大努力让自己活得开朗,做一个他们成熟稳重,又孝顺体贴的好儿子。他的养父母欣慰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疼在心尖。
萧逸不想再想下去,所有的事都已经过去,回忆不过是给活着的人多出一层伤感,人活着不是该让自己高兴一点吗?而且这次回来,不正好遇到了高兴的事。想起林若曦那个小丫头,他不由笑了笑。
“该遗忘的就此遗忘吧!现在我要开始新的生活!爸妈,我长大了,你们的儿子长大了!”萧逸对着天空大喊,然后笑了起来,做了个向前跳跃的动作,引得路人纷纷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抱歉地笑笑,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因为他已经有了面对父母的勇气。
城市的夜空慢慢暗下来,一盏一盏的街灯亮起。
不远处,一个细腿小太妹踏着尖尖鞋跟,牵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在人行道上目不斜视地走着,小狗用舌头舔着地面,摇着蓬松的尾巴,非常兴奋地到处乱窜。后面跟着的几个小男生时不时上来搭讪。小太妹不住地朝着小狗喝斥着什么,却还是摆布不了兴致勃勃的小狗,最后被小狗拉着一个踉跄,崴断了高跟鞋。几个小男生立马献殷勤似的围上去,抢着扶她。明亮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萧逸这才看清了她是谁!
“你们谁敢打我,不想活啦!”小太妹转身就是一声怒吼,但看清后面站的是谁以后,立马像打焉了的茄子,乖乖地换了一副甜甜的嘴脸,“哥?怎么是你?”
“怎么?我是不是不该出现?”萧逸皱着眉头,冷着脸吓唬她,“今天又唱的哪出啊?”
她指着还在那高兴地蹦跶,不知风雨欲来的小狗,朝旁边几个男生使了个眼色,低声呵斥:“快带走!”
听了她的指令,几人立马抱着狗一哄而散。她这才一瘸一拐地凑到他跟前,撒娇道:“哥——”
“夏天,你说说看,这打扮是怎么回事?”萧逸扯了扯她身上破破烂烂的几块衣服,严肃地说。夏天连忙低下头,不敢做声。他又踢了一脚地上断掉的高跟鞋,“还有这个,从哪弄来的?”
夏天的头垂得更低了,一边怨恨地无声模仿他教训她的样子,一边玩着衣服上的带子。
“夏天,你有没有听我说?”他环胸看她,她马上慌慌张张地站直了,“我在听!”
萧逸的眉头越皱越紧,脸拉得老长,夏天赶紧解释:“我这是玩。”
“嗯?”他指了指刚刚离去的那一群人,一脸乌云密布的表情,“他们也一起?”
看到他这样,夏天再不敢玩任何花样,老老实实地说:“他们都是我同学。”
“如果不想转学,或者回美国……”他还没说完,夏天马上乖巧地说:“哥哥,我再也不会了。”
萧逸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他也不过是担心她太小,在外面学坏了。那边,夏天悄悄地吁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他的低气压!
“回去吧。”他正想走,突然想起了她断掉的高跟鞋,无奈地蹲在她的前面。夏天用非常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做什么?”
“难道你想这样走回去?”萧逸没好气地说,她立即跳到他的背上,紧紧缠住他的脖子,“还是我哥对我最好。”说完,还不忘在他脸上亲上一口。
过了一会儿,她又好奇的打听,“哥,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装了定位芯片,为什么我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
“我用得上安装芯片吗?你这么招摇,走到哪都是焦点。”明明是讽刺,但飘到小姑娘的耳朵里就成的另外一回事,“我真的是焦点?”她眼睛亮闪闪地问。
“你自己想。”他不再搭理她。
走着走着,小姑娘大喊一声:“停!有情况!”
萧逸停了下来,扭头问她,“又有什么事啊?”
“我看见一个讨厌的人了。”夏天指了指,不开心地翻着白眼说。果然,前面有一对男女搂抱着走进了一家餐厅,而那男的背影,明显是洛楚。萧逸用打量的眼光看她,“你认识那男的?”
“我认识那女的!化成灰我都不会忘记!”小姑娘咬牙切齿的样子,看得出来,肯定和刚刚那女的有着什么深仇大恨。萧逸不解地问:“你不过回国几天,怎么会认识她?”
“我们在游戏里认识的,她抢了我游戏里的老公。”夏天正打算复述她那段“耻辱”的历史,却见他表情又冷了下来,连忙改嘴,“不是我老公,是游戏里好朋友的老公。她恬不知耻地抢了就算了,还没事就在群里和他打情骂俏!我看不惯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就找人调查她。结果,还真有和她一个学校的认识他,然后,我就找人揍她,遗憾的是,好像只打了她勾搭的那个男人就被发现了!”她说得义愤填膺,想让萧逸不怀疑她说的就是她自己都难,但是萧逸这次竟然没有发怒,只是笑着说:“揍得好!这还只是利息。”
“你说什么?”夏天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中,显然没有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话。
“没什么,你以后乖点,别到处乱跑,舒阿姨也不用每天打电话来问我你又去了哪里。”他忍不住又教训起她来。
“哦。”小姑娘表情淡淡地说,再次恢复乖乖女的样子。
“回去吧。”他背起她,朝着回家的路走去。“明天我会出去一趟。张妈会照顾你。”
“噢。”她在心里偷乐,正好我也可以出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