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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若第一次随云朗进军营,云朗的马车到了营门口时,已有亲卫列阵出营。几百人的营地,军帐整齐,军中兵士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入了中军帐,云朗正想让子若先进内账休息。亲卫已经在帐门口唱诺道:“白参将等六人求见杜将军。”
云朗摇头笑道:“这些家伙的消息倒是灵通,动作也快。”
子若脸上一红,知道这些人必是知道自己入营,来瞧热闹的。正想让云朗“不见”,云朗已经扬声命道:“都滚进来吧。”
随着帐帘挑开,六名青年军官鱼贯而入,虽然军阶高低不同,但是年纪都与云朗相若,戎装在身,英姿飒爽。
这六人进得账来,十二道目光立时都向子若看去,子若当然不能输了气势,只当是祭祀之时,陪着皇兄觐见百官,他面色含笑,对这些人微微点头。
“哇,皇子殿下果真不同凡响。”“皇子殿下果真是偏偏如玉啊。”六人一边夸子若,一边对云朗笑道:“恭喜大哥,贺喜大哥,凤凰于飞啊。”
云朗笑道:“亏你们也懂得称一声皇子殿下,倒是显得有些礼数了。”
一个参将模样的少年道:“我们来时,展大哥吩咐过了,谁敢乱叫大嫂,就再罚抄军规三篇。”
众人不由已经哈哈笑道:“小杜你惨了,你已经叫了大嫂了,等着被罚抄军规吧。”
子若被他们弄得有些脸红,云朗却哈哈笑道:“他是我的贤妻,叫大嫂自然也是使得,称呼皇子殿下反倒显得生疏,待我去和展大哥说说,你们这大嫂的称呼不当罚。”
众人不由高兴起来,道:“大哥说得是,就该叫大嫂嘛。”边说着,已经一起整衣跪地,道:“恭喜大哥、大嫂,祝大哥大嫂举案齐眉、恩爱白头。”
云朗笑道:“这才有规矩,起来吧,一会儿都有赏。”众人又哄笑起来,道:“谢大哥赏。”
其中一个眼睛圆圆大大的少年蹙眉道:“你们忙着谢什么赏,许是赏了板子下来该如何是好?”
另几人都伸手去拍他的头道:“小杜说话总是怎么欠拍,就是赏了板子也都由你担着。”
云朗对小杜招手道:“你到大哥身边来,告诉大哥,是不是昨日我离营之后,谁又做了什么好事?”
小杜忙摆手道:“我不清楚,大哥别问我,大哥问展将军吧。”
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亲卫已经唱诺道:“展副将求见将军。”
随着话音,门帘一挑,一名四十多岁白面为须的男子已经走了进来。屋里的少年军官们立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男子正是展皓,官拜副都指挥使,在军中职位仅在云朗之下。他虽来军中时间不长,但是极得云朗倚重。
展皓为人中规中矩,恪守军中条例,不似云朗待兄弟们随和,这些兄弟都有些怕他。
“属下展皓参见将军。”展皓进账后目不斜视,立即快步走到云朗身前,屈下一膝,行了军礼。
云朗用右手搀扶他道:“展大哥不必多礼,如今未升营帐,便是俗礼相见吧。”
展皓这才起身,却对云朗欠身道:“将军虽未升帐,军规亦不可废。”
云朗转头对子若轻轻吐了下舌头,才对展皓笑道:“这是子若,既是我的贤妻,亦是新来的参将,以后还请展大哥多多教诲。”
展皓欠身道:“属下遵令。”
子若便对展皓欠身道:“以后还请展大哥多多教导。”
展皓回礼道:“皇子殿下言重。”
云朗笑道:“展大哥果然远见卓识,子若确实如展大哥所说,虽是皇子出身,却亲切懂礼,丝毫不曾骄纵,佳妻难觅。”
展皓轻咳一声,他那些原本是安慰云朗的话,如今想来云朗对这位贤妻果真是满意,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可曾向将军禀告昨日之事?”展皓连忙转移话题,目光看向小杜等人身上。
众人本还在窃笑云朗之话,听了展皓的话不由都低下头去。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名武将便想缩身退后,云朗已是发现了他,道:“小白你来禀告。”
小白只得停下脚步,对云朗期期艾艾地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昨儿兵部侍郎来查军需的案子,分外趾高气扬,小白实在看他不惯,就在他的马鞍上偷偷做了些手脚,哪知那厮却是个倒霉催的……”
众人听到这里,又窃笑起来。展皓依旧冷着脸道:“你不用避重就轻,继续说。”
小白只好道:“那厮端坐上马,只梗着个脖子向天上看,走了几步,马鞍绳子断了,他不小心跌下来,却正掉进一堆马粪里。”
众人听他说到这里,不由又是哄堂大笑。子若想起那番场景,也是不由莞尔。只是兵部侍郎毕竟官职不低,在云朗的军营中如此丢脸,必定是不肯罢休的。
果真,小白接着道:“那厮爬起来,吃了一嘴的马粪,不先去清洗,反倒指着我等大骂,我瞧他实在狼狈,于心不忍,就顺手拎了旁边的桶,想用桶里的清水给他冲洗一下,就迎头浇了过去,可那厮竟是气晕过去了。”
旁边几人已是哄地笑道:“小白这是空口白话,昨日正是你轮值营中内务,如何会不知道那桶里是马尿而非清水。”
“我确实不太知道嘛。”小白说得分外心虚。
子若心道,兵部侍郎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被你们捉弄坠马,又泼了马尿,如此羞辱之下,不气晕过去才怪。
众人又笑起来。云朗用手点了小白道:“一天到晚地给我闯祸,昨儿走时不是吩咐你等好好配合兵部的人查案,你们就是这么配合的?”
众人忍了笑,齐声告罪:“属下知错。”展皓亦躬身道:“属下不察,请将军降责。”
云朗吩咐道:“小白罚军棍二十,禁闭三天。小杜不知规劝兄弟,犯错同罚,罚执内务三天。就由展大哥监刑吧。”
众将官这才告退出去,有亲卫入内奉茶,云朗命亲卫带子若去参将营帐安歇。
子若忍不住对云朗道:“小白犯上不敬,只罚军棍二十,不嫌稍轻吗?”
云朗淡淡地道:“白家原有兄弟四人,战场杀敌卫国,已殒其三,小白是白家幼子,十三岁与我一同征战沙场,出生入死。”
“至于那位兵部侍郎,不过是仗着祖上蒙阴捐得官位,娇生惯养、尸位素餐,克扣军需,以次充好,还敢在我的营中趾高气扬,小白此举即便有错,也是该赏不罚的。”
子若被云朗的话堵得半天无语,不由气道:“既然你觉得小白该赏不罚,你如何还罚他二十军棍?”
云朗端了茶,不在意地道:“我并非罚他对那兵部侍郎不敬,只是罚他自作主张,瞒错不报而已。”
这下子若更是无语了。
这边小白已经在两个侍卫的搀扶下,与展皓一同进账谢罚。小白脸上还有些冷汗,走路也是一瘸一拐,军法无情,这二十棍也不是那么好挨的。
“小白不该自作主张,瞒错不报,谢大哥责罚。”小白恭谨谢罚。
云朗点点头道:“以后做事要沉得住气,切不可因小失大。”
小白恭谨应诺,云朗道:“去军需处领二两银子,买药看伤。”
“是。”小白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呲牙咧嘴地出去了。
云朗这才对子若微微一笑。子若不由气苦。这参将一职,月俸不过二两纹银,合着这二十大板,便可抵一月俸禄,难怪小白虽是挨了打,依旧能眉开眼笑的。
云朗不待子若多话,请展皓带子若下去安置。展皓欠身领命,子若只得随展皓而去。
子若的参将营帐也是独立的营帐,虽然比云朗的营帐小了最小三圈有余,但也算是桌床俱全,整洁安静。
展皓对子若道:“今日正逢塑日,参将以上将领,需夜练弓马,你也准备一下,酉时三刻出发。”
子若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展皓微欠身道:“军营之中,应以‘是’为诺。”
子若只得欠身道:“是,末将遵命。”
展皓这才点了点头,挑帘出去了。
子若再营帐里四处看看瞧瞧,又打开营帐的帘子,看看远山夜色,他知道军营之中,未奉命是不得随意走动的,便只在营帐门口瞧瞧,又退回来。
子若进了账内,又看看书案上摆放的笔墨书籍,最上面一册,赫然写着《杜家军规》四字。子若拿起来,随意翻看着,帐门外,小东告进。
“将军命小东侍奉殿下。”小东穿了戎装,却是亲兵的打扮,看起来英姿勃勃。他将一个食盒放在书案上:“今日已过了军中开饭的时辰,将军命小东给殿下送些糕点来。”
“你家将军吃了吗?”子若确实有些饿了,却知道军中规矩严苛,并不能随意用餐的。
“将军习惯了军中伙食,只是担心殿下而已。”
子若冷哼道:“多谢你家将军好意,我既从军,也知道军中条件艰苦,不用他特别照顾。”
小东应了一声,将食盒收起来,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转回来,却是带了一条毛毯,铺在子若的床上。
军营的床铺又硬又窄,子若刚才确实心存挑剔,如今便由着小东收拾,只翻看军规。
军营之中,忽然号角声起,夜色之中,悠远绵长。子若放了书起身,小东欠身道:“殿下请移步出帐,三声号角之内,必须骑马至校场集合。”
帐门之外,一名亲卫牵了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正在等候:“这是将军的战马飞雪,请子参将暂用。”
子若牵着战马行到校场之上,正是三声号角。校场之上,众人早已列队整齐,一人一马。云朗一身戎装,端坐一匹墨马之上,右手执辔,威风凛凛。
夜色之中,林暗惊风,十几匹战马驮着英勇的战士,奔驰在原野之上,弓箭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时有笑声参杂。所有的战马训练有素,虽散不乱,总是保持着扇形前进。
什么夜练弓马,也亏杜元朗想得出来这名目,不过是他领着兄弟夜间去山中围猎,改善军营伙食而已。
子若既是皇族,岂能不会骑术。只是他骑术虽精,却是臂力不足,虽是连连引弓射箭,却无法穿透夜色,射中猎物。他骑的这匹马很是神骏,林中丘地,如履平地。
小东骑着一匹灰色战马,一直跟随子若身侧,身上背着两个箭袋,帮助子若寻找猎物。
两人再纵马至一片峡谷,小东忽然一指前方道:“殿下,有野猪。”
子若目力不佳,只看那边风吹草动,便弯弓搭箭射去。嗖地一声,箭矢落空,一头黑色如小牛般大小的野猪猛地窜出,长牙在月色下森森发亮。
“好大的一头野猪。”子若勒马,再去张弓,那受惊的野猪却猛地转头,直向子若的马冲过来。
子若大惊,哪有这么大胆的野猪,竟然敢冲战马。子若的战马一声长嘶,抬蹄就向野猪踢去,子若不妨,险些跌下马来,他忙抓紧缰绳。
野猪在地上带起一溜烟尘,猛地转身,又向子若的战马冲去。小东弯弓射箭,一箭射偏。
随着一声浅笑,云朗的马已到子若近前,他一脚执镫,半身悬在马侧,右手一个海底捞月,竟拽了野猪的后腿,轻巧地将百余斤重的野猪抓住又反手抛了出去。
随在云朗身后追过来的军将们不由齐声爆了一声采,子若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野猪落地,却是丝毫未伤,已是嗖地钻进草丛中去了。
“今晚吃野猪肉了,兄弟们,射到野猪的有赏!”云朗扬声道。
众人应诺一声,纷纷纵马去追野猪。子若尚未反应过来,云朗已是似捞野猪那般,捞了子若的腰,放到马背上,拥在自己胸前。
那野猪似有灵性般,不知如何甩了那许多人的围猎,从另一侧山坳中再跑了出来,小东已是喊道:“在左侧。”
子若右手执弓,左手缓缓将弓弦拉满,翎羽箭再次嗖地射出,野猪已是跑进了另一处山坳中。
“没射着吗?”子若很有些失望。
云朗在他耳边笑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那还不快追。”子若回头去瞪云朗,却不想两人离得太近,子若的额头就撞上了云朗的唇。
云朗忽然催马,往另一处山坳中跑去,并扬声喊道:“小东守紧路口,不许人过来。”
“你干什么?野猪在那边?不想吃野猪肉了?”子若纳闷。
“比起吃野猪肉,我更想吃你。”云朗在子若耳边笑道。他一直纳闷的就是子若看起来虽瘦弱,身上却是肉嘟嘟的,想来是骨骼小,显瘦。
子若的脸又要烧着了:“你才是猪。”
月色明亮,透过斑驳的树叶,在林中投下昏暗的剪影,偶有惊鸟,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地响,掩盖了一些异响,云朗的马悠闲地在山坳边信步吃草。
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似乎在轻轻地有节奏地晃动着,子若压抑着自己的喘.息,衣衫凌乱。星空、草地、或只是粗壮的树干,随着云朗的动作,轮番映入子若的眼中,云朗或是将他抵在树干上,或是按在草地上,又或是抱上低矮的灌木上,随意索取。
子若有淡淡的委屈,亦有点点的甜蜜。他喜欢云朗偶尔的孩子气,也喜欢云朗的蛮不讲理,现在,亦喜欢云朗的强壮有力。
早该过了回营的时刻吧。却并没有哪个没有眼色的过来打扰杜将军和子若殿下的美事。
云朗侧拥着子若躺在草地上,忽然在子若颈间轻声笑了起来,子若浑身都没有力气,嘴上却不肯服输:“杜将军又高兴什么?”
云朗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大概六岁?为寻你皇兄到我家来,晚上也不肯走,大哥让你和逸儿一起睡,你却非要和我一起睡。”
子若的脸更红了,他冷哼一声道:“那是本殿下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了。”
云朗将子若轻轻搬过来,放平,俯身到他身上:“当时你可不是那样说的。”
“要是以后天天都能和云朗哥哥一起睡就好了。”子若甜甜地对云朗道。那晚惊雷,子若躲在云朗小小的怀抱里,睡得很安稳。
云朗笑道:“恭喜你,达成所愿了。”
子若更恼了,本能地想将云朗撞开,只是刚用力动.作,却是让云朗低声呻.吟了一声:“动得好,九儿再自己动动吧。”
“二爷!”小东在林子外轻声喊道:“黄陵别苑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