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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行歌手腕一抖,随手在墨纸上画了一幅画,画画她擅长啊!
初夏在旁边看见她的动作,眼睛都睁大了,人家让作诗,小姐怎么画起画来啊!而且这画的是什么?一片片雪花?草丛?
“好了!”沐行歌迅速画完歇笔,让初夏把画呈上去件。
庄家姐妹一看众人还没写好,这沐行歌就先写好了,就好奇她做了首什么诗,探过头一看,全傻眼了,这是诗吗?分明是幅画龊!
而且还是一幅简单的再不能更简单的画!
庄家姐妹看着这简单的话,鄙夷地一笑,放在了一边,沐行歌远远看见两人的神情,也不气恼,继续吃自己的葡萄,纯天然不打农药的绿色食品。
鼓声停,该交作品的都交了上去,由太后身边的宫女给大家念,让众人评选。
首先念的是战擎天的,沐行歌虽然不会写诗,却懂得欣赏,战擎天做的诗就和他人一样,粗犷,用词直白,很没有意境。
众人心知肚明,念完却都拍手称赞,一派阿谀奉承之词。
战天钺和战天渝却是例外,两人只象征地拍了几下手就算应付。
战擎天有自知之明,摆摆手说:“朕重在参与,诗勉勉强强,你们就别说这些好话寒碜朕了!念下一个的!”
下一个也不见的更好,用词精美,可是却没味道,感觉就像一堆华丽的词堆砌起来。
沐行歌听了几个就没兴趣了,以手掩唇打起了哈欠,如果不是没有行走的自由,早离开了。
念到战天钺的,沐行歌也没多有几分兴趣,早知道这男人善掩饰,就算有才华,他也不会在这时候出风头的。
果然一首平淡的军旅诗不痛不痒,丝毫没表现出个人的独立性格。
战擎天听完笑了笑,拍拍掌说:“四弟这诗做的也不错啊,很有味道……”
呃,能不能别互相吹捧啊!沐行歌这次没掩饰,大大打了个哈欠。
公子们的诗都念完了,除了宫慕青和几个认真做的还可以,其他的不相上下。
“下面念小姐们的,首先是阮娘娘的……”宫女的话让场中静了下来,阮依雯是后宫之首,天下女子的楷模,她会写出什么样的诗呢!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宫女一念出来,战擎天的目光就一沉,有些异样地看向阮依雯,阮依雯也转头,平静地看着他。
而战天钺身子微微一颤,也下意识地看向了阮依雯,这一幕被一直紧盯着他的庄宁馨看见了,庄宁馨差点兴奋地笑出声来,有戏,看这目光,那事八成是真的!
沐行歌虽然吃着葡萄,也没漏掉这一幕,或许是因为战擎天在自己面前怀疑过阮依雯和战天钺,沐行歌对这事很敏感,总觉得今天的诗会没那么简单。
看到庄宁馨的笑,沐行歌恍然,战擎天一定是设了什么圈套试探战天钺和阮依雯吧!
这傻瓜,就没感觉吗?就不知道在这么多的眼睛注视下,一点蛛丝马迹都足以败露他们的私情吗?
沐行歌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对战天钺有些恼怒,他的警觉呢?
想着就听到一阵掌声,那些人就像奉承战擎天一样奉承起阮依雯,阮依雯含笑着摆摆手,学战擎天一样自谦了几句。
宫女继续念,沐行歌听而不闻,她注意到战擎天倾身,附耳在阮依雯耳边说了句什么。
阮依雯的笑僵在了脸上,随即站起了身从凉亭后面退了出去。
庄宁馨刚想叫她,战擎天也起身跟了过去,沐行歌心一动,这阮依雯耍什么手段呢?
她抬眼,看到战天钺绷着脸,眼睛看着另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些阴郁。
沐行歌突然有些喜欢自己旁观者的身份了,在树下可以无所顾忌地看他们表演,这所有的人都是戏子,为了各自的目的表演着,他们自得其乐,而她乐在其中!
那边树丛遮住了战擎天和阮依雯的身影,所以,没人看到,一转到树丛后,战擎天就紧走几步抓住了阮依雯的胳膊,沉声道:“阮依雯,朕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不是自诩才华过人吗?为什么抄袭依然的诗,你别告诉朕没抄袭,那诗是依然写给朕的!”
阮依雯被他
拉的转过了身,听到战擎天的谴责,她抬起眼,眼眶红红的,轻声辩解:“我没抄!”
“你还说你没抄,朕还有证据,依然写给朕的诗朕好好保存着呢!不信去御书房朕找给你看!”战擎天拖了阮依雯就要走。
“皇上……就算我抄了好不?皇上想怎么罚我?”阮依雯拧上了,一手抱住树干不愿走。
“阮依雯,你承认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战擎天生气地喝道:“你别告诉朕,你的才华都是自己吹嘘出来的?事实上你根本不学无术?”
“皇上,你可以罚我,你不能这样侮辱我!”阮依雯气得瞪眼,扬起另一只手狠狠捶在战擎天胸膛上。
战擎天生气地一把拧住了她的手:“做错了还不肯承认,阮夫人是这么教你的吗?依然可不像你,她做事比你光明磊落多了!”
“依然……依然……我受够了!什么都是依然好!她那么好你娶我进宫做什么?娶了我你却忘不了她……后位是她的,那宫殿里挂的都是她的画像……你想她就去看她,次数比去看我一个大活人还多!战擎天……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很伤人的……”
阮依雯无所顾忌地叫出来,眼泪也随之滚了下来,倒弄得战擎天一呆,做错事的人是她,怎么在她口中,倒像自己才是做错事的一方?
“我忍不住了,我要全说出来……就算说完皇上要将我碎尸万段我也认了!”
阮依雯一手抱着树干,一边泪眼婆娑地说:“皇上真以为以前依然给你写的诗都是她自己写的吗?笑话,我们阮家,谁不知道依然最恨的就是念书写字?皇上你亲眼看过她写字吗?没有吧!那是因为依然写的字连五岁的孩子都不如,所以她从来不当众写字,她给皇上写的那些书信,全是我替写的!”
“你胡说!朕不许你污蔑依然!”战擎天恼怒地叫道。
“我没有污蔑她……皇上想听,我可以把她写给你的诗全背给你听,就刚才那首以梅咏志的诗,那是我在常山中秋时写的……那时我以为一辈子都要留在常山,所以心怀抑郁,想着同是阮家的千金,为什么姐姐可以留在帝都,而我却只能在常山穷乡僻野过苦日子!中秋后,依然去常山看祖母,看到我写的诗很喜欢,让我一连写了十多首带了回来!我那时不知道她拿来转送给了你!”
“你胡说……依然不是这样的人!”战擎天捏紧了她的手腕,怒喝道:“你再敢编排她一句,信不信朕马上杀了你!”
“杀吧,反正我也受够了!”阮依雯直视着战擎天,嘲讽道:“皇上只愿意相信一个死人,不愿意相信一个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我有什么办法?皇上只觉得依然的诗写的好,就没好好揣摩诗里都写了什么吗?依然被全家人宠爱着,被你爱着,她在帝都生活,她写的诗里为什么充满了伤感抑郁?”
战擎天呆住了,这的确是他曾经困惑的地方,当时还以为依然受了委屈,才写出这样伤感的诗,还安慰过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我为什么能从常山回来,说来还要感谢皇上,你喜欢依然写诗,把和她书信来往当做乐趣,依然怕露馅,就让母亲把我接了回来。所以,那些和皇上来往的书信都是我写的!皇上,你知道我为什么明明知道你忘不掉依然还愿意进宫吗?不是蒙你的恩情,而是因为从这些书信来往中,我……我喜欢上了皇上!”阮依雯说到这,再忍不住,泪水横流。
“不……朕不相信!”战擎天放开了她,退后两步,依然在他心中是文武全才,不可多得的女人,突然阮依雯告诉他,他一直深爱的女人竟然是个骗子,用别人的才华来糊弄自己,这叫他一时怎么能接受呢?
更何况,阮依雯在常山和战天钺的事还没证实,他又怎么能相信阮依雯呢?
“皇上真要我把以前那些书信都背出来才肯相信我吗?行,我背……”阮依雯也不在意这是什么场合,张口就要背。
“皇上,娘娘,都等你们裁决呢,你们怎么躲到这啊?”庄宁馨的声音插了进来。
战擎天本能地转身把阮依雯藏在了身后,勉强地道:“就来,你先过去吧!朕和阮妃马上过来!”
“赶紧来啊!大家都等着呢!”庄宁馨眼一瞥还是看到了阮依雯带泪的眼,识趣地转身走了。
“依雯,这事我们改日再说,先把今天的诗会办好再说吧!你整理下,我们过去!”战擎天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
“嗯!”阮依雯掏出帕子抹了泪痕,除了哭红的
眼一时无法恢复,基本无碍了,两人重新回到了凉亭。
“皇上,大家在争议耿小姐的诗和娘娘的诗都该并列第一,太后和阮夫人却不赞同,说魁首只能有一个,皇上你看如何裁决!”庄宁馨把两首诗放到了战擎天面前。
战擎天经过刚才的事,本能地对这些诗词很反感,随便扫了一眼,就道:“耿小姐夺魁吧,朕觉得她的诗更有意境!”
“那就耿小姐夺魁!”庄宁馨说完抿嘴一笑道:“皇上,娘娘,你们刚才不在错过了一件好笑的事,我们这里有个不学无术的人,大家都在写诗,偏偏她拿了一幅画来充数,真是笑死人了!皇上你看!”
庄宁馨递过了一张纸,战擎天一看就皱起眉头,抬头看向远处的沐行歌,喝道:“沐行歌,朕让你参加诗会,你怎么画这个来充数,你是在藐视朕吗?”
战擎天是真怒了,依然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动摇,已经被自己看做是谋士的沐行歌难道也是个骗子吗?
场中很安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战擎天的怒气,都各怀心思地看向沐行歌,有幸灾乐祸,也有嘲讽笑话。
战天钺是唯一没有看向沐行歌的人,他低垂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
看见战擎天盯着自己,沐行歌大方地站起来,一步步走了过来,笑了笑道:“皇上这话说的不对,我可不是随便画了充数的……自古诗画不分家,谁规定诗就需要用文字来表示的?皇上刚才说耿小姐的诗有意境取她为魁首,就证明耿小姐是公认的有才华的女子,那我可不可以请耿小姐出来欣赏一下我这幅画呢?”
战擎天看着沐行歌迟疑了一下,喝道:“耿小姐出来给她解释一下什么是诗!”
被点名的耿相千金耿兰兰款款走了出来,和沐行歌站到了一起,沐行歌刚才没注意这耿小姐长什么样,现在和自己站在一起,可以看清了。
耿兰兰穿了一袭嫩黄色的衣裙,白白净净的脸上微含笑意,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沐行歌一看就知道这少女心思单纯。
她对沐行歌一笑,声音清脆地说:“皇上,在评论沐小姐的画之前,臣女想仔细看看沐小姐的画!”
战擎天颌首,把画递给了一旁的宫女传下去。
耿兰兰接过认真看了看,微笑道:“沐小姐刚才说的有句话不错,诗画不分家,好的画本身就有诗的意境,而一首好诗,就算没有画体现,也能将人带入画的意境!好诗配佳画不见得好,制约了想象的空间!而一幅简单的画,配上一首好诗,却能取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沐行歌笑了,这耿兰兰的确聪明,而且说话不偏不倚,没有因自己画了这样简单的画嘲讽自己,这人心地善良,值得交往。
本是心不在焉的战天钺,也似被耿兰兰的话触动了,看了过来。
“哦,那沐行歌,你能给朕和大家来个画龙点睛的惊奇吗?”战擎天揶揄道。
“耿小姐,你是唯一懂我的人,我能请你执笔,替我点这一笔吗?”沐行歌笑着问耿兰兰。
耿兰兰笑道:“同样的画各人理解不一样,沐小姐的心境怎是兰兰能理解的!不如沐小姐念,兰兰代笔?”
“我正是这意思!”沐行歌对她一笑:“辛苦耿小姐了!”
耿兰兰拿着画站到了桌子后,提笔蘸了墨,侧头看沐行歌。
“一片两片三四片……”沐行歌念道,这传言是郑板桥的打油诗,她借来戏谑一下这些人吧!
果然,她才念出这一句,周围就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这是诗吗?小孩都比她做的好,还才女呢!徒有虚名!”
耿兰兰似没听到这些嘲讽,提笔速写。沐行歌扫了一眼,赞赏地颌首,耿兰兰没有写端正的楷书,而是草书,她的字迹飘逸灵动,和自己刚才的画风很吻合。
“五片六片七八片……”
沐行歌这句才念完,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不客气地就骂了出来:“什么诗啊,不会写就滚开,浪费耿小姐的笔墨!”
那边洛无远都无法控制地笑出声,探头对战天钺低笑道:“这就是你另眼相看的人?也不过如此啊!笑死人了!”
战天钺只淡淡地看看他,什么都没说。
战颜夕和洛轻言也交头接耳,
战颜夕笑道:“这女人,还以为她能写出什么好诗呢,原来都是徒有虚名啊!”
洛轻言鄙夷地看着沐行歌,在心里冷笑,念吧,看你怎么丢人!
耿兰兰这次迟疑了一下,还是耐心地写了下来。
“千片万片无数片……”沐行歌对那些嘲讽听而不闻,悠悠地念道。
“哈哈……这样的诗我家下人也会写,下面是不是要写飘飘渺渺一大片了!”
有人叫出来,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洛无远笑的捂着肚子,放肆地大叫道:“沐行歌,你太有才了,笑死我了!你真是杀人不用刀啊!”
战天钺微蹙眉,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洛无远,这不是挑起这些人对沐行歌的恨意吗?要知道,沐行歌就算坐在这里,也不是宾客,而是囚徒!是西溱的敌人!
果然,洛无远的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共鸣,有人就叫道:“皇上杀了她,别让她再糟蹋我们的耳朵!”
这次连耿兰兰都有些不淡定了,犹豫地看着沐行歌,难道自己看错人了吗?帮她写,会不会让自己也变成一个笑话?
“写啊?难道你没听清我念的?”沐行歌笑看着她。
耿兰兰接触到她的笑脸,这女子似没听到看到那些哄乱,笑的自信温和。耿兰兰想起之前沐行歌来到西溱那一天,她也和闺蜜去街头看热闹,看到沐行歌被泼了满身的粪便,也看到了那些百姓被她震慑的场面。
那个妖孽般的沐行歌,和眼前这个笑的温和的女人重叠在一起,竟让她无法分清哪个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想着,耿兰兰深吸了一口气,稳着自己的手腕,流利地将她所念写了下来。
“最后一句……飞入梅花全不见!”
场中已经是乱哄哄一片,所以除了耿兰兰,就只有很少的几个人听见沐行歌念的这句。
耿兰兰听完手一抖,一滴墨汁掉在了宣纸上,她怀着激动的心情迅速写下了这一句,低头看着自己落下的墨汁,随手一勾,宣纸上又多了一片雪花……
“哈哈……耿小姐,合作愉快!”沐行歌伸手,耿兰兰以为要和自己击掌,抖着手拍了过去,还算沐行歌反应快,知道自己忘记古人不习惯握手,及时该握为拍。
两人清脆地一击掌,相视而笑。
“她念什么了?”有人见这架势就好奇地问道。
“皇上,沐小姐才该是这次诗会的魁首,好诗好画……跌宕起伏,这意境不是臣女能比的……”耿兰兰拿着画走向凉亭,边走边大声地说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是敌人,也不是自己写出这样的诗,可是她却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边走边把整首诗重新念了一遍。
这次场中安静下来,那些没听到后面一句的在看到耿兰兰眉飞色舞的样子时都静了下来,听到那句“飞入梅花全不见!”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尽管还有人对此不屑,可是更多的人就沉默于耿兰兰说的“跌宕起伏的意境”中,想想从沐行歌念第一句开始,众人的情绪都被她调动着,不屑嘲笑,最后是什么呢?
飞入梅花全不见!
世间名利纷纷攘攘,嘲笑怒骂不都像这千片万片的雪花吗?最终尘归尘,土归土,飞入梅花,飞入虚无,何处能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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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及:阮依雯的诗是风借用了唐代赵嘏《江楼旧感》的,特此说明,嘻嘻,风自己没本事写这种古诗,借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