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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叮铃桄榔地传入瓦器被掀翻打碎的声音,一个稍微瘦小的矮人一下子钻进了里间,一眼看见正扶着安琢的手下床想去看看的白婴。
瘦小矮人看得顿时一呆,高声道:“大人!这个老婆子还敢在这里私藏异族!”
“什么?勾结异族!”
梨婆婆忙摆手道:“大、大人,他们只是路过的在山里迷路的商旅……”
查税官推搡了梨婆婆一把,道:“无知的老妇,山那边妖族和兽人的军队已经入侵到了我们的内陆,境内的所有异族都应该去集中营关押,你还敢私藏?!你们去,把里面的异族拖出来——”
瘦小矮人跑过去,对着查税官低声道:“大人,是个女妖。”
“女妖又怎么了?你没见过那些女地妖?”
“我的意思是,她长得像支端雅的白玫瑰一样……领主大人会喜欢的。”
渡海来的妖族商旅九成是地妖,地妖里一成是女地妖,女地妖里又有九成是女工,他们这种地方小领主想弄到一个相貌秀美妖族的女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奴隶拍卖会上有些姿色的女妖多半都被醉心享受的大领主和大公们抢得差不多了。
查税官不免心动,在瘦小矮人的怂恿下,道:“那就把女妖带走,反正无主的逃奴到处都是,给她个安身的所在也是对得起她了……呃,你是谁?”
直接推门出来的安琢道:“你们带了马车吗?”
“你想坐我们的马车?那可不行,奴隶都是必须在地上走路的,当然美丽的女奴除外,你就……”
一声声闷哼传来,白婴扶着门框艰难地一走出去,就看见了外面三个矮人征税使也不知是被击中了哪儿,正痛连惨叫都叫不出,只能在地上蜷缩着哼哼。
白婴看看那些矮人,又看看安琢,道:“作为一个伏案工作的科学家,你这么能打,上面的领导知道吗?”
“大概知道。”
白婴道:“好吧,看来车夫和车都有了……梨婆婆,您没事吧?”
梨婆婆有些惶惶然地望着他们:“你们闯祸了,孩子,青锆领主是的侄子,你们会招来祸事的。”
白婴让安装扶着坐过去握住梨婆婆的手,歉然道:“是我们冲动了,没考虑到会给村子里带来麻烦,不过请安心,我们会解决他们的。”
“孩子,你要怎么解决呀,那可是领主,养着一百个强壮武士的领主。”梨婆婆面上露出恐惧之色,道:“村子里大多都是老人,活也活够了,你可还年轻呀孩子,不要招惹这大人物。”
“您放心就是了,本来这些纳税官按已死的人丁征税就已经够不合理的了,我想给您换个新环境。”
梨婆婆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的三个儿子都战死在战场上,剩下的日子不会离开这里了,不然还是你们逃吧,听说领主青锆是一个亲王的侄子,得罪了他,你们在祖陆上恐怕没有容身之处了。”
“我懂,不过很抱歉,您说错了一件事。”白婴踩上矮人查税官的肩头,慢慢碾着,道:“该跑的不是我。”
……
矮人祖陆的战火全面点燃,炼金城中心的议院不知砸了多少瓷器。
他们讨论的内容首要围绕着‘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做到的’,等到第二车碎瓷片被运出议院,他们才开始进行分析与布置。
“……他们趁夜派出了小股精锐队伍袭击了银钩男爵所在的鹿鸣堡,并控制了沿海岸的三个枢纽灯塔,在暴风雨到来的时候强行驱赶船鲸载着军队登陆,我的天,议长您知道吗?他们竟然不用军舰,而是用船鲸,船鲸!那可是民用的!”
“谁知道兽人竟然派出了驯化好的虎鲨来帮他们!”
“也许那些妖就是看中了船鲸才不怕暴风雨,那些可恶的大块头,我恨不得在港口撒□□!”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两族的统帅是谁!”
“兽人的统帅是羽族那个叫鹏昊的小子,亲王大人就是因为他才在禹都遭到了侮辱。妖族情况有点复杂,原先的统帅是镇守北原的虞昙,但到昨天为止,我们中南部的大矿脉平原上一夜之间连陷两郡,这不是他的作风。”
“当然不是那条狡狐的作风,我们逃回来的将官告诉我,领军的是他们的储王。”
“什么储王?”
“鬼知道为什么一个还没有我小儿子大的储王会这么狠!我们的城防火炮还在填弹,他就在他的阵中用弓箭射杀了所有炮手!”
“射杀,哈,他以为他是魔伦古神吗?!老赤铁,那些胆小鬼是一贯喜欢为自己的失职找夸张的理由的,我们应该在大矿脉平原西北一线所有的铁城构筑起防线,他们是进攻方,我确定他们耗不起。”
矮人的大陆呈现一个m形,中间有着一道浮雪山脉的横隔,只有靠近北方的一个矮人开凿的格利安隧道是沟通良山的唯一捷径,其他的如果想要互相交通,就必须从南北海岸线渡海。
现在南岸的海湾被占领,矮人祖陆将近一半的军舰被锁死在海湾里,一旦格利安隧道被打下来,矮人祖陆就会面临被切割为两半的地步。
妖族和兽人的意图很明显,这是一场灭国争霸之战,将矮人祖陆分而食之。
但即便是如此,矮人的议院愤怒之余却并不担心他们会兵临城下。
“不过,如果我们有所准备的话,他们的袭击作战是不会得逞的,我们的防御会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
……
正如在炼金城高枕无忧的那些矮人议员所判断,联军猛烈的进攻势头在第四天戛然而止,他们遇上了矮人的暴风谷——这是一个建造在山谷里的铁壁雄城,矮人最顶尖的防御力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的体现。
两座山将这座城池夹在中间,从山谷上吹来的穿谷风让联军的军队举步维艰。
打不下来、打不下来、打不下来……都是这样的战报。
从晨曦至深夜,联军才在巨大的消耗下鸣金收兵。
“……暴风谷,当年矮人脱离妖族统治,在祖陆上建立的第一座城池,他们在这里击败了祖陆的原住先民建立王国。就历史底蕴而言,它还在炼金城之上,当然,防御性也是无可争辩的。”
虞昙疲惫地把战损报表扔在案上,转头问安铭道:“你太操之过急了,储王,不论陛下安危如何,你不能总用上战场来自我麻痹,这不是陛下所愿。”
虞昙是个很明白的人,他看得出来安铭找他要兵权,并不是图什么,他只是急于在战争中找寻自己的存在感。
征服矮人的大陆,无论是不是白婴最后的愿望,他都会去实现。
毕竟,他们只知道这个了。
“还没有找到尸体。”安铭轻声道。
虞昙隐隐在安铭身上看到了白婴的影子。
若说他们有什么类似,大概是都喜欢让自己忙起来以换取对痛苦的麻木,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一页和血掀过去。
可是看安铭这模样,大约是翻不过去了。
虞昙叹了口气,收拾好战报,指着地图道:“暴风谷地形极端凶险,号称就算百人守城,也能抵得过雄兵十万。我们最多还能进攻半个月,如果不能克服这道难关,相当于给炼金城留了一只强有力的手臂,而对于我们的疲惫,暴风谷城内粮草充足——”
“水呢?”
虞昙闻弦歌而知雅意,道:“流金河支流穿城而过,水势很急,河面最窄处也足有一里之遥,要截断水源很难。”
“不断水,下毒有多大把握?”
虞昙古怪地看着他,摇头道:“一样的道理,就算是毒沼兽人最狠绝的‘泽鬼心头血’,放进那么大的一条河流中,待流进了暴风谷中,怕是连条鱼都毒不死。”
沉吟间,忽然帐外一阵骚动,吵闹间,陆纠走了进来,抱拳道:“我们的人昨夜在收拾那些从鹿鸣堡带出来的怪东西时,有一个铁罐被碾坏了,就由一个地妖士兵丢到杂物堆里烧了,可今早他就开始生病,现在又咳血,我刚刚到的时候,和他同帐的两个士兵也开始皮肤溃烂……我想,事关陛下失踪之谜,还是来报备一下比较稳妥。”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那个士兵应该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好像是害了瘟疫。”
瘟疫?
这个词在他族简直代表着毁灭性的灾难,但妖族却稍微好一点,妖族虽然也生病,但对瘟疫的抵抗力极高,瘟疫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能克服的灾殃。
不过既然疑似出了瘟疫,也不算是小事,不解决的话影响到其他地妖就不好了。
虞昙立即道:“我去看看。”
这时候安铭站了起来,道:“你留下,我去。”
陆纠带着安铭一路走到后营,这时候的后营的周围已经被清得差不多了,周围弥漫着浓烈的烧艾气味。
“大夫检查了军营里的食水,都没有发现问题,所以只能判断这个士兵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盘问了一番才知道他昨天处理了鹿鸣堡带出来的东西。”陆纠掀开一座军帐,道:“就是这些铁罐,在地下室和一些各族被掠走的人一起被发现的,有点古怪,行军又急,便一起带上了。”
安铭绕着地上二十几个手臂大小的铁罐转了两圈,半蹲下来拿起当中一只铁罐,掂了掂,发现铁罐似乎是空心的。
“能打开吗?”
“用斧子劈过,铁罐倒是弯了,但里面的似乎有易碎品,没敢继续。”
安铭转过铁罐,看到了铁罐底部有几个陌生的西教字眼,铁罐的缝隙处好似镶嵌着一个复合式的金属表盘,似乎有某种机括。
好……熟悉。
安铭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什么,片刻后,再睁开眼时,眼底浮现一丝异色。
他伸出手,在金属管罐外围的表盘上慢慢转着,只听‘咔’地一声,一丝白汽从金属罐的缝隙中散发出来,随之外壳弹开,露出里面被冷藏着的一组透明的密封玻璃管,里面红红紫紫地浮沉着一些粘稠的液体。
不知为何,陆纠感觉那密封玻璃管里的东西像是活物一样,看得有点头皮发麻。
“王,这是什么?”
安铭拿出一根玻璃管,对着光线看了一会儿,眼神有点发怔。
“有一种毒可以灭了那座城。”安铭喃喃道。
陆纠疑惑道:“王?”
安铭站了起来,漆黑的眼仁里倒映出陆纠愕然的神情,低声道:“瘟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