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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 你咋现在打电话呢?”柳侠心里慌了一下,马上镇静下来。
“写了一会儿程序, 出来看看风景, 放松一下,正好给你打个电话, 小叔, 关强咋了?我听着你可担心可着急。”
“嗯, 是比较着急, 两点的时候关强给我打电话, 许铮开沈工的车去给大家买饭, 技术不行, 跟一辆三轮错车的时候冲下了路, 自己脑袋开了大口子不说,还撞到了路边一个小卖铺,差点冲进人家屋子里, 门框都撞歪了, 人家现在把许铮堵在医院,让赔两万块钱,说少一分都不行, 钱太多, 沈工做不了主,我只好过去一趟。”
柳侠今天的慌撒的很顺,他现在和柳岸随时可能通电话,为了不露馅, 今天这事,他提前已经想好了对付柳岸的说辞。
柳岸刚刚入职,老请假绝对不行,上次同意他去温州柳侠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以出公差的名义去的南方,六天了没有做出一点成绩,他担心琼斯会对柳岸有看法,柳岸说没有,但那很可能是琼斯比较擅长隐藏情绪而已。
“许铮怎么这么莽撞,那样的山区,是学开车的地方吗?”柳岸抱怨到,“小叔你现在到哪儿了?”
“快到信城了。”
“小叔你车速太快了。”
“不快,我有点着急,接到电话一个多小时,就买了两件换洗的内衣跟矿泉水就出发了。”
“哦,那行,那我挂电话了,你专心开车。”柳岸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柳侠暗暗松了口气。
而京都出租房的卧室里,柳岸摁断柳侠的电话,马上就拨打另一个电话。
“小葳哥,我,猫儿,咱小叔中南省那个作业区出啥事了?”
柳岸和柳侠朝夕相处十几年,尤其是在三大队的那四年多,他对柳侠说话的规律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遇到好事,柳侠会吹牛,事实不会扩大,但精神上夸张,一万块的好事能让他高兴出一百万的效果来;
遇到坏事则避重就轻,或编个半真半假的事骗人,用预后良好的事故替代性质严重的事件。
今天,柳侠只说了几句话柳岸就知道他在撒谎,柳侠在遵守交通规则和良好的驾驶习惯上被柳川教育得相当成功,在高速路上边开车边长篇累牍地说话,不是柳侠的习惯,即便打电话的是他,柳侠也只会快速解释一下情况,马上挂断,然后到了服务区再打给他,柳侠今天违反常规,表明他非常心虚,许铮引发的事情肯定很严重,他怕自己担心或干脆跟着他去。
另外还有一个疑点,如果许铮的伤真的很严重,柳侠不会一句带过他的伤,而用那么大精力去说后面撞坏人家的东西之类的事,别说两万,二十万柳侠也是先担心人,所以,可以肯定,柳侠在说谎。
中南省西部山高路险,柳岸不担心柳侠处理事情的能力,他担心柳侠长时间被许铮的事情困扰,开车过程中不专心会出事。
柳葳想跟着柳侠去,一张嘴就被柳川给死死地拍下了,他也担心的不行,正打算给柳岸打电话商量呢,所以接到电话,不但一五一十地就把沈克己他们的遭遇讲了一遍,还把柳川的担忧和他请了两位退休老刑警的事也一并告知。
柳岸听完,就说了一句“我知了,小葳哥你只管安心准备婚事,小叔的事你别管了”就挂了电话。
他身边的沙发上放着一个行李箱,他给柳侠打电话,是因为他正打算启程去原城,想核实一下柳侠今晚的确切行踪,给他一个惊喜。
星尘在原城的服务器马上投入使用,负责这块的琼斯和马鹏程打电话请他过去一趟,马鹏程用难以判断的头疼眩晕骗到医院证明,请了长假,回了原城也不敢让人知道,快憋出毛病来了,非要跟他小小庆祝一下,喝点酒给自己解解压。
现在,可能得让马鹏程再继续郁闷几天了。
柳岸看着前方某一个虚无的地方,脑子飞快地计划着,五分钟后,他推门出去,乘电梯下到工作室那一层。
去找柳侠之前,他需要提前做点什么。
————***————
柳侠第二天晚上七点到达均乐县城,他没有先去看望医院的许铮,而是和张、李两位师傅,还有关强一起,先来到了均乐县看守所——苏元洲被治安拘留了,理由:无故殴打他人,导致两人轻伤,拒绝和解,拒绝以任何形式赔偿受害人。
见到苏元洲,柳侠首先看到的是他手腕上两道青紫色的血痕,那是手铐扣的过紧导致的。
柳侠问:“这里边有那个郭地当的熟人?”
否则,治安拘留,除非剧烈反抗,一般不会带手铐,柳侠了解苏元洲,他不可能在警察面前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
苏元洲笑着说:“应该是。”
柳侠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怒火:“明天一早我就给你交……”
“不要。”苏元洲打断了柳侠,这个平时看上去特别稳重平和的青年第一次露出了决绝暴戾的眼神,“一分钱都不给他们,我是打架进来的,同一个房间的,到现在还没人敢欺负我。”
柳侠把脸扭向了一边,如果不是被真正激怒,在拘留所已经住了一天一夜的苏元洲不可能这种态度。
回到车上,柳侠把苏元洲的情况和他的话转述给张、李二位师傅。
“天高皇帝远,无法无天。”赵师傅摇着头说,“先把人弄出来吧,很明显,敲诈测绘队的流氓在公安局有人,这个小苏在里面时间长了,肯定会吃苦头的。”
但事情比柳侠他们想的还要严重。
第二天早上八点,柳侠和李师傅、张师傅一起去公安局治安科要求和解,表示愿意赔偿受害人一切损失,结果,接待他们的警察一嘴青黄的牙齿宛如恶鬼,他吊儿郎当地狞笑着说:“晚了,人家现在不要钱了,就是要让你们那个人受罪,他必须住满十五天。”
李师傅拉住了暴怒的柳侠,三个人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公安局。
回到车里,张师傅说:“这样吧,我现在就动身,去金丽公安局一趟,以一个老刑警的身份告一状,看有没有用。
老李你现在直接去找他们局长,大明大放揭发他们治安科徇私舞弊滥用职权的行为,如果他不接待,叫上测绘队几个人,如果可能,那医院那孩子也叫上,去政.府告,直接把事情闹大吧,这样咱们反倒安全些,否则,”他看看外面的天,“别看是几条小小的地蛆,在他们的地盘上,比龙还敢翻云弄雨。”
柳侠说:“那我需要干些什么?”
张师傅说:“继续去要求和解,然后给那个小苏送点好吃的,给看守他的人送点烟酒什么的,先把咱们的人保护好一点再……”
柳侠和张师傅的手机同时响起,两个人赶紧接电话。
张师傅的是柳川,柳侠的是柳岸。
柳侠:“猫儿。”
柳岸说:“小叔,我忽然想起来,许铮的事,你应该给杜远鹏杜伯伯打个电话。”
柳侠问:“为什么?”
昨天晚上半夜,柳岸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说从柳葳那里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柳侠很无奈,但好在,柳岸很忙,没说他要过来,只是特别操心他,怕他也被打。
柳岸说:“你这个工程是杜伯伯帮忙牵的线,这个事情除非你愿意真正彻底地忍气吞声,否则我估计很难善了。假如事情朝着对对方不利的方向闹大,对方狗急跳墙,可能从任何方面挖掘对你们不利的信息,比如你们是野包工队之类的,你问一下杜伯伯,他给你介绍工程这事如果被对方挖出来,会不会给杜伯伯造成不好的影响。”
柳侠路上和关强联系的过程中,不停地听到更坏的消息,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哪怕以后永远放弃这边的市场,豁出去他现在全部的积蓄,也要把郭地当和跟他沆瀣一气的均乐县公安局那些人给告倒。
那么,不说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可能牵扯到杜远鹏,就是他打算放弃这边以后的工程,也应该对杜远鹏有个解释。
柳侠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打。”
他随即拨了杜远鹏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但是杜远鹏的妻子,她说:“小柳,老杜正在跟几个朋友说话,你一个小时后再打过来吧。”
柳侠合上电话。
张师傅随即开着霸道去金丽,也就是均乐县所在的地区市;李师傅和关强下车,再次走进了均乐县公安局的大门。
柳侠调转车头,找到一个比较像样的糖烟酒门市部,买了两条红塔山,又在早餐店买了二十个小笼包,然后驱车去拘留所。
在拘留所大门外,他再次拨通了杜远鹏的电话。
杜远鹏怒不可遏:“特么的,一个小小的县公安局,就敢一手遮天,真是无法无天了,国家严.打车匪路霸快十年了,他们以为他们不在中国版图上吗?
小柳,只要你说的情况属实,尽管告,你是有资质的正规测绘队,我只是给你提供几个工程信息,你接的工程都是按正规流程走的,你以前干过的那些工程也在那里摆着,任他们三头六臂,在我这里也翻不起一个浪花。”
合上电话,柳侠拿起那两条烟举在眼前,透过他们看着车窗外的天空:特么的,豁出一身剐,把这群腌臜菜拉下马。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却一眼看到了三米外站在一辆黑色吉普跟前的柳岸。
柳岸和他旁边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看着十分文化人的清瘦男子一起走过来,他伸出手做介绍:“这就是我小叔,柳侠,中原省地质局直属大队第一测绘分队队长;小叔,这是庞友青,京都晚报的记者。”
柳侠伸出手,脸上很热情,脑子却有点懵:“你好,这是……”
庞友青说:“我听我侄子说起你们的事情,我想做个跟踪报道。”
柳岸解释:“他侄子是费老板(费玉明)的朋友,我跟费老板闲聊的时候,听他说起过庞先生是个嫉恶如仇、非常有良知的记者,昨天,我就请费老板帮忙联系了庞先生。”
柳侠正想着怎么恭维几句,又看到了微笑着走过来的两个男子,其中身材矮胖、年纪又比较大的他看着有点面熟,可想不起来是谁了。
柳岸介绍矮胖点的:“京都正维律师事务所的梁卫华梁律师。”
柳侠想起来了,自己去律所找柳凌时好像见过这人,他伸出手。
梁卫华笑着说:“你哥和我们领导一起忙个大案子,领导指定我过来走一趟。”
柳侠说:“不好意思,一点小事,把你们都惊动来。”
旁边看着非常精干的年轻男人一口油光的京片子说:“这可不是小事,这种地方,怎么说呢,青山处处埋忠骨?不知不觉弄死几个人玩儿似的。”
柳侠伸出手,看了一下柳岸。
柳岸说:“孙准孙警官,祁越叔叔的朋友,我去接梁律师的时候,孙警官和祁越叔正好在五叔办公室,知道你这边出的事,孙叔叔说他正好在休年假,闲着也是闲着,就一起过来了。”
孙准油嘴滑舌地说:“柳工多关照。”
柳侠笑着说:“我得先谢谢您来给我捧人场。”
苏元洲还在里面遭罪,大家简单商议了一下下一步的行动,知道梁卫华手续齐全,有苏元洲妻子袁丽洁的委托书,还有刚刚从均乐县公安局治安科拿到的会见公函,柳侠带着几个人进了拘留所。
一个照面就成了死局。
值班的女民警正在化妆,口红抹了一半,她看了一眼梁卫华的律师证、事务所公函和均乐县公安局办公室开具的会见公函,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没听过啥律师公函不公函,我就听我们领导的,你让我们领导打电话,他说让你见犯人你才能见。”
梁卫华是个比柳凌资格老好几年的老律师,自认为见过各种低素质的公务人员,这还是第一次听见看守所的警察说自己不知道啥是律师函的,他都被惊呆了。
孙准也是目瞪口呆:“卧槽哇,她身上的警服不会是自个儿做的吧?”
女警说完就踢开椅子走人了,柳侠在后面大喊着要求给苏元洲送饭,她理都没理,几个大男人被晾在那里面面相觑。
庞友青用柳岸的手机录下了女警接待他们的全部过程。
柳侠正打算扯着嗓子继续叫,李师傅的电话打过来了,他和关强被几个人给拦住了,说局长去市里开会了,不在家;他们要求见管事的副局长,被告知所有副局长都有事;问这些局长们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的回答是:“领导的事我们怎么知道?”
李师傅和关强已经在往均乐县政府走了。
柳侠放下电话,对着空荡荡的接待室后面使劲吆喝了一嗓子:“有人没有?”
有人从写着“文明办所 依法治所 ”几个大字的屏风后出来,是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民警,他用比较规范的普通话问:“你们要探望谁?”
柳侠说:“苏元洲,苏元洲的家属委托了律师来,想和苏元洲见面了解一下情况。”
小警察点头:“那,请您出示一下相关证件吧。”
梁卫华把那几个证件又推了回去。
小警察认真地看了看,把会见函留下,其他的还给梁卫华:“只能律师一个人进来。”
柳侠说:“我给他送点吃的。”
小警察为难地说:“这个,我们有纪律,要不,你给我吧。”
柳侠想了想,把小笼包递给了小警察,还捎上了一条烟。
小警察好像被火烫了似的把烟给推了回来:“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是受贿。”
梁卫华跟着小警察进去了。
柳侠看柳岸。
柳岸点头,他有摄像功能的手机刚才给了梁卫华,他们要拍下苏元洲手腕上的伤。
孙准感叹:“那小孩儿是怎么在这个狼窝里活下来的?”
庞友青说:“一看就是刚毕业,还没被污染脏的。”
柳侠他们回车上等人,半个小时后,梁卫华还没出来,一个柳侠熟悉的人影骑着摩托车从县城方向过来了,是在公安局治安科办公室接待他们的那个人。
看到柳侠他们并排听着的三辆车,那人停下摩托,疑惑地走了过来。
柳侠他们坐在柳岸开的大吉普里,大吉普的窗户玻璃是单向可视,他趴在玻璃上,什么也没看见,骂了一句脏话,踢了大吉普一脚,又特地过去替了柳侠的奔驰一脚,然后跑着进了看守所接待室。
柳侠和柳岸马上打开门下了车,随即,一个男人的叫骂声传了过来,是方言,但柳侠在江城呆过四年,这里的方言虽然和江城不太一样,但柳侠还是能大致听得懂,那个人在骂里面值班的女人猪都不如,连个人都看不住,没和他打招呼就让律师进去了。
柳侠几个人跑了过去。
那个女民警站在柜台后面,脸色如丧考妣,看见柳侠他们,她大骂了起来,问谁让他们进来的,赶紧滚出去,要不他就喊隔壁的武警过来了。
这里虽然被称为看守所,其实是拘留所,只是和旁边的看守所共用了一堵墙,而拘留所的管理人员都是民警,看守所有一部分武警。
柳侠他们没动,他身上也带着柳岸给他的新手机,有照相和录像功能,他学着刚才柳岸的样子,装作看手机,偷偷录女警歇斯底里的模样。
他刚录了半分钟,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吵闹声,是治安科那个男人的怒骂,和梁卫华愤怒的质问。
很快,梁卫华就被治安科那个男人给推了出来,他还冷笑了一声说:“妈的,什么狗屁律师,再敢来一次,打断你们的狗腿。”
柳侠他们带上梁卫华回到了县城,昨天晚上,他和张、李两位师傅住在政府招待所,沈克己几个人也被他接了过来。
柳侠想和柳岸单独说几句话,安置好其他几个人,柳岸来到了柳侠的房间,一进门,柳岸就抱住了柳侠:“小叔,以后这种事,你不能再瞒着我,你要是出了啥事,我咋弄?”
柳侠说:“不会,我不会猫儿,我心里有谱,这个工程不中我就转包给别人了,处理了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来这儿了。”
柳岸用力吻住柳侠的唇,等两个人都喘不过气,他抬起头,捧着柳侠的脸:“小叔,你想一下下一步的计划,我得先去跟庞大哥一起干点活儿。”
看到柳侠疑惑的眼神,他笑了笑:“咱都是小人物,我不知我做哩能起多少作用,但我得尽量,咱一块努力吧小叔,塌不了天,大不了咱走人。”
柳侠点点头:“那你快去吧。”
柳岸走后,柳侠坐在床上想了几分钟,然后跑到了沈克己的房间,他还叫来了孙准和梁卫华,几个人讨论了半个小时,柳侠和孙准叫上洪军下楼,开车出了县城。
一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铁路建筑公司的作业现场,柳侠在洪军的带领下,找到了曾经帮过他们的现场负责人李长生。
李长生听了柳侠的建议,拿出手机说:“这儿没信号,麻烦用一下你的车,往现场方向开五公里;还有,我建议你也给自己的上级打个电话,总公司出门,比咱们有分量。”
柳侠带着李长生开车往回走,手机有了信号后,他给马千里打了个电话,除了沈克己他们被敲诈的过程,还有自己来到均乐县后发生的一切。
马千里破口大骂:“这些鼠目寸光贪婪恶毒的王八蛋,柳儿,弄死他们,把李长生他们总公司领导的电话给我,我跟他们联系,我就不信他们那个地方的领导那么牛逼,敢把所有外地进驻的单位都给得罪光。”
柳侠的测绘队人少,不显眼,他们主要是吃技术,李长生他们可是需要大量物质的原材料,他们这几年被敲诈勒索、偷盗抢劫了不知道多少次,李长生的怨气比柳侠还大,他们公司其他筑路分队也跟他的遭遇差不多,他们曾经受到过的人身伤害不止十次八次,许铮这样都算轻的,他们的上级也是一肚子火,所以很快就和马千里口头约定,接受记者的采访,发表公开宣言,表示对中南西部某些地方政府不作为的谴责。
从筑路队那里出来,柳侠三个人又来到了几十里外一个正在修建的大型水库。
李长生告诉他,承建这个水库的建筑公司被偷得一度停工待料,夜间看管材料的人员被打成重伤,现在的这个负责人也姓李,是两个月前刚刚换上来的,原来的负责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受不了每天都可能被敲诈勒索的压力,丢下工地走了。
水库的李经理也听说了柳侠他们的事,他表示:“我不敢保证能说服我总公司领导,但如果有记者找到我,我会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从水库回来,柳侠才买了东西来到医院。
许铮的伤在高温环境中耽误了近十个小时,感染了,要住院治疗。
柳侠看到许铮就说:“对不起。”
许铮红着眼睛摇头:“没有柳工,我挺高兴的,快三十了,我这还是第一次打架,过瘾。只是,咱们以后在这里的处境恐怕会更……”
柳侠打断他:“不可能,如果是那样,咱们就放弃这个工程。”
许铮说:“我觉得我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就是听袁黎明的,停薪留职来了咱们小队。”
柳侠拍拍他的肩:“我觉得也是。”
他的手机响了,是李师傅。
李师傅和关强在政府继续碰钉子,不搭理他们的是不搭理,搭理的去问了一圈后,都表示不知道谁负责这种事,刚刚,李师傅和关强被政府门口的保安给请了出来。
柳侠关了手机,对许铮说:“许,我有个请求,不喜欢你直说不喜欢,我能理解,知道你现在很难受;行了咱们就一起去。”
许铮说:“柳工你说吧,什么我都答应。”
柳侠说:“现在,咱们去政府门口,和铁路建筑队,还有水库的一部分工人,一起跟均乐县政府要个说法。”
许铮掀开腿上的毛巾被就跳了下来:“走,妈的,我豁出去坐牢,也要把那群杂碎告倒。”
去政府门口示.威,是柳侠非常不愿意走的一步,可苏元洲还在拘留所,那个治安科的黄牙明显和看守所关系密切,如果他们不采取点行动,苏元洲今天不知道会在里面遭遇什么。
柳侠和孙准在前面走,洪军扶着许铮跟在后面,柳侠的电话又响了,是柳岸。
柳岸说:“小叔,你附近有人有电脑吗?如果有,你跟人借一下,上网看。”
柳侠说:“医院没有,这里的医院比双山还简陋。”
柳岸说:“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柳侠说:“我感到,得一会儿,柳岸,你睡会儿吧,你前天忙到现在,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了。”
柳岸说:“我知道,我就说去你那儿屋睡呢。”
柳侠和自己队里四个人一起,来到了均乐县政府门前,他和已经赶到的李长生一起,拉起了一道横幅:我们响应国家号召,为振兴西南经济开山铺路,请给我们一点安全保障。
关强和李长生一个身材高大的手下一起,拉着另一条横幅:我们要求不多,只要求不被敲诈,不被勒索,不在被车匪路霸打伤后再被政府送进拘留所,不再被为虎作伥的警察刑讯逼供。
……
这个时代,电脑还不太普及,还没有“网民”这个称呼,把上网做为日常的,除了精英一族,就是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家庭。
但中国太大,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家庭或人口上网,也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均乐县虽然经济非常落后,但县政府的领导们还是有电脑,上得去网的,很快,政府里有人发现,他们的电脑上,有一条非常显眼的新闻:中南省金丽市均乐县车匪路霸猖獗,警匪一家,外地进驻企业被敲诈勒索成为常态。
点开,新闻图文并茂,文字描述的事件令人发指,图上,均乐县治安科人员的狰狞面目清晰可见;看守所女警在化妆;被打的外来测绘人员手腕上的淤青触目惊心。
文中说,他们没有采访到均乐县治安科工作人员嘴里的被害人,因为人数太多,而他们根本不敢把车子开到那个地方,那个村庄的铁蒺藜太厉害了。
这个时候的搜索网站也不多,均乐县政府的工作人员打开每一个,最显眼的消息都是均乐县的车匪路霸和警匪一家……
很快,又有人发现,点开“视频”按钮,第一个出现的还是均乐县车匪路霸的加黑加粗大字,点开那个视频:化妆的女民警把一摞文书推开,翻着白眼说:“我没听过啥律师函不律师函,我就听我们领导的……”
第二天。
网络新闻上依然是均乐县车匪路霸的消息,这次列举了更多的事件,记者表示,文中大部分被敲诈勒索人的名字是真实的,这些受害人表示:他们以前被敲诈勒索,被偷盗抢劫,被殴打拘留,他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今天,终于有了机会,只要能把那些车匪路霸送进监狱,只要能让那些为虎作伥的警察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什么都不怕。
新闻一直在翻新跟进,首先是中原省地质局的领导发声:为了本单位测绘人员的生命安全着想,他们将撤回现在在中南省西部地区的所有测绘队伍,在确定这个地区的治安状况得到有效的改善之前,所有工程无限期延后,他们已经请了有关方面的法律专家,为工程拖延所导致的经济损失划分责任。
前一天新闻中涉及到的铁路建筑公司高层领导紧跟着发表了类似的声明,并呼吁同行,为员工的人身安全和公司财产安全,请他们对是否要进入这个地区发展三思而后行。
……
张师傅去金丽市公安局告御状,待遇和李师傅、关强差不多,但三天后,情况掉了个个儿,金丽市公安局领导屈尊降贵来到均乐县,想请张师傅帮忙转达记者一声,他们已经在整顿内部作风,并在布置开展更大规模的打击车匪路霸行动,请记者不要再让金丽市公安局的名字出现在网络和报纸上,他们却见不到张师傅的人,问招待所服务员,服务员说,那些人第二天就退房了。
一周后,网络上一直挂在显眼位置的均乐县车匪路霸问题调查连载出现了一点变化,除了揭露问题的连载,还有一条是中南省对新闻中敲诈勒索那几个单位的犯罪分子的处理以及对本省在车匪路霸治理方面的决心和措施。
柳侠指着电脑屏幕上“郭铁蛋”的名字,说关强:“你这情报也太不准了,主要罪犯的名儿,仨字儿错了俩。”
关强感叹:入乡不随俗(不及时学习方言),真是坑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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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元洲在网络上出现那条新闻七个小时后就被放了出来,因为网络上的消息太震撼,新闻上了央视的联播,虽然只有几句话,但带来的反应非常大,更多的记者来到这里,苏元洲来者不拒,直言不讳揭露均乐县公安局和政府的不作为,柳侠本来想让他和沈克己、许铮早点回原城,看到苏元洲手腕上可能永远都不会消退的疤痕,腿上、腰上的淤青,他改变了计划,一周后才送他们走。
孙准的假期也到了,他和苏元洲他们一起回原城,从原城坐飞机回京都。
而柳侠和柳岸、张师傅、李师傅、梁卫华、庞友青几个留了下来,郭铁蛋一伙被送进了看守所,可治安科科长郭铁亮和拘留所暗示其他人殴打苏元洲的民警还在上蹿下跳,企图找替罪羊蒙混过关。
庞友青每天都在跟进均乐县政府对这次事件的出来进度,这些人一天不处理,这件事的报道就一天挂在网络新闻的黄金位置。
均乐县的事件,还上了央视法治频道,切入点就是现役警察居然不知道律师事务所公函,邀请律师和公安部有关专家点评这件事和当下警务人员的基本素质,还有那几个受害单位拉出的标语,
主持人表示,看到那两条标语,他都不敢相信,在国家出台那么多优惠政策为那些贫困地区创造致富条件的时候,那里的政府居然能这么对待为他们的致富充当先锋部队的企业。
事件发生的第九天,中南省的午间新闻中出现了均乐县公安局郭铁亮和杨苗成被依法逮捕的消息。
柳侠他们看到那条新闻的同时,就拎起了各自的包,马上启程返乡,他们出了旅社才发现,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柳侠和柳岸、梁卫华一辆车,跟在张师傅和李师傅、庞友青的车后。
车子在崇山峻岭中以40公里的时速爬上爬下,后半夜,雨下成了瓢泼之势,他们只好在一个小县城住下,天亮接着走,天黑时才出山区,进入较为平坦的省道。
已经是9月30号晚上了,柳侠急得不行,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晚上十点半到达高速公路入口时,被告知,因为雨太大,高速公路关闭了。
他们不得不又拐回去转入省道,走了近二百公里后,雨势变小,他们才在信城上高速。
柳侠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车外的雨幕吹起了《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他吹到第三遍时,车停了,柳岸抓起雨伞下去问情况,十来分钟后跑回来告诉柳侠和梁卫华,前面的车子连续追尾……
柳侠对着柳岸哀嚎:“您小葳哥得揭我一辈子短。”
柳岸笑,没忍住摸了一把柳侠的头:“没事儿,我也回不去,咱俩一起叫他揭吧。”
梁卫华疑惑地看着两个人:“那个,柳岸,我记得你是小侄,柳侠是叔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