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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北漠寒三岁时,眼见哺育自己的奶娘自杀在自己面前,那死后依旧瞪大且紧盯着自己的目光,让他从那时起,便再也不信谁。
他深知天生剑体对许多人看来是天大的威胁,而事实上,那时奶娘也承认,若不是南蛮之境怕啸炎皇朝会倾兵决战,且南蛮之境也出了天生剑体的圣女需要时间成长,那么奶娘根本不会选择用以身投毒,再以有毒母乳哺之的温和方式来消散北漠寒之剑体,而是在接触北漠寒的第一天,便杀了他。
也正因此,剑体仍在、与修为日渐精进是他平生最大的秘密,哪怕是他最亲的白婆婆,他都没说。毕竟,奶娘都盼着他死,又有多少人是真心为他好呢?
北漠寒不想告诉白婆婆,亦怕告诉白婆婆,他深怕或许告诉了,白婆婆也会随奶娘般从他身边不见了。
而酒浪汉之所以知情,是北漠寒第一次发现其剑体未散时,恰好酒浪汉就正在一旁,也因此酒浪汉方能知晓的同时,胁此秘密强收北漠寒为徒。
因缘际会,无巧不成书,这些年来,别看酒浪汉平日里吊儿郎当,倒是将北漠寒的秘密保护得极好,反而是北漠寒毕竟年少,终究还是在遇紧急情况下,不自觉的露出马脚。
北漠寒暗骂自己不长心,正想解释什么,面色却在瞬间陡然大变,一道寒芒,不知从哪里发出,正朝白婆婆背后袭来。
“不好”北漠寒当机立断,一把撞开白婆婆,紧接着,一抹冰冷的感觉便贴着他背脊划过,惊得他出一身冷汗。
饶是他乃登堂之境大圆满,在普遍看来已是绝对高手,但毕竟才十四岁,且从未与人交手过,临场反应如斯,倒也正常。
此时的北漠寒正抱着白婆婆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单膝蹲起,而白婆婆则还躺倒在地,面如土色,一动不动,显然被彻底吓住,丧失行动能力。
“桀桀桀桀”
沙哑的冷笑适时从他们不远处传来,北漠寒循声望去,一道瘦小的身影正缓步从大树后走出,一袭宽大的黑袍将其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唯独暴露在外的眼睛,正瞪大着,闪烁着浓烈的嗜血光芒。
北漠寒心里古怪,见到黑衣人后,他心里反倒不是那么害怕了,只是暗想:“怎的反派都如书里形容般,声线嘶哑,一身黑衣,生怕别人不知他是坏人似的?”
然,还未待他思考更多,目光落在黑衣人手里的刀上,却让他心神猛地一震。
那是一把轻薄如共同蝉翼的弯刀,呈月牙形状,银得通透的刀身在晨曦下晃着刺目的光芒。
北漠寒自幼博览群书,加之过目不忘,否则亦不可能小小年纪便金榜题名。
他还记得,酒浪汉威胁拜完师后,曾丢过他一本古籍予他,书名《百器篇》,书中有载:“蝉铁,独产于南蛮之境,薄如蝉翼,锻之为器,轻便之余,削铁如泥。”
如若前方之人所用之弯刀,果真是由蝉铁打造,那事态可就严重了。
啸炎皇朝与南蛮之境常年征战,多年老死不相往来,蝉铁更是南蛮之境独有,若是此刀真为蝉铁所铸,那眼前这人,必是蛮人无疑,而这片山林离皇城也就几里开外,居然出现蛮人,这简直如同睡塌床头悬着刚刀。
北漠寒目光灼灼的问道:“你是蛮人?”
黑衣人有些惊讶,转而望向手中的弯刀,释然的点点头:“状元郎就是状元郎,小小年纪,倒是见识不少,可惜的是,按照你们啸
炎的话说,这叫天妒英才,今天注定你得死在我手上,乖,让我切了你的头去献祭圣母天上吧!”
北漠寒眉头皱得更紧,黑衣人完全是用标准的啸炎口音来与他交流,亦是说,此人在啸炎一定生活了许久,按此推断,啸炎皇朝内,岂非可能存在许多来自南蛮之境的奸细?
而且来人竟能喊出自己是状元郎的身份,显然是有备而来,况且其第一时间袭击之人是白婆婆,而非自己,简直就是说明其极为了解自己,知道白婆婆在自己心中地位很重,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若是早前晚上半息,那么贴着背脊划过的寒芒,便可能是从他肋下直灌入左胸了。
说来话长,实则不过心思电转之间,然而来不及想再多,黑衣人一个腾跃,已然出现在北漠寒面前。
刀光霍霍,才一照面,弯刀便裹着雷霆之势由上而下劈来,冷冽的刀芒直让北漠寒脸上的汗毛乍起。
到底是实战经验不足,北漠寒只来得及眼角一瞥白婆婆,便急忙闪身,朝着白婆婆的反方向避开弯刀。
而弯刀却好似跗骨之俎般,随着北漠寒闪身躲避之际,由上而下的刀势随之变向,改用刀尖直刺北漠寒肋下,角度甚是刁钻。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北漠寒肋下响起,锋利的刀尖刺入他肋下,却好似被什么东西挡住,只是将他劈飞,肋下金属碰撞的地方闪现出几丝火花。
北漠寒扑倒在地,倒吸口凉气,破碎的衣角被风吹开,露出里间一件黑色内衣。
他心里直呼庆幸,刚才便是这身内衣,挡住黑衣人一击,而由于洞口很小,从外往里看,根本辨别不出这衣物是由什么材质做成。
黑衣人轻“咦”,颇为赞叹的道:“不愧是皇子呀!哪怕不得宠,身上宝贝还是不少呢!”
他也不着急,信步闲庭的朝北漠寒走近,北漠寒虽没受伤,但肋下依旧是火辣辣的疼痛,眼看黑衣人走近,面色随之越来越凝重。
索幸刚才这下劈飞,让北漠寒与白婆婆拉开一段距离,这样一来,也避免了接下来混战会波及白婆婆的可能。
“小心点,我可要动真格咯!”
黑衣人怪笑,眼神霎时变得凌厉,浑身上下一阵气息波涌,凄厉的血雾从身体里轰然爆开。
血雾中,密密麻麻的黑点不断串来串去,发出嗡嗡之音,定睛一看,那些黑点,分明是一只只的蚊子,而黑衣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融入红雾之中消失不见,铺天盖地的朝北漠寒扑来。
北漠寒头皮发麻,他是登堂之境大圆满,岂会看不出血雾便是黑衣人所释放之气?
而能将气透体发出,最低也得是登堂之境的修为方能做到,更何况这里间的一只只蚊子,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蚊子,但看这架势,哪怕是蚊子,估计也不简单。
他怪叫一声,转身逃进丛林,远离那两匹马和白婆婆,朝着更深处奔逃而去。
红雾翻涌,紧随其后。
远远望去,红雾遮天蔽日,少年浑身狼狈,发了疯似的在林间穿梭。
此时的北漠寒一脸惶恐,目光深处却是灼灼,心思不停电转。
他刻意将武功压抑在初出之境三层,此等境界下,他的速度较之正常成人也快不出许多,可红雾明明有登堂之境修为,却只是不紧不慢的尾随其后,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犹如猫戏老鼠般。
眼看前方有片较为宽大的空草地,且离白婆婆也较远了,北漠寒眼前一亮,纵身一跃,停住身影。
红雾随之停滞,发出难听的戏谑:“不跑啦?”
北漠寒摇摇头,坏坏的笑容不知何时爬上小脸,在阳光下煞是好看:“不想跑了,累。”
“那受死吧!”
红雾里话音刚落,红雾盘旋扶摇直上,化为龙卷风般,裹挟着密密麻麻的蚊子猛地朝北漠寒袭去。
在即将碰触到北漠寒之际,红雾陡然扩散,将蚊子脱离开来,紧接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伴随着一道人影突然闪现,直砍向他脖子。
说迟时那时快,北漠寒一声大喝:“来得好”,凌厉而冰冷的剑气从体内迸涌而出,轰然与红雾撞在一起。
与此同时,腰间蓝芒乍现,一把湛蓝软剑宛若游龙般缠上黑衣人手里的弯刀,往旁一带,弯刀被带偏方向的同时,锋利的剑刃顺着弯刀向前卷行,恰好割在黑衣人持刀的手腕上,黑衣人吃痛,弯刀瞬时脱手而出。
“不可能”
遍地寒霜,天地仿若在这一刻归于宁静,唯剩黑衣人的惊呼激荡起层层回音,弥久不散。
北漠寒甩甩右手握着的湛蓝软剑,此刻的剑身正像匹练般软趴趴的耷拉垂下,一旁散落的,正是黑衣人的弯刀。
“跑死小爷”北漠寒擦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没什么不可能的,来,兄弟,过来让小爷调戏一番。”
说完,北漠寒不忘朝黑衣人勾勾手指,坏坏的笑容看起来格外天真烂漫。
黑衣人根本无暇搭话,他骇然发现,自己每日用精血喂养的嗜血蚊,此刻已全然不听自己使唤。
是呀!蚊子最怕冬天,冰寒正好是蚊子的克星,更何况眼下的寒气中充斥着浓烈而凌厉的剑意。
“登堂之境”
黑衣人喉咙有些发苦,他被组织称之为天才,但也是到二十一岁方才突破踏入登堂之境,可眼前这孩子,才十四岁呀!除了远在南蛮之境的圣女,北漠寒的修炼速度,可以说是震古烁今。
北漠寒抽了抽鼻子,他可不知黑衣人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为何蚊子不来攻击自己,在他看来,这些蚊子躲回红雾之中,必是在酝酿哪种大招。
突然,黑衣人脑海里灵光一闪,惊呼:“难道你剑体根本没有消散?”
北漠寒也不回答,面上坏笑依旧,倒是衣服里的肌肤上,丝丝剑气正化为霜华覆盖在体表之上,腾腾寒雾从衣口里冒出,使得北漠寒的小脸也变得氤氲起来,四周围的温度,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