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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会儿药熬了出来,苏婵喝的时候,发现这次的药比以往都要苦很多,想必是卢大夫用了一些以前没用过的药材。
她不想缠绵病榻,便强撑着精神把药都喝了下去。
只是喝完药,便觉着胃里很不舒服,嘴里总有去不掉的苦味,再等用午膳的时候,她便觉着没胃口。
香寒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苏婵不想让小姑娘为自己担心,强撑着用了一些薄粥。
随后她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忍不住的又想了些以前的事儿。
其实她父亲半生都没被朝廷重用过,一直碌碌无为的,没想到老了老了,当京城被围的时候,她父亲却是难得的打了那一场惊心动魄的仗。
苏婵以前想起那些总觉着心疼,此时大约是知道自己身体不大好了,她也对生死看淡了很多,忽然觉着那样的父亲也算是得偿所愿,便连她哥哥被一箭穿心的结局,似乎也都不那么凄凉了。
虽然结局不好,可是在那一世他们苏家真的做了这一场绝唱,便是当日兵临城下的齐王,也要敬重她哥哥一二,马革裹尸的把她哥哥送了回来。
反倒是这一世,她父母兄弟因着她的关系,再也不会被重用了,也许还会被她牵连,成了半个反贼!!
若是再遭遇了不幸,反倒没有了上一世的畅快淋漓。
她心里感慨,眼泪忍不住的流了出来,把枕头都沾湿了。
香寒以为她在难受自己的病情,忙扶着床边,轻声宽慰道:“王妃,把心放宽些,您的病只要好好看便能好,如今王府里什么都有,只要是世上有的药材都能找到……”
苏婵却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的翻了个身,对小心翼翼伺候自己的香寒说道:“香寒,你还记得苏府花园里的杜鹃花嘛?”
香寒不明白王妃怎么好好的说起了这个,忙回道:“奴婢当然记得,那花王妃当姑娘的时候最是喜欢了,而且咱们府里的杜鹃花颜色还多,粉红的,白的,紫红的,紫的,黄的,总能引来好多蝴蝶。”
苏婵把被子拉高了些,其实室内不管冷的,可她总觉着身上凉凉的。
“那是哥哥给我找的花种子,让刘伯在花园里种的,我记得母亲喜欢牡丹,因为种我的杜鹃,挖坏了她一颗牡丹花,母亲还难过了几日。”
“是了,是了,那牡丹花还是有来历的,听说是刑部侍郎的夫人赠给咱们夫人的,夫人还说等着牡丹花开的时候,便是小姐您要嫁人的时候了……”
说完香寒神色暗淡了些,不由的伸手探了探王妃的额头:“王妃,各人有各人的命,老爷夫人都是好人,王妃不必担心,他们吉人自有天相,您还是安心养病才是。”
苏婵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她这一睡竟然睡了很久。
等再醒过来后,她便觉着身上轻了很多,卢大夫果然是神医,这药管用的很。
香寒见到王妃面色好了一些,也是喜上眉梢,忙搀扶着她更换了衣服,重新梳过头发。
只是不敢开窗,这个时候最怕受风了,香寒又让小丫鬟把铜盘端了进来,她沾湿了帕子,跟着春晓元香伺候着王妃擦了擦身子。
等都收拾妥当,春晓几个丫鬟都退了下去。
倒是苏婵想起什么,悄声问香寒:“您听见外面的消息了吗?”
香寒老实回道:“听说咱们贺北的兵都在北上,过不了几日便会在同驻守在九郡的盛达总兵遇上。”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脱离了以前的轨道,上一世齐王从贺北领兵后,也的确是在此地遇到了大敌,不光是要攻下九郡,此时京城内的隆锦帝也正在调派全国的兵马来诛杀齐王。
此战也因此至关重要,而且是齐王要组织的第一场大仗,若是败了便要腹背受敌。
这些都是当时她父亲同她哥哥说的,苏婵静静此时的齐王,应该正在准备他皇权路上的第一场胜仗吧!!
捱河河畔,秋天的风大的很,卷着沙子到处乱飞。
此时先头部队正在捱河沿岸扎营,一等扎完营,齐王便派游骑为疑兵前往琳县阜县,迷惑这两地的主帅,为的是迷惑那两地,拖住那些人移动的速度,以集中力量对付从即将从城南县赶过来的悍将盛达。
大战在即,捱河反倒一片安详,九郡之前遭过水患,如今灾情早已经过去。
此地比贺北肥沃了不知道多少倍,隔着河岸能看到对岸长着正好的麦子。
风吹着麦田,过不了多久麦子就要成熟了,到时候又会有新的粮食收入国库,又会有很多种地的老农等着麦子磨成面粉。
那些也曾在田头干过活的士兵,隔着河岸按部就班的移动,听从着上面的部署。
等了半日,久闻盛名的盛达果然率着大军来了,此时两军相距仅有五十里远。
在盛达到了的时候,齐王这里早已列阵坚严,锐弩齐列。
齐王萧昭德并未给盛达喘息的机会,先以数十轻骑掠阵而过,再以步卒三千攻击敌阵右掖。
盛达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初一交手便知晓了齐王用兵的狠辣。
他战阵严整,死守着阵线。
以骁勇著称的颜青云,正在摩拳擦掌之中,忽见齐王所在的地方战旗挥舞。
知道这是齐王催他出阵,他大声呼啸一声,一马当先冲入阵中,盛达毫不弱势率众迎击。
两边站的正酣的时候,齐王又以精骑绕到盛达军后,乘风纵火,一时间盛军大乱。
一直在岸边观战的齐王,见时机到了,方才亲率军渡河。
等那边旗开得胜的消息传来,苏婵的病已经好了很多。
此时的她早已经收敛心神,一心一意的掌管着整个王府。
而且不光是王府需要她照料,虽然齐王早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可战事复杂,他又远在捱河便作战。
原本以为后方无碍了,却没想到原本驻扎在九郡的柳方,仗着他曾在与庸关做过副总兵,自从知道齐王反了消息,便一直在等着合适的机会,知道齐王正在往盛达所在的地方去了。
他便绕过九郡,绕过齐王的大军,从另一侧直去新城而来。
等苏婵在王府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并未露出惊恐的样子。
上一世也有一位大人做了类似的事儿,她记得那一位还比这位柳方柳大人高明许多呢。
甚至新城还一度还被打了下来,只是反倒鼓起了齐王的气势,让贺北的军士破釜沉舟一般的,直冲着京城插了过去!!
到时香寒听到这个消息,吓的脸都白了,在那急急说道:“王妃,如果是冲着咱们新城来的,咱们得赶紧避一避。”
如今贺北大部分的兵都被王爷带走了,那些散兵便是要过来,只怕一时半会也到不了。
城内又都是些家丁守备,要想挡住那些人马只怕很是不易。
苏婵淡淡道:“别怕,那些人为了绕开大路,不引起齐王的注意,想必人马不会很多,现在他们干杀过来,不过是以为王爷领兵出去了,咱们城内空着,可是他们忘记了,这城是王爷付出多少辛苦才建的,且不说城池有多坚固,便是城内住着的也使不少人呢,哪里会那么容易的便被打下来。”
说完这个,苏婵便吩咐了外面一声,让王府里的管事李姑姑,包括城内的守备都过来。
等着那些人过来的时候,她又让身边的太监丫鬟都聚了过来,等着她的吩咐。
上一世她是见过她父兄守城的,对着战无不胜的齐王,她父兄都能守了京城那么多天,如今这齐王势头正旺,新城又是新建成没多久的,此地民风彪悍,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等身边的丫鬟太监到期了,她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如今有人带了兵马过来要灭咱们的城,他这是当咱们城里来的人是死的呢。你们都听好了,出去传我的口谕,只要是大门大户的你们就直接敲门进去,告诉那家的主人,家里的不管是家丁还是护院,十个要给我派出九个来,若是不派或者派少了,只要让我知道了,我就把他们赶到城门外面去,让外面的人给他讲讲道理。”
说完她缓了口气的,端起一边的茶水抿了口,继续道:“但是家里有人在外面打仗的那些,你们要绕过去,他们男人都出去了,这次守城就不用他们了。”
下面的纷纷点头应着。
等传话的人下去,她又对身边的元香吩咐了一声。
元香这小丫头一直都在照看自己的东西,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也不吝惜那些银钱,让元香都取了过来,随后对下面的人吩咐了几句,把如何奖赏都说明了写成了条文,准备那些家丁护院来的时候,好贴出去给那些人看。
等吩咐完那些,她又细细想着自己还有没有遗漏的,正在想着呢,倒是很快的有人过来通禀说,有些人带了家里的家丁护院过来了。
苏婵心里奇怪,明明她这边的人才刚派出去,怎么就有过来的了,她忙让把那些人都聚在一起。
等那些献家丁护院的人过来的时候,苏婵更是吃了一惊,她没料到这次来的大部分都是女眷。
其中一个年长的女子,一脸豪爽的跪下行礼道:“王妃,我们的丈夫都随着齐王出征了,如今知道城内守备少,我们便把家里的家丁护院都带了过来,听凭王府里的吩咐。”
这些女子都是跟着丈夫行军多年的,见惯了生死,此时知道城市被围了,心里都明白,一旦敌军杀了进来,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城内的妇孺的。
与其躲在闺房内,还不如出去守城。
苏婵没料到城内还有这样的一群果断干练的女子,她忙让身边的人去清点人数,稍作训练,便要准备用了。
守城无外乎是稳字,当年她父亲曾经几次提过这个字。
苏婵把上一世父亲说的话都记了起来,再做的时候,很是小心谨慎,事无巨细的吩咐着身边的人,把城墙上,王府内的事儿都安排的井然有序的,便连送饭送水,伤兵如何运下来都做了安排。
原本守城的将领还有些怕王妃会乱管事,出了乱子,如今见了王妃的行事手段,立刻俯首帖耳的,简直如同见了王爷的分身一般。
这么忙碌了一日,等苏婵得了空休息的时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原本前阵子小心翼翼的养病,已经养的有些好转了,此时劳累了一日,病情似乎又有些不好。
香寒看在眼里,一面端着药碗一面轻声说道:“王妃,您的药都要凉了,有些事儿也不必您亲自过问的,您这样只怕前几日的药又要白喝了,刚才卢大夫过来,看见您的脸色又是连叹了好几声的气。”
苏婵接过药碗,也不管那药有多苦,便一饮而尽,随后放下药碗,用帕子沾了沾嘴唇的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你记得提醒我暗示喝药便是,我这里也会仔细留意着。”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终归是不大放心,还要起身去城墙上看看。
香寒听的都要急哭了,在那急急说道:“王妃,您这是何苦呢,城墙上风大,您这好好的王府不待着,跑那去做什么,而且那地方随时都会打起来的!!”
苏婵笑笑:“不碍事,一点风而已。”
香寒最是胆小的,一见到血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这个时候却是跟了过去,一面拿着披风,一面说道:“王妃,您慢走些,刚用了膳,小心肚子进凉气。”
苏婵想起什么,忙回身,揉了肉香寒的头发,安抚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会保重的,倒是你别跟过去了,你胆子小,再吓摊在城墙上,我可没空管你。”
香寒嗔怪的:“王妃,奴婢便是胆子再小,主子您在上面,奴婢也绝对能撑下去!!”
香寒这一脸倔强的样子,倒是给苏婵逗笑了。
她难得的笑了下。
这还是自从上次得病以来,王妃头次笑呢。
香寒看见了,忍不住的说:“王妃您终于又笑了,王妃还是笑着好,您不笑的时候,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苏婵听了这话,不由的摸了摸脸颊,她知道自己总想以前的事儿,想的人都低落了。
其实不管怎么想,前一世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了,与其自寻烦恼的总去探究以前,想起以前,她还不如努力的把这一世过好,她也便轻笑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等苏婵乘着马车到了城墙边的时候,这里早已经守备森严了。
她下了车后,便看到上下城墙的人很是规矩。
看来她说的话下面的人执行的都好。
只是上到城墙后,她还没开始巡视,便隐隐的听到城墙外似乎有人正在骂阵。
大约是知道此时都是些女子率领着家丁护院在守城,那人骂的污言秽语的分外起劲。
一直陪着她的守备,脸色未变,赶紧说道:“王妃,手下这就让人把他射回去。”
苏婵淡摆摆手道:“不碍事。”
她随后走到城墙便,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见那距离还不算很远,便吩咐身边的人道:“取一把弓来。”
弓箭的射程跟人的体力是有很大关系的,而且距离越远准头越小。
她当年进入省队训练射箭完全是个意外,不过是上学的时候,被她的教练看到了,然后就练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射箭。
唯一的问题便是她练习的是比赛赛程规定的距离,此时这么远,她不是很拿得准。
不过她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尤其是她的心理沉稳度,当年可是被教练用围棋磨练了很久磨出来的。
她先是站好位,然后搭箭扣弦,做好后,她深吸口气,慢慢的拉开弓箭,对准城墙下的正在张口大骂的人,她的眼睛眯了眯,手却是纹丝没动,轻轻举起,许久没射过箭了,她的动作略微有些生疏。
城下那人正骂的痛快呢,他自以为自己沾的地方安全,却没料到转瞬间,便觉着脸颊有风声呼啸而过,那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就要完了,可等定下心神一看,便见刚才那箭早已经擦着他的肩过去了,此时正斜斜插在地上。
那骂阵的人便哈哈大笑起来,正要再骂些难听的。
第二箭却是到了,那一箭又快又恨,直接射到他的嘴上。
瞬时鲜血直迸,吓的他身后的助阵的人,连蹦带跳的便要往回跑。
苏婵见那人倒在地上打滚,嘴角轻抿了下,吩咐身边的人,“给对面喊个话,我没要了那人的性命,让他们赶紧派两个人把人抬回去,省的留在那地方碍眼。”
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倒是身边的人不管是守城的守备,还是那些兵士,过来帮着守城的女眷们,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的。
一旁的香寒也是看呆了一样,她自幼便在王妃身边伺候,虽然知道王妃从小随着苏少爷学过几天剑法,也用过一些兵器,可是香寒万万没想到王妃竟然有这样的好箭法!!
周围的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简直都要钦佩的五体投地了。
纷纷在那叫好鼓掌,那守备更是抱拳说道:“王妃好是好箭法,刘某佩服。”
苏婵却是望了望远方等着攻城的人,在那轻声说道:“这不算什么,倒是夜里要多劳刘将军了,这城守不守得住,今夜至关重要,刘将军一定要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