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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薇一怔,扶着她的手臂问道:“您哪里不好了,与我说说,我去请太医来给您诊治。”
徐凊儿脸颊潮红一片,不安地左挪右挪:“也不知怎么了,身上痒痒的厉害。”她似乎伸手想挠,但为着礼仪,又硬是忍住了。
绿玉连忙问道:“行宫不比皇宫里,草木多蚊虫也多,可是被什么有毒的虫子叮了咬了?”
徐凊儿不耐道:“昨儿个都烧了艾草还有驱虫香,哪个蚊虫有这般能耐?”她对两人摆摆手道:“你们站远些,别被人瞧见了。”她说归说,还是忍不住用帕子揩了揩脖子,挠的如玉一般的脖颈有些发红。
顺妃眼挫一直盯着这边,一见这里稍有些响动,立马笑道:“徐美人这是怎么了?如今诸位皇子和妃嫔们可都在呢,莫要失了体统啊。”
徐凊儿站起身,勉强仰着头道:“多谢娘娘关心,嫔妾知道了,只是身上不大爽利,想来歇会子就没事了。”她说着就要坐下,身子却不由自地晃了晃,杜薇连忙伸手扶住,就听见坐在她身边的陈芷兰惊叫道:“哎呀!姐姐这是怎么了?!”
杜薇一惊,就见徐凊儿脖子上冒出来大片大片的疹子,泛着渗人的红色,她不着痕迹地把徐凊儿的衣领稍稍拉下了一点,就见她脖子下的位置,也泛出大片红色的疹子来,密密麻麻的排布着,正朝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蔓延。
在这后宫,容貌虽说不能代表一切,但没了容貌,必然会失去一切,她见徐凊儿神色惶恐,略微沉吟了下,斟酌着道:“您身上怕是起了些不好的东西...”
就这说话的功夫,那疹子已经爬到她的脸上,徐凊儿下意识地想挠,又是竭力忍住,惊慌问道:“那我的脸?我的脸怎么样了?!”
杜薇还没回答,就听顺妃先开了口,语气带了丝幸灾乐祸,但却是一片关护的口吻:“美人这是怎么了?别是吃了什么不当的东西吧,瞧瞧这脸,可怜见儿的。”
这次虽是家宴,不必上次中秋宴来的郑重,但也不能太过随性,宫重见闹得不成样子,便皱着眉问道:“徐美人究竟出了何事?”见她如花娇颜上泛起了大片的猩红,忍不住微微别过脸,隔着满桌子佳肴斥责道:“虽是家宴,但你也要忌口些才是。”又扬声道:“快宣太医来!”
徐凊儿无心理会她的幸灾乐祸之言,惊得一下子站起来,惶然道:“臣妾也不知出了何事,怎么一下子就...”她脸上猛然露出惶然之色来,一下子扑到在殿中央跪下,流着泪道:“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这,这分明是有人想毒害臣妾,好狠的心肠...”说着就哀哀伏在水磨的绿釉瓷地上大哭了起来。
宫重本来神色已经和缓了些,正要劝慰她几句,就见她状若泼妇一般,如此不知规矩体面,皱着眉头呵斥道:“快起来!你这样子成何体统!”他略带了些嫌恶地挥手道:“此事朕自会细究,你不必多言。”他转头对着在一旁伺候的内侍道:“快把徐美人抬回泰华阁静养。”
顺妃轻轻一笑:“看徐美人的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不如就在泰华阁里安心住上几日,无事莫要出来。”
徐凊儿猛地抬起头,恨恨地看着她,张口就道:“是你,你这个...”
杜薇没想到她敢当面就直接说出来,自己也惊了一惊,若由着她说,今儿个谁都别想安生回去了。连忙几步上去扶住她的胳膊道:“主子,您今儿个不慎害了病,还是先歇着吧,让奴婢这就扶您回去。”
她说着,也不管徐凊儿愿不愿意了,拇指在她腰间一戳,让她瞬间麻了半边身子,杜薇立刻连扶带拖地把她弄了回去,然后跪着对皇上道:“皇上明鉴,今儿个才开席时有个眼生的小太监假借了您的名义给我们主子端上一盏牛乳一碟菌子,我们主子不察,立时就吃了,若是真有问题,那问题定然就出在这个上。”
她说完也不多留现眼,跟着来搀徐凊儿的内侍就走了出去。
徐凊儿一出了殿门,立刻就格开两个内侍,扬起涂了蔻丹的手就要挥到杜薇脸上,口中骂道:“你这个蹄子,为甚拦着我,你到底跟谁是一路的?”
杜薇任由那巴掌挥过来,直到快落到自己脸上的时候,才慢慢地道:“主子多虑了,您就算不为您自己想想,也要为咱们府里想想不是?”她见徐凊儿手掌一停,脸上露出错愕神色来,便补充道“方才圣上脸上颜色不大好,后宫阴私之事多,虽是家宴,但也怕这事儿闹大了,传到前朝的耳朵里,再兴起什么波澜。”她垂头看着地上的碎石子,漫不经心地道:“老爷夫人心疼您,府里八成是要为主子出这个头的,若是在前朝也闹起来,这才是府里的大麻烦。”
自古重男轻女,徐凊儿就是在家里再受宠,徐府二房也未必会出这个头,不过这话用来哄徐凊儿是够了,她怔怔点头道:“说得有理。”又愤恨道:“难道这口气我就这么忍下了?!”
杜薇看着她满脸猩红的小疹子,对比她半个时辰之前还如花的容貌,几乎不忍再看,别开头道:“当务之急,是先等太医来,瞧瞧您到底是什么症状。”
皇上遣的太医果然利落,徐凊儿还没到泰华阁,太医却已经早早地后者了,她隔着幔帐伸出手腕子,太医探了探,眉头先是一紧,又是一松,捻须道:“主子怕是吃了什么相克的不当食物了。”他白眉耸动片刻,问道:“我听说主子在家宴的时候吃了牛乳和菌子这两样,可是真的?”
徐凊儿浑身已经瘙痒难忍,忍不住隔着帕子重重掐了几下,以疼止痒,动了动身子道:“确实不假,可是这两样出了问题?”
太医叹息道:“菌子和牛乳乃是天生相克之物,不能混着食用,否则轻者全身起疹,重者只怕还会发炎溃烂。”说完就听到‘啪’地一声,他猜着是里面的贵人失手打翻了甚么,连忙补充道:“不过前几年宫里也出过这样的症状,当时便研出了膏子,我回头命人取了来,您每日晚睡前擦上一回,饭后再吃上几粒丸药,约莫十五日就能痊愈。”
徐凊儿尖声道:“十五日?我是要伴驾服侍左右的人,哪里有那么长的功夫?!”
太医心里暗嗤,皇上身边那么多绝色佳丽,哪用你时时伴驾?不过嘴上还是肃然道:“您这疹子起在脸上,就是为着容貌着想,也万万急不得。”
徐凊儿似是接受了这个理由,在幔帐后勉强点了点头。
杜薇起身送走太医,正赶上打听消息的绿环回来了,两人不似前段时间那么剑拔弩张,便一道走了进来,徐凊儿一把扯开帷幔,紧着追问道:“如何了?皇上那边如何了?可查出是谁?可狠罚了那人?”
绿环脸色凝重,缓缓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主子,事情怕是要这么压下来了。”
徐凊儿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什么叫压下来?!”
绿环也是一脸惶惑,但强压着性子道:“那小太监查出来了,是个寻常的小火者,原在顺妃宫里当过几天差...”
徐凊儿满脸怨愤地截断她的话,狠狠地擂了下桌子,手上的金臂钏叮咚作响:“我就知道是她!”
绿环怕她磕伤自己的手腕,忙忙地拉着她道:“小姐仔细伤了手。”她苦笑道:“那太监说他只是一时端错了,皇上命人把他打死,还喝令其余人不许再提起这事儿。”
徐凊儿从她手里挣了开,追问道:“那顺妃呢?皇上可有处置她?”
绿环缓缓摇了摇头,叹气道:“娘娘她自是不肯认的,说是那小火者自作的主张,无凭无据地,皇上因此只罚了她半年的薪俸,不痛不痒地,能顶什么事儿?”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杜薇有段日子没听到徐府二房的传闻了,不论是好是坏,总都是没个着落。但联想到宫留玉那日的提点,再加上皇上如今对徐凊儿这般漠然地态度,心里立刻得出一个结论来,难道徐家二房如今真是不成了?
徐凊儿尖声道:“凭什么?!”
绿环看自家小姐遭了如此大罪,还得强自忍着,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道:“您千万保重身子,切莫太过伤心了,皇上对您这般喜欢,回头养好了容貌,还要再伺候皇上呢。”
杜薇在一旁冷眼看着,徐凊儿到底是没变的,她惹恼了顺妃,顺妃怕明里整治会被人说‘善妒’,只能暗里用这种阴招了。不过这也怪她自己,若不是她这般招摇起来,偏又没招摇的本事,轻易就给人算计了进去,又何至于此呢?
徐凊儿忙拉着她的手道:“是了,你快去,太医方才留了膏药下来,叮嘱我日日要用。”她又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都说嫁了人,夫就是天了,可我呢?丢在宫里不闻不问好几个月也就罢了,好容易得他一点好脸色,如今又不成了,顺妃除了位分比我高点,哪点比我强?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为甚不为我出头做主?‘
杜薇看了她一眼,面上差点笑出来,忍不住摇了摇头,论位分,顺妃是妃位,论出身,徐府二房现在还飘摇着呢,说到底徐凊儿不过是妃妾罢了,又不是正经的皇后娘娘,谈什么夫妻情谊?再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顺妃都跟皇上做了近二十年夫妻了,怎么着也比才得宠几个月的徐凊儿强些?
两人正说话间,挽香就拿了药进来,徐凊儿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扑上去握住,她紧着好,便催着绿环日日给她抹药,饭后还不忘吃清毒败火的丸药。
就是如此吃了几日,身上也不如何痒了,本已是见好了的,可没想到就在第五日上头,徐凊儿从双颊开始,全身红肿溃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