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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的次数多了, 许多事上就有经验了。
这次,柳侠没有让孙嫦娥坐火车, 而是提前让她吃了晕车药, 坐柳侠的大越野副驾座,孙嫦娥一路看着风景, 舒舒服服就到了京都。
柳瓜瓜第一次出远门, 大家担心小家伙受不了长时间呆在火车封闭的环境里, 干脆让玉芳抱着他也坐了越野。
车子足够宽大, 后排座放倒, 可以临时当床用, 一路上停了六个服务区, 小家伙到京都的时候活蹦乱跳, 和哥哥们第一次到京都时因为晕车蔫鸡一般的状况截然不同。
冬燕一看到柳瓜瓜就抱着不撒手了,跟玉芳嚷嚷:“把柳若虹跟这小宝贝给我吧,你再生几个, 反正咱们老家计划生育也管不到。”
玉芳抿着嘴笑:“中, 俩都是气人精,你不嫌弃就都领去吧。”
柳若虹蹦起来抗议:“我早就成好孩儿了,俺娘都夸我最乖。”
胖虫儿拉过柳若虹瞪冬燕:“妈, 你别吓虹虹中不中?你再吓她以后才不来京都咧。”
他吵完了老妈, 又对柳若虹说:“走,咱去大哥那边,不理大人,大人最没意思了。”
曾广同穿着白色老头衫和大裤衩子, 笑得满头银发乱颤。
他接到柳侠进市区的电话才放下手头的工作,手上还有几点没有洗净的油彩,他领了学校新校区图书馆和几个主要大厅的壁画设计,这大半年忙得脚不沾地,知道柳长青、孙嫦娥他们都要来京都,他这几天都在加班加点。
柳葳把委屈的不行的柳若虹拎肩膀上驮着,扶着孙嫦娥往院子里走:“奶奶,你快来看看俺小叔多能,他买哩院子一个比一个美。
孙嫦娥看着大门上那复杂的各种砖雕,扭着头找柳侠:“孩儿,这个院子得多少钱啊?”
柳侠茫然脸:“跟老杨树那个差不多啊,咋了妈?”
孙嫦娥还能不了解柳侠?一看就知道他在装:“你别哄我,我不傻,老杨树胡同恁远,这个搁这么热闹哩地方,咋能差不多?”
柳侠嘴硬,死不承认:“这个院子小啊,老杨树胡同那个,按房子来说是两进,按面积,比人家三进四进还大咧,这个小多了,没后花园,房子也窄可多。”
孙嫦娥走进院子,看看,院落确实没有老杨树胡同的家大,可是,那个家的二门就是个简单的月亮门,墙也只是一道象征性的矮墙,这个墙可讲究着呢,中间那个门也花俏得很,光凭这几个门,这院子就不能便宜。
柳凌及时上来解围:“这个院子不临街,不能做门脸房之类哩赚钱用,确实不算贵妈。”
孙嫦娥看看一圈新刷了漆的抄手游廊,越来越不信柳侠和柳凌的话,不过,她不想扫孩子们的兴,就没再继续纠结,而是由衷地感叹道:“这又是过道又是走廊哩,要是不熟悉,搁自个儿家也会迷路吧?”
谭家大院虽然更大,却没有严格遵守京都传统四合院的各种风水布局,进了大门就是敞敞亮亮的院落,一眼就能看见二门;而何家的先辈是上个朝代的官员,可能因为身份的原因,何家的住宅十分讲究风水,内部结构严格按照京都那些年最经典的格式修建,在柳家岭没有院墙的大院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孙嫦娥,真心觉得这院子左一个门右一个门的,实在绕得慌,不过,也真是漂亮啊。
柳侠偷偷晃柳凌的胳膊:“我就半年没来,咋变化这么大咧?”
柳凌说:“哪儿变了?就是给外面暴露着的木头都刷了刷漆,种了两棵树,几个花。”
何家父母因为唯一的儿子何宝林的命格跟宅子犯冲,早就有心卖了这个院子,所以房子维护的不太好,门窗和抄手游廊的油漆颜色已经潲得非常陈旧了,柳凌和柳葳知道柳侠买这个院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柳岸毕业后回来做准备的,想到柳岸很快就会回来,两个人春节后就请曾广同帮忙找了手艺可靠的工人,把所有需要油漆的地方都打磨刷新了。
何家的房子和谭家的一样,原材料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那个年代的手艺人也讲究,房屋的内部质量非常靠得住,除了油漆褪色的厉害,屋子的其他硬件没有问题;至于室内软件,这个得交给柳侠。
四合院普遍存在绿化率偏低的问题,柳家人喜欢满眼翠绿的自然感,柳凌和柳葳就自己做主,在头进院子里栽了一小片竹子,一棵银杏,两棵海棠。
正院西北角那里,原来有个用石棉瓦搭的杂物间,柳凌和柳葳把杂物间拆掉,栽了棵银杏,东北角栽了棵半大的鸡爪槭;冬燕又从老杨树胡同那边的家里收了些凤仙花和烧饼花的花籽,洒在竹子和葡萄架旁,这两种花现在都开的正艳,所以,现在的院子和原来何家住着的时候相比,看起来多了无限的生机。
提前大半天到达的小家伙们已经把躺椅、小桌之类的都搬到了那棵大杜仲树下,连茶水、红枣枸杞莲子羹和冰镇的冰糖绿豆水都准备好了。
孙嫦娥喝了碗红枣莲子羹,和柳长青并排躺在躺椅上,看着精美漂亮的院落,悄悄对柳长青说:“成天往家给咱拿钱,还搁外头置这么大的家业,孩儿老不容易。”
柳长青拍拍她的手:“可不,好在还有小凌跟小葳这几年一直搁他身边陪着,要不,孩儿一个人离家这么远,孤伶伶一个人搁外头劳碌,才艰难咧。”
孙嫦娥看着西厢房,默不作声。
柳侠进屋洗了脸,喝着绿豆汤跟云健打了个电话,出来时候感觉孙嫦娥看自己的眼神有点特别,就走过去问她:“妈,咋了?”
孙嫦娥拉着他的一只手搓摸着,摇摇头:“没事儿孩儿,就是看你买这么好哩地方,老高兴。”
柳侠拉过一个小凳子,坐在她身边:“你待见这个院儿啊妈?”
孙嫦娥说:“待见,可待见。”
柳侠笑得一脸都是大白牙:“嘿嘿,那就中,以前都得叫您过一大片臭水坑才能到家,我觉得可对不住您,您待见这儿就好了,以后您来京都都住这儿。”
小萱正好端着一大盘子卷好了肉的烤鸭饼从厨房出来,正好听见柳侠的话,就问他:“小叔,这个房子不是你给俺柳岸哥买哩吗?俺要是都住这儿,俺柳岸哥回来了咋弄?”
柳侠顿了一下,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孙嫦娥的脸色,只管说道:“您柳岸哥哩,就是咱全家哩,你将这句话要是敢当面跟您柳岸说,看他打不打你?”
“您给咱爷爷奶奶拿。”小萱把盘子举到小雲几个人跟前,看他们一人拿了一个饼,扭头问柳侠,“俺哥为啥打我?”
“二爷,烤鸭。”小雲把自己拿的饼送到柳长春跟前,嘴里跟小萱解释,“孩儿,你这话就是给咱柳岸哥当成外人了呀,咱哥要是听见该伤心了,以后可不敢这样说了哦。”
小萱端着盘子走到曾广同身边,让他拿了一个饼:“没啊,咱家要是谁结婚,不都得自个儿有个窑洞嘛,这个院儿不跟咱家哩窑洞差不多,是小叔叫俺柳岸哥娶媳妇时候用哩嘛,我是这个意思啊。”
柳凌也端着一个装满了饼的盘子出来:“孩儿,您柳岸哥就算结婚,最多占一所房,剩下还有三所咧,足够咱家哩人住。”
小萱看了一圈:“哎,就是唦,娶媳妇就多一个人,她还是跟俺柳岸个睡一个屋,根本不多占屋子哈。”
曾广同看得好笑,把小萱拉到自己跟前,弹了他的脑门一下:“小萱,你这脑袋瓜儿想事儿咋跟别人不一样咧?”
小萱非常无辜地说:“没啊,都一样啊,娶媳妇不就是得睡一个屋嘛。”
一院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柳凌揽着小萱的肩膀扒拉他的脑袋:“对,娶媳妇就是得睡一个屋,不多占地方,俺孩儿说哩没错。”
孙嫦娥也跟着大家笑,她此刻也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柳侠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猫儿,给家里人,他这份心情,可能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了,如果他和一个半路认识的女孩子结婚,女孩子就算再通情达理,有多大可能会认同柳侠这种行为呢?如果女孩子不愿意,柳侠又坚持要给,俩人不就要整天生气吗?
孙嫦娥见过无数的吵闹夫妻,就算柳魁和秀梅、柳川和晓慧、柳钰和玉芳、柳海和丹秋这样的恩爱夫妻,经年累月在一起锅碗瓢盆地过日子,也有个拌嘴的时候,孙嫦娥并不为此担忧,她知道夫妻之间因为生活琐事磕磕绊绊才是正常的,只要两个人都没有外心,偶尔吵几句未必是坏事。
可放在柳凌和柳侠身上,孙嫦娥的心情马上就不一样了,她根本就想不出她的小凌和幺儿在家里受委屈的模样,只是假设一下他们两个被妻子难为或者冷漠以对的画面,孙嫦娥的心都会揪着疼。
而她知道,猫儿是永远把柳侠放在第一位的,他想替柳侠承担所有的事情,让柳侠什么都不干,只要尽情玩乐就好,猫儿十岁时对柳侠生活上的照顾,就比很多成年人还要细致周到。
孙嫦娥想起柳岸以前每次从荣泽回到家,都不像别人那样出去跑着玩,他除了和柳侠黏在一起,就是到堂屋磨着她和秀梅学做饭,学的都是柳侠最喜欢吃的……
孙嫦娥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跟着众人一起笑的柳侠的脸颊。
柳侠嘿嘿笑着在她手上蹭了两下,然后坐直了说:“妈,伯,二叔,俺大伯、冬燕姐,还有俺五哥、小葳都搁家咧,黄昏他们会安排您吃饭,我今儿黑得出去一趟,看看云健他爸。”
云健原来说好“五一”假期坐柳凌和柳葳的车去柳家岭的,柳凌和柳葳都临时有事走不了,云健就提前订了到四月三十号晚上到原城的车票,结果,二十九号下午,去帮云健查看课桌的云爸爸在家具商场突然昏倒,被送进了医院。
后来的检查结果表明,云爸爸是颈椎压迫血管和神经,导致脑部临时缺血,再加上他为了培训班东奔西跑看各种设备,比较劳累,压力也大,多种因素导致他骤然昏厥,虽然情况不算严重,送医院的途中人就清醒了,云健还是取消了柳家岭之行,专心在家照顾父母。
这种情况,柳侠回到京都,肯定要去看望一下云爸爸的。
孙嫦娥摆手:“幺儿,你该去干啥就去干啥,别管俺,这么多人咧,俺饿不着。”
柳长青说:“买几样实惠哩礼物,给咱带哩东西也拿些,人家稀罕不稀罕是一码事,咱哩心意得尽到。”
柳凌和柳葳去看云爸爸时带的是保健品和水果,柳侠就买了一箱纯奶和一箱进口干红,据说每天适量地喝点干红,对脑血管有好处。
他还带了小米、绿豆和玉米糁,都是自己家地里种的。
大米、白面这类消耗巨大的主食,柳家现在都是从外面买,家里的地只种杂粮和蔬菜,不用化肥和农药,收多少算多少,每年的收成大部分都送到京都来了。
杨局长几位不算太小的领导都更愿意收这样的礼物,柳侠觉得云健家应该也需要。
柳侠走了后,孙嫦娥找了个机会,悄悄问柳凌:“孩儿,幺儿那个菩萨,你给孩儿挑哩是最好哩玉吧?”
春节后,柳凌和柳葳回到京都没几天,柳钰去井方送货,就把柳侠的护身佛给带回家了,是个小小的、莹润透亮的深绿色坐莲观音,柳侠非常喜欢。
因为孙嫦娥年后从未离开过柳家岭,所以她一直没机会和柳凌通电话,询问玉佩的具体情况。
柳凌迟疑了一下,扶着孙嫦娥的肩膀说:“妈,我说了你别生气哦。”
孙嫦娥疑惑地看着他:“咋了孩儿?啥事儿?我不生气,你说吧。”
柳凌说:“幺儿那个玉佩,是猫儿给他挑的,我跟小葳回来哩时候,怀琛哥拿来叫我看,说猫儿从咱家一回来,就先去他那儿了,一眼看中那个菩萨,就让怀琛哥给他留下。”
孙嫦娥楞了半天,扶着桌子坐在床沿上,慢慢摇了摇头:“唉,这俩孩儿啊……”
她知道,柳岸的护身佛,当初也是柳侠一眼从众多个护身佛中一眼看中的,不问价钱,他就给柳岸带上了;六年之后,柳岸又用同样的方式,给柳侠挑了护身佛。
这两个孩子平时其实都是心思周到的人,可一牵涉到对方的安危,两个人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吃过晚饭,和曾广同、许应山、怀琛、冬燕,还有何家老爷子在院子里聊过天,回到柳凌和柳葳为他们安排好的上屋,孙嫦娥跟柳长青说起了这事,她真是愁的不行了。
柳长青说:“只要对孩儿好,咱就当做不知吧。”
孙嫦娥说:“我没想不叫小侠带那个玉佩,我就是老发愁,俩孩儿心里头都搁不下别哩人,这可咋弄?”
柳长青看着妻子,沉默了片刻才说:“慢慢想办法吧,俩孩儿都孝顺,咱不同意,他们不会硬犟着来。”
孙嫦娥看着黑黢黢的窗外,慢慢地点着头,却说道:“孩儿都恁孝顺,我是老不想难为孩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