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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了一夜的北风带走了天地间最后的一抹绿色。
天蒙蒙亮,与庸关上,两个兵卒正靠着女墙避风。
血红的太阳从东山坳探出头时。
明明大军压境,关外却静的怕人,鸟雀早已不知躲到哪儿去了,连草虫都不鸣一声。
与庸关内,气氛紧张到极点。
昨夜齐王星夜疾驰而来,虽赶了一夜的路,可上至齐王,下到那些身着甲衣的将领都未露出一丝倦意。
与庸关内的总兵府,此时已被齐王征用。
殿堂之内,人心浮动。
躁动之中,一骑快马飞驰入,马背上首插雕翎的斥候不待马停,飞身下马,单膝跪于殿前。
“报,蛮人已于卯正时分拔寨,向与庸关北门而来,马步兵约六万人,随行牲畜无数。巳时便会叩关。”
“再探”!殿内传来一声清喝。
“是!”精干的斥候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听了探子的话,总兵陶如舒已冷汗淋漓,忙抬头看了看大殿当中坐着的齐王。
总兵陶如舒是去年才调入与庸关的,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本朝怕边关将士拥兵自重,从来都是几年便轮换一次驻外的将领。
虽然早有耳闻齐王殿下英雄非常,曾数次阻击了外族入侵,可是现在看着大殿当中稳稳坐着的那名年轻男子,总兵陶如舒却觉着这齐王也太过年轻了些。
这种仗可不是单单一个贺北便能抵挡住的了,之前所谓的冲突不过是小股挑衅的蛮人,这一次却是大大不同。
整个阿卡那部族都联合在了一起,举族之力南下。
想着昨日才亲眼看到的那些旌旗,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蛮族。
冷汗顺着背夹流下,总兵陶如舒擦擦额间冷汗,进言道:“殿下,蛮人势大,与庸关决不可守,宜早做决断。”
副总兵柳方也是才调来不久的,他原本是柳皇后娘家的侄子,不过是想着在边外锻炼几年,好回到京内得个封,现如今可不想把命丢在这这种地方,一听总兵的话,柳方忙不迭的附和道:“殿下,总兵大人所言极是,蛮人马快,现下退军则可,晚恐为之所乘啊。”
倒是一旁的牙门将军崔壬午听见总兵副总兵都如此说了,这还未决胜负,先是丢了气势,只怕若要开仗凶多吉少,不由沉思片刻后,咬牙抱拳道:“殿下,某愿率本部五千人守城,殿下贵体,请速速南归,再聚人马,与那耶利可汗一决雌雄。”
齐王静默不语,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嫡系。
贺北虽是他的封地,可本朝从建朝起,便立了束缚诸王的规矩,他们这些封网拥兵不得过万。
这些名义上会听自己命令的总兵,其实大部分都是朝廷上派下来的。
他目光清冷,沉默不语中,带着一种与升级来的威仪。
在这样的静默下,之前还因为敌人大举进犯而人心浮动的殿内,渐渐的静了下去,到最后没有人再敢多言,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座上面色如常的齐王。
与众将相比,齐王穿着的简单的盔甲,单以外貌来论,不大象个统兵的将领,倒像是个儒雅的先生。
目光依次划过殿内诸人,他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临战而思生,则战必不力。何人敢先于本王而退者,斩!”
这话一出,众人皆低下头去。
便是柳皇后的侄子柳云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声,早在来贺北的时候就听闻过这位齐王治兵极严,只要坏了军中规矩,不管是谁都斩立决。
如今又恰逢战事,不要脑袋了才会想着犯他的忌讳!!
齐王也不多看这些人,很快吩咐道:“陶如舒率本部万人守城门以东,今日不管形势如何危急,只能派五千人,余下五千为预备。崔壬午,率本部五千人守城门以西。”
顿了一顿,目光落到自方嫡系的章方身上,又道:“章方,你部为崔壬午后备。”
一时间众将俯首称是没有不从的。
与庸关内外,云诡波谲,齐王在关内调兵遣将的忙碌着,于此不同的是在新城内,夜虽然深了,苏婵却是辗转反侧的睡不安稳。
她头枕着软软的枕头,想着不久前的事儿。
早先自己在齐王面前说的那番话,只要一闭上眼睛,便如走马灯一般的在她面前回放。
就连那天的场景,都能时不时的想起。
自己那么激动的说了那番话后,紧张的都不敢看他的脸。
脸更是火烧火燎一般,幸好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亲自送了她出去,亲眼看着她上到马车上。
等回到王府,晚些的时候,便得了王爷出征的消息。
一般都是白天行军的,王爷这样急多半是军情有了变化。
最近这段日子,她都是靠着李姑姑香寒得到外面的消息。
左长史倒是够机灵,时不时的也会过来回禀几句。
所以苏婵也便知道,这次兵临与庸关下的是阿可那部的三个最大的部族,不知道为何这些一直分为左阿卡那部,右阿卡那部的蛮族门,此时忽然结盟了。
虽然与庸关处战火连绵,此时的新城内却是风平浪静。
之时再安静也是紧绷着的安静,这里早早的便有宵禁了。
因与庸关的关系,以往新城内时常会看到的商队此时也都见不到了。
一时间新城显得比以往要冷清很多。
苏婵以前过的糊涂,可战事临近,她发现自己跟睡醒了一样,忽然的便精神了起来。
就好像上一世齐王率人围住了京城,她在苏府也是忽然的冷静下来,思维清晰的守着苏府一样。
此时她不光是冷静了起来,便连头脑也比之前镇定了几分。
以前总觉着王府内井然有条,是不需要自己做什么的,现在她却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做的事多着呢。
李姑姑是个稳妥的老好人,以往在王府伺候自然是不错的。
可是这样的老好人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弱点,那便是一旦到了这样的战争场景内,老好人便不怎么吃香了。
苏婵少不了要整肃下王府。
等想着差不多了,苏婵便把李姑姑同左长史召了过来。
俩个人头次见王府如此的严肃,此时几案上还放了几本册子。
苏婵也不看那俩人,一面翻着册子,一面细细想着,等翻了几页后才道:“王府内各司其职原本都是好的,只是现如今不同以往,也需要多警醒一些,我看了看花名册,以后各处要按时点牟,李姑姑同左长史也需时不时的过去查看,此外以仪门外界,内外有别,没有各司的话不得到外院去,便是偶有出去的,也要两两结伴,不得单独行动,违者杖五十,若有私自捎带东西的,则交上来,由我亲自审问。”
李姑姑同左长史头次发现苏王妃竟如此严厉,俩人都不敢多言,忙都应着。
等说完那些后,苏婵又单留下李姑姑,额外的嘱咐了几句。
李姑姑原本觉着苏王妃年轻,又是个娇贵的侯门小姐,对王府内的事儿不是很熟,此时听她叮嘱的倒是头头是道,许多都是她做惯了自己都没留心的。
李姑姑点头如捣蒜的应着。
倒是苏婵叮嘱完那些话,又想起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阿卡那部故意放出的消息,还是真有此事,现如今城内有传闻说,阿卡那部的人早已经买通了新城内的人。
等着机会要来个里应外合。
一时间城内的气氛绷得紧紧的,火政更是白日晚上不断的巡视全城。
主要是贺北这种地方,秋天干燥,风又大,万一有个火烛闪失,对整个城都是大事儿。
苏婵想了这个,话锋忽然一转问道:“李姑姑,我在这里久了,也不知道咱们贺北的火政都是用的什么灭火的东西,你让人取了给我看看。”
李姑姑虽然不明白王妃的意思,可还是赶紧让人取了那些东西松过来。
等拿过来后,苏婵挨个的拿起那些救火的东西看了看,个头大的,她也过去亲自扫了几眼,用手摸了摸。
都看的差不多了,她又问拿那些东西的人:“只有这些嘛?”
这些备有提梁的水桶不会就是城内的消防工具的?
且不说提了这种水桶走动的时候会有摇晃,洒出水来,更主要的是效率也不高啊!
“回王妃,还有太平缸。”
太平缸那个,苏婵倒是知道,那东西京内就有不少。
只是杯水车薪,真要有个什么,这些显然不够。
苏婵也便坐下来想了想,很快想到个东西,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一面思踌着一面缓缓说道:“我听说宰杀牲口的时候,会有人留下牛羊的膀胱,用那个装东西,这里多的是牛羊牲畜,那东西想必不少,不如王府里备下一些,给火政送去,让那些人试着往里面注水,做成水囊,紧急的时候,可以用那些东西做成的水囊扔到着火点上,水囊被烧破,里面的水自然便能流出来灭火。”
而且不光是那些,苏婵又想到了干粉灭火的事儿了,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沙子,她又补充道:“这里不比京内,天干不说,风还大,只怕用水缸做预防还是短了一些,我倒听说沙土也可以灭火,现如今咱们贺北这沙土不是现成的嘛,何况城内各家各户房子大,也不缺那么一处地方,火政何不让城内的百姓都在院子里堆一些沙土,总是多了个保障。”
那些人没料到还有这样的法子,都点头应着。
待那些人下去后,苏婵长出口气。
她望着京城的方向,忍不住的想着京内的情况。
她心里清楚,别看这里乌云密布的紧张成这样,可万里之遥的朝廷却是另一番情形。
尤其是中秋过后,太子萧璟之储君之位已定,京城内到处都是逢迎巴结的人。
宫内的宫外的,柳太后等人也在忙着为柳家安插人手,把持朝政。
那些人在忙着那些的时候,哪里会管来贺北的这场危机,便是京城内的世家大族,便是他们苏家,多半也是歌舞升平欢声笑语的准备着新年的到来。
那些人何曾会想到,这里的这一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