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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素晚朝,只不过是个形式,半个时辰而已。今日子易倦极,偏是因了日间处置敏王爷的事情,众卿都各有本启奏。
原本敏王爷掌管的朝务自然重新分了下去,敏王爷的一些弟子门生有身居要职的,也要重新安置,按罪责轻重一一发落。
最后,便是亲眷处置上,朝中分为两派,一派是礼部为首,主张宽免,议赎;刑部却不肯奏请可矜,只上表要按律处置。
朝中臣众,有的以为皇上以仁孝治国,应予以宽免;另一些人,则认为敏王爷罪大恶极,亲眷也是罪有应得。
朝中臣子唇枪舌剑地辩驳了一番,子易已经不耐烦。偷眼去看云轩,云轩只是微闭双目,气定神闲地坐在左首的下官椅上,并不插言。
云轩对罪臣贼子向来不会有丝毫手软,依他的性子,必定是要对敏王爷一家斩草除根的。只不过,杜王爷那里应了敏王爷之请,怕是要力保敏王爷家眷。
所以一定是杜王爷给云轩下了“旨意”,云轩才不敢在此事上表态,朝中众臣也才敢各抒己见,辩驳不休。
云轩确实是应了他爹的话,只要刑部圈了可矜,就许敏王爷一家“以币议赎”。
其实敏王爷入罪,家产已被悉数抄没,哪还有一分私产,所谓“以币议赎”不过就是皇上的一种恩典罢了。
云轩倒是不怕敏王爷家真的议赎之后,会留下什么祸患。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还是直接杀光了事。可是,他爹的面子不能不给。
云轩就只能保持沉默。不过今儿确实是有些乏累了。每每到了子易那里,云轩就会失去控制,总觉得弄不够似的。
就像今日,他与子易在御书房内缠绵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晚朝将近的盏茶时分前,他才肯抽身而出,又亲手给子易戴了玉猪,才命他换朝服上朝。
如今这些人争来吵去的,云轩也并不在意,只闭目休息,养精蓄锐而已。
子易却是坐不住了。龙椅是沉香木所制,镶金嵌玉,靠背与扶手共雕刻九条金龙。
龙椅为显庄严隆重,不曾饰有锦缎垂苏,更不会饰以软垫靠背了。
子易今儿被云轩弄了不知多少次,浑身早是酸痛了,尤其是先生亲手赐戴的玉猪,压得极深,坐在这硬木椅上,实在是越久越觉痛楚难当。
“丞相以为如何?”子易忽然出声道。
朝中众臣立时闭上了嘴巴,整个大殿中静寂无声,众人皆把目光落在云轩身上。
“皇上此言极是,如此大事还是该请丞相决断。”刑部、礼部一起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云轩。
皇上都点名了,云轩当然不能再置身事外,他起身对子易微欠身:“皇上是问微臣的意思吗?”
子易被云轩的目光吓得心砰砰直跳,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朝堂之上,云轩绝不许子易示人以弱,就是对他也不可以。
子易看着云轩,心道,你今日欺负朕也是欺负得狠了,如今正好有此良机,自然不能浪费。
“朕正是想听听丞相的意思。”子易淡淡一笑。
“臣以为……”云轩琢磨着措辞,他是真心想说,应该斩草除根的,这也是他一直的立场。
“丞相为太傅时,曾教导朕对乱臣贼子,决不可心慈手软,怙恶不悛,也教导朕应秉信守一,政令不改,才可获信天下,朕一直不敢或忘。”
子易见云轩踌躇,心里更是有一丝小小的得意,便拿以前云轩教训他的话来提醒云轩:“敏王爷谋逆之罪已定,亲眷要如何处置呢?”子易再问。
子易啰哩啰嗦地说了一堆,无非就是逼着云轩说出要严惩敏王爷亲眷的话来。
云轩瞧着子易的笑容不由挑眉,这小东西,确实是要翻天啦,这分明是想将我把爹的板子底下送呢。
“若依微臣之见,谋逆之罪,罪无可恕,应按律严惩,以儆效尤。”
云轩冷冷地声音在大殿内回响,群臣都是心中一惊。
“皇上圣明,丞相所言极是。”礼部侍郎琉璃立刻叩首在地。
“皇上圣明,丞相所言极是。”其他群臣亦纷纷跪伏于地。
云轩也转身,跪落于地:“皇上洪福齐天,威武圣明!”
在一片“皇上洪福齐天、威武圣明”的称颂中,子易轻挥袍袖,起身离坐,私礼太监高喊道:“退朝!”
子易出了朝堂,过了角门,龙撵已是准备好了,子易坐上龙撵,微往后仰了身,靠在柔软宣暖的靠垫上,立时觉得舒服太多了。
宫内已经燃灯,点点红光掩映,景色极美。
每每退了晚朝,云轩都没有时间在宫内多耽搁的,若是过了杜王爷规定的门禁时间,无错也会受罚的。
子易盘算着,先生今儿晚上不来找自己算账,明儿个便是杜王妃的忌日,他自然是更不得空来,许是过了几日,便不收拾自己也说不定呢。
子易想着,唇边的笑意终是忍不住漾了出来。想象着杜王爷黑着脸拎了家法胖揍先生的情形,虽是有一丝心疼,更多地却还是得意。
谁让先生总是欺负易儿,如今,可是有人要给易儿报仇了呢。
子易便是这样高兴着,心情格外不错地回寝殿去了。
杜云轩坐在软轿中回府,心情也是不错。易儿这小东西,
果真是自己调/教出来的,够狠,而且懂得把握时机。
云轩并不觉得气恼,却也有些小小的得意。
直到家门将近,看着偌大的门楣上,那四个巨大的烫金篆字“杜王爷府”,云轩才想起爹的板子来。
云轩这才觉出意兴阑珊来,心里却是哼道,你可是打量着这几日我没空去宫里收拾你吗?等你来府里问礼,看我如何“伺候”你。
杜云朗回到府里时,昭儿刚被抬进三层院门。
“二哥。”昭儿自抬轿上下来,忙跟杜云朗打招呼。
云朗用手搭上了昭儿的背,用力往下按了一下:“一下午没见,再见到哥哥,即便不行大礼,躬身最少也要到九十度角。”
“知道了,二哥。”昭儿很乖地重新躬身为礼。
“真乖。”云朗揉揉昭儿的头:“一起去给爹请安吧。”
小左、小右和一众侍卫都是跪地行礼。杜云朗看也不看,领着昭儿径直进院子去了。
小左和小右互相看了一眼,小左忍不住轻舒了口气道:“我瞧咱们准备的伤药是不是该给小东、小西送去了。”
风小东和风小西正是侍奉二爷云朗的侍卫。
“多话。”小右瞪了小左一眼:“快些送去就是了。”
杜家主子的贴身侍卫,都出自大风堂。
侍奉杜百年的,为大风堂堂主、副堂主,风上和风下;侍奉大爷云轩的,为大风堂护法风前、风后;
侍奉二爷云朗的,则是精英弟子风小东、风小西;
侍奉三爷云逸的也是精英弟子,风小左和风小右;
侍奉四爷云昭的则是护法弟子,风归和风来。
待进到堂上,云朗看清了堂上的气氛,不由挠头了。难怪昭儿那么乖,原来又犯了爹的规矩。
“云朗回来的正好。”杜百年放了茶,微颔首,示意云朗跪到他跟前来。
云昭早都跪在三哥云逸跟前,垂了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杜百年一点没生气,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轻卷起袖口,自旁侧的八宝桌上,一捆竹蔑条中间,抽出一根来,走到云朗跟前。
“昭儿倦于读书,竟敢跳窗逃跑,该如何罚,你这个二哥也是有经验的,你自己说吧。”杜百年拿竹蔑条点杜云朗。
杜云朗俊朗的脸上立时就飞起了两片红云。
云朗幼时最是不喜欢读书,为此可是没少挨打。
“弟子行止不检,应罚抽腿,四十下。”云朗垂头道,心里却是一个劲地觉着自己倒霉。
杜百年点点头:“很好,昭儿这第二项错处,你原本也是常犯的,今儿罚你代罚,你便好好教教弟弟规矩吧。”
“是,朗儿知错,愿领爹爹训责。”云朗无奈应错,心里却是埋怨昭儿,你就不能犯点别的什么错误吗?你看爹,哪是让我代罚,分明是又想起我小时候的错处来了。
“裤子褪了。”杜王爷手里的篾条点到了云朗的腿上。
“爹您开恩。”云朗满脸通红。
杜百年一沉脸:“嗯!”鼻音重,很具威严。
“是,朗儿,朗儿恭领爹责罚。”云朗只能认命了。这是给昭儿做表率呢,自己当然不应该有一丝违拗的,否则,爹还不把自己打得爬不起来才怪。
杜家家法打腿,不是让你站着把裤腿卷上去,而是让你跪着把裤子褪下来,褪到脚踝后,再趴伏到几案上,腿并拢伸直后打腿。
杜云朗这套动作自然是驾轻就熟的,只是昭儿在旁侧看着,他依旧是窘迫难当,褪了裤子,再趴伏到放了竹篾条的几案上时,脸上红得跟熟透了的柿子似的。
杜云昭也是满脸通红,外加一脑门的不可思议。他小时候顽皮,也是被他爸妈褪过裤子打过小屁屁的,可那时他多大,七岁,八岁还是十一二岁,如今二哥都是大人了,而且还是个将军来着吧,爹怎么还可以这样??
杜百年只是冷着脸看儿子摆好了受罚的姿势,也不多话,拎了蔑条,“啪”地一声就抽了下去,一道紫红的檩子立时就浮现在云朗白皙的肌肤上。
昭儿看着都疼,身子也禁不住抖了一下。
云朗咬紧牙关,一声不出。竹篾条就像是一根火舌一般,噬咬着他的肌肤,痛得他的腿忍不住轻轻颤抖,却是硬撑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爹除了打人手心力道稍轻外,打你的其他地方时,那都跟打仇人似的用力。
杜百年本来是最喜欢打儿子们手心的,打得那叫一个狠,甚至在只几年前,因为一时用力过猛外加失了准头,竟失手把云轩的手腕都打断了……
后来府里的医生秋先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为云轩接上,秋先生也是狠狠地埋怨了杜百年一番,告诉他手心肉少、骨头薄,让他以后有力气往别处使去。
杜百年从谏如流,从那以后再打儿子们手心,力道果真是小多了,但是打其他部位时,那依旧是下得狠手。
竹篾条再是柔韧,也扛不住杜百年用力狠抽,抽了四五下,篾条啪地折了。
杜百年就将竹篾条扔到一侧,杜云朗已是很自觉地将身前的竹篾条又抽出一根来,奉给他爹。
杜百年接过来,继续抽,“啪”“啪”“啪”地,在杜云朗的腿上印出一条条红色的檩子来。
云朗双腿肌肤上的檩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乱无章,他的呼吸声渐重,却依旧是一声也不出。
“啪”地一声,最后一根竹篾条也被杜百年抽断了。杜百年不由蹙眉。
云逸忙恭声道:“爹,已经六十六下了。”
“哦。”杜百年心道,这抽得兴起,倒是忘了计数了。
“滚起来吧。”杜百年甩了甩手,手也有点酸。
“谢爹训责。”杜云朗席地跪下,给爹谢罚。
云逸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昭儿。
昭儿这才如梦方醒,红着脸道:“昭儿知错了,谢爹训责,谢二哥替昭儿担责。”
云逸感觉到昭儿的颤抖,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昭儿的脸立时就更红了:“昭儿错了。”
云逸不由暗中摇头,这小东西,也不知是真知错,还是假知错,不过可实在是个闯祸的材料呢。
云逸瞧二哥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和腿上凌乱的伤痕,也是替二哥疼得慌。
二哥云朗刚进来时,云逸确实是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当着昭儿的面,被褪了裤子打腿,确实是难堪呢。
不过,就算今儿这难关有二哥顶了,可自己依旧是凶多吉少啊。昭儿这小东西,主意正着呢,可以预见,自己将来要替他挨的那顿打,还不定怎么难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