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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燃夕张着嘴巴看着那人手心的火焰，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这是什么新的魔术把戏吗？”
“你觉得是魔术？”
他轻声问。
然后在宁燃夕惊讶的眼神中轻轻一抖手腕。
那团火焰像是理解他的意思，轻巧地飞离了他的手心，落在了草坪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焰。
宁燃夕失声尖叫：“你干嘛！”
那人却不紧不慢道：“不要紧，不会点燃草坪的。”
“你在开玩笑吗？”宁燃夕看看草坪上烧得足有一人多高的火焰，再看看坐在长椅上漫不经心的面具男人，不可思议道。
“不信你伸手试试啊。”他仰起脸看她，狰狞的铁色面具在深秋暖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泽。
宁燃夕咬了咬牙，伸出了手。
她当然不是傻瓜，已经注意到了火焰下的草，并没有烧着的痕迹。
也果真，那白金色的火焰拂过她的手心，是柔和微凉的感觉，像是夏天的风吹过。
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又转向面具男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谁？”
疑问太多了，她根本没办法好好理清头脑中的思绪。
他却示意她再看向那没有温度的火焰。
宁燃夕无需凝神去看，也能很轻易看出火焰上方有散逸的浅淡黑烟。
“明明没烧着……为什么有烟？”宁燃夕忍不住扭头问他。
“烧得差不多了……”他却自顾自地说，一伸手又将火焰收了回来。草坪完好如初，青草依旧葱绿。
“回答我的问题！”宁燃夕虽然感到很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喊了出来。
那人又抬头看她，这次宁燃夕很确定，面具后的他笑了：“坐在我身边，我来慢慢告诉你……你是谁，以及我为什么会找到你。”
**********
“自从盘古开天地……”
宁燃夕冒冒失失地打断了他：“什么？”这是什么鬼扯的开头？
面具男人停下了讲述，转头无言地看着她，铁青色的面具上看不出表情。
宁燃夕瞬间失去了所有气势，小声道：“您继续说，我不会再打断。”
面具男人便继续说道，“……人类的世界诞生了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各种生命在世界上出现……这当然只是个神话传说而已，听听就好，不可全信。”
“……”宁燃夕心里偷偷吐槽，那你说个锤子。
“但是，我们这群人坚信，这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空穴不来风，”他缓缓地说，转头看向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这些人。”
宁燃夕迅速地瞥了他一眼，虽然这副面具看了很多次了，还是觉得恐怖得难以直视，很快别开了眼睛：“我和你可不是一类人。”
“但是你看到了灵火，不是吗？”
面具空洞的眼眶注视着她，面具之后，那人的声音带着对她了如指掌一般的自信。
她意识到自己中套了，但是心里却又反驳：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他手上的火别人看不见呢！
于是她咬了咬嘴唇，没有作声。
“这世界上光明与黑暗总是相生相依。”他倒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慢悠悠地继续讲述，“在这个由混沌化分而成的世界里，我们这种人，就是所谓的光明；你方才看到的黑烟，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故弄玄虚……”她本来只是在心里念叨，没想到竟然说出了口，他也恰好在此时沉默了，场面顿时十分尴尬了。
“这些黑烟到底什么？”宁燃夕不擅长应付这种尴尬的局面，只好开口问。
“妖魂。”他倒是很爽快简洁地给出了答案。
倒是解释一下啊！宁燃夕无声地在心里怒吼，有点后悔自己冒冒失失的跑过来见他：“妖魂又是什么？”
“我可以教你怎么看到绝大多数的妖魂。”他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很热切地提出要教她，“看到它，你就知道它是什么了。”
“万一我不想看到呢？”宁燃夕大着胆子挑衅他。
他却轻轻地笑了一声：“不，你不会的。因为妖魂已经开始影响到你的生活了。”
“什么？”她下意识反问，却突然想到前天午后救下祝月零的那件事。
缠住她的那个，也是“妖魂”吗？
“你知道吗？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你，就是因为前天你从妖魂手里救下了一个女孩。”他的话果然也印证了她的联想，“那种妖魂不算很厉害，却已经拥有实体，对于普通人来说，一旦被缠上了基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她想起祝月零藏在裤脚下的淤青，像是狰狞的毒蛇盘踞在少女白皙纤细的脚踝。
如果她没有在那个时候刚好路过，祝月零会遭遇什么？她不知道，亦不敢想象。
“你的光明力量虽然还未经历系统的训练，却已经具有相当的规模，只是一脚便能够让污秽化为乌有，这是我们中的很多人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他看着她，“所以我来找你，希望你加入我们。”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他却伸手轻触她的额头。
和他温平的人类嗓音不同，他的手指冰冷苍白不似活人，令她忍不住轻颤，却并没有避开。
“闭上眼睛。”他简洁地说，像是命令，又像是嘱咐。
她心里有些抗拒，但出于某种道不明的信任，她竟依言闭上了眼睛。
“想象着身体中，四肢百骸流淌着某种温和明亮的液体。”他轻声说，“像是流动的阳光，让你的四肢暖洋洋的。想象着它们奔涌不息，在你的思想牵引下，汇聚到你的眼睛。”
很奇怪，随着他的讲述，宁燃夕竟然真的感觉到某种“液体”的存在。
它们像一群喧嚣的小人，闹闹腾腾地奔过她的躯体，汇聚到她的眼睛。
“现在，睁开眼睛吧，看看这个世界。”
宁燃夕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尖叫。
**********
一团团黑色的雾气，在这个看似安宁平和的公园中四处飘浮。
它们有些看起来温吞，懒洋洋地悬浮在空中，有些则在空中四下碰撞，追逐着散步的行人。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阴森森的黑气，如果不是坐在长椅上，她一定会脚软摔倒的。
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的身边却没有任何黑气缭绕，甚至那些横冲直撞的黑气，也像是有意避开一样不肯靠近这里。
“看见了吗？这些就是妖魂。”那厢，面具男人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的身边。这座公园里的算是较低水平，一般人看不见，对人类也不会有很大的伤害。但是并非所有妖魂都是良善之辈，就好比你那天所见的污秽。”
“妖魂有趋向恶的天性，在学校这种地方滋长并非罕事；也因此那团污秽能在阴暗中生长到如此地步。低阶的妖魂只需要汲取人类身上的气息便可，而高阶的妖魂，渴望新鲜的血肉，因而会向人类出手。”他的声音低沉缓慢，讲述着她从来没有触及过的，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已经无须再考虑他的话是否可信的问题了，眼前如同来自幽暗地狱的景象已经是他的话语最好的佐证。
“想必你也猜到了，灵火具有焚灭妖魂的作用，我刚才丢出去的灵火，将草坪这里的妖魂都烧完了，别的妖魂暂时也不敢再靠近我们。”他叹息一般地说，“当然还有别的消灭妖魂的方法，更有效而且更高效，你加入我们，我就可以教你。”
“我并不想学。”宁燃夕摇头道。
“为何不想呢？”他没有看她，声音淡淡的。
“学这个，不也就是求个自保？”宁燃夕感觉自己满手心的汗，不动声色地将手揣进衣兜，“但是我几乎从未遇到类似情形，即使不学，也未必会受到伤害；其次，我想，就算那天我没有出手，也会有人出来救张月零的吧。”
“明明是害怕的，思路却还这样清晰。”他的声音中带着赞许，“你料想的不错，那天我之所以会看见你，确实是去救人的。”
宁燃夕缄默不语。
“但你要知道，我们有着一套冷酷的规则。”他缓缓地说着，“你虽然没有接受学习，但毕竟是光明法力的拥有者，我们不会再有人保护你，否则是对有限力量的浪费。你可要想清楚了。”
“即使没有你们保护，我一样可以保护好我自己。”宁燃夕依旧不为所动。
“你不考虑一下你身边的人吗？你的朋友，同学，亲人，他们也会因为你而失去被保护的机会。”
宁燃夕犹豫了片刻，她想到了爷爷，但还是拒绝了：“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博爱的人，身边的人与我没有什么相关。我没有必要为了他们而加入你们这个来历不明、目的不明、动机不纯的组织。”
她这样坚定，像是惹怒了鬼面具男人。他的声音变了，不再是那种温和的语调，而是变得沙哑，显得残酷且无情，“或许你可以再仔细想想。我们可不会亏待你，像你这样的人在公会中会获得高额的津贴，培训完后接取任务还有相当可观的赏金，这对你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条件吧。”
这句话确实狠狠地戳中了她的痛点，她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害怕或者畏怯了，哗地一下站了起来：“谢谢你的提醒，但我觉得我已经想得够仔细了。我不想加入你们，看不看得到这些东西对我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影响，告辞了！”
她最后瞪了一眼鬼面具男人，转身就走。
他却在她身后笑了，笑声阴骘鬼魅，令人毛骨悚然：“我等着你反悔，宁燃夕！”
她摇了摇头，抬脚跑了起来，想要将他的声音远远地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