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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都是“咔哧咔哧”啃骨头的声音, 就算闻不到肉香,只听着这些声音也足够让人食欲大振, 柳侠本来怕长成大胖子的心情没二十秒就土崩瓦解, 接过柳葳给他的一根肉特别多的大棒骨也啃了起来。
柳岸盘腿坐在柳侠跟前,护着他的左腿, 免得哪个小家伙一高兴在炕上撒一通欢, 再祸害到他。
柳瓜瓜被大哥抱过去圈在腿窝里, 脸朝外, 手里象征性地拿着根小骨头, 过一会儿唆一下, 嘴里的肉都是哥哥姐姐们轮番投喂的。
柳若虹已经很有姐姐的样子了, 都是拣最烂最有味的瘦肉喂弟弟。
小萱和两个小阎王除了投喂柳瓜瓜, 有大块的肉和筋时,还间或投喂小叔。
柳侠有点不好意思,这仨货也馋的很, 平时吃饭, 筷子上跟长了眼睛似的,专拣肉挑,这会儿要顾着柳瓜瓜他们两个, 有点那啥了, 于是他说:“您独个儿吃吧孩儿,我这上头也可多肉。”
小萱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筋:“那不一样,俺爸爸说,他看见你哩时候, 你腿上哩骨头都露出来了,你要是胖点儿,腿上哩肉多点,肯定就挤不住骨头了。”
柳侠想捏捏小家伙的胖脸儿,一看手上都是油,只好作罢。
小萱看出了他的打算,把脸伸过来:“给小叔,捏吧。”
柳侠舍不得:“手上净油,捏了你还得去洗咧,老冻慌。”
小萱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就是洗一下脸还,我叫俺哥哥给我洗。”
小雷举手:“捏吧小叔,我给孩儿洗脸,我不怕冷。”
柳侠还是摇头:“嗯~,太冷了,谁洗都冷,一会儿吃完你坐小叔哩被窝儿里,小叔随便捏。”
小萱很好说话地点头:“那也中。”
柳岸看着这小家伙实在喜欢得厉害,伸手把他拖到了自己怀里。
柳莱的自理能力特别好,吃饭喝水从来不用大人管,自己吃的干干净净,这会儿,他正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块大骨头,吃的满脸都是肉渣渣。
小家伙才回来一天,就彻底融入了柳家岭,他回来时是国际范儿,小灯笼裤白毛衫羽绒服,虽然脸黑乎乎的,可看着还是洋气的不行。
孙嫦娥和秀梅觉得毛衣透风,不保暖,回来就给他做了两身小棉衣,他现在身上穿的棉袄是柳若虹的旧棉袄改的,红色小碎花,琵琶扣,因为要啃骨头,秀梅又给他带了个花兜兜和小罩袖,如果不是微微卷曲的头发和略带蓝色的眼睛,看着比柳家岭的孩子还乡村呢。
这家伙还不满三岁,却跟一岁多的柳瓜瓜有了不可逾越的代沟,他好像完全不能理解柳瓜瓜的世界,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看一个特别新鲜的小动物,逮着机会他就要去撩柳瓜瓜一把,然后看着柳瓜瓜或炸毛或无辜的小模样乐呵。
这会儿,看见别人喂柳瓜瓜,他也跟着喂,柳瓜瓜一吃他喂的肉,他就特别高兴,自己猛吃几口,继续喂柳瓜瓜。
柳侠看的好玩,弹了小家伙一个脑瓜崩:“柳莱莱,你才两岁,能不能别用老爷爷一般慈祥的目光看瓜瓜?”
柳莱莱对小叔的行为颇为不满,给了他一个鄙视的小眼神,说:“I……我,喜欢,弟弟嘛。”
柳侠觉得这货强词夺理:“你不是喜欢弟弟,你是喜欢大孙子。”
柳葳:“小叔啊……”
小莘:“小叔,叫俺爷爷听见,屁股给你打八瓣儿都不够。”
柳侠还要争辩,被柳岸用一块肉堵住了嘴:“小叔,先吃肉,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又扭头对小莘他们说,“小叔哩意思是,莱莱比较早慧,瓜瓜比较晚熟。”
小雲咧嘴:“柳岸哥,咱将听哩是同一句话吗?”
柳岸往他嘴里也塞了一块肉:“不说话没人给你当哑巴,吃你哩肉。”
小雷说:“是吃猪哩肉,不是小雲哩肉。”
正好走进来的柳川和柳凌正好听见最后两句,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柳凌说:“小雷,你长大可以当专业批评家。”
小雷认真地说:“不,俺大爷爷说凭嘴吃饭不靠谱,我得学个正经手艺。”
柳川说:“比如咧?”
萌萌替小雷回答:“造原子.弹,宇宙飞船之类哩也中。”
柳凌摸了摸小雷的头:“嗯,这手艺不错孩儿,轻易失不了业。”
柳川和柳凌能出来,说明厨房劳作那一摊子圆满结束了,柳侠歪着身子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看,理发的人还剩四个,柳魁再有四五十分钟应该就完成任务了。
求对联的人还有点多,有二十来个,柳茂和柳海估计下午还得再写一会儿,柳侠有点不乐意,今年回来得晚,他好想就自己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在一起,这么多外人闹哄一天,他觉得跟自己家的大好时光被别人给占去了似的。
果然,等柳魁那里一结束,有几个人看快晌午了,柳家已经在准备吃午饭,就主动提出把纸留下,他们下午再来。
那些人一走,柳茂和柳海就跑到了柳侠他们这屋,柳茂轻轻地转动手腕,柳海则把甩着手大叫:“啊,快使死了,我哩手指头都没感觉了。”
萌萌看到求对联的人准备离开时就跑走了,这时候抱着两个暖水袋进来,柳茂和柳海一人一个。
柳海抱着暖水袋感叹:“真贴心,这人呐,必须得有个妮儿,要是没妮儿,就一群光蛋孩儿,这一辈子就去球了,老了情等着受罪了。”
他话音没落,脑袋上就同时落下两个大巴掌,柳魁和柳川同时说道:“你个二球孩儿,咒谁咧?咱伯咱妈也没妮儿。”
柳海捂着脑袋叫:“我,我,我不是那意思啊,我是说咱萌萌老贴心老懂事啊。”
柳葳抗议道:“六叔,你夸萌萌懂事儿俺没意见,妮儿就是可懂事可孝顺,可你说养一群光蛋孩儿老了只能受罪啥意思?你是说你自个儿不打算孝顺俺爷爷奶奶,还是说小莘小雷俺几个以后会不孝顺俺伯俺三叔?”
柳海看着一群怒目而视的小家伙,觉得自己冤得要六月飞雪:“我哪儿有恁多意思?我就是想夸萌萌一下啊。”
柳侠看六哥被双打,十分高兴,幸灾乐祸地最柳岸说:“您六叔因为胡说八道,从小到大不知挨了多少回,哈哈,现在都当爹了居然还没改。”
小雲揭他的老底:“小叔,你别说了,你还不胜俺六叔咧,俺六叔再胡说,也不会说莱莱是瓜瓜他爷爷。”
小雲一语惊人,柳海抓着这句话不放,柳侠刚才的缺心眼话很快就被翻了出来,脑袋差点没被几个哥哥给撸秃。
午饭分了两拨吃,除了柳侠和柳岸,大人们都在堂屋吃,柳葳率领弟弟妹妹们陪着柳侠和柳岸吃。
柳瓜瓜饭没吃完就在柳葳怀里睡着了,柳莱要求搂着弟弟陪他睡,俩人就睡在柳钰旁边的角落里。
柳钰睡得昏天暗地,谁喊都不起来。
柳魁、柳川几个人昨天抬着柳侠回来,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也都累了,大人们都要睡个午觉。
柳海还是兴奋,趴在柳侠身边和他絮絮叨叨。
柳凌躺着和小雲、小雷、小萱说话,说着说着三个小家伙就都睡着了,兄弟三个分开了半个月,昨天再见,晚上和大人一起,一直说到大半夜,这会儿都扛不住了。
柳岸看有柳海陪着柳侠,就想去外面转一圈,他平时每天都要锻炼一两个小时,上下学的路上还经常跑步,一下子全天窝在屋子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柳侠对他的身体随时保持关注,柳岸站起来伸了两个懒腰,柳侠立马就知道他是躺的时间太长,肯定腰酸背痛了,使劲把他往外赶。
柳岸穿羽绒服的时候,柳凌说:“猫儿,等等我,搁堂屋坐了一晌油锅,我也想去外头透透气。”
凤戏山的冬天万物凋零萧瑟寒冷,但爱它的人们,总能找到它美丽的地方,此时此刻,柳岸和柳凌都从它的苍凉寂寞中感受到了寥廓宁静之美。
柳凌和柳岸信步走在通往三太爷家的山路上,话题也是信马由缰,柳凌说小时候他和柳钰、柳海、柳侠几个人在这条路上经历过的种种趣事,柳岸说他买下的那个农场和柳家岭一带相似的风光,相似的林间小路。
柳凌几次想就着话头问一下柳岸毕业后的打算,又怕柳岸一句话挑明他对柳侠的心意——柳凌确定,在柳侠和柳岸的感情中,柳岸起着主导作用——他还没有想好当下怎样面对柳侠和柳岸之间超出亲情的关系。
柳岸却在他一次长时间的沉默后忽然说:“五叔,你想问我啥就问吧?我知你心里头怀疑了好多天了。”
这句话就相当于承认了他和柳侠之间特殊的感情,柳凌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干脆坦然地对上了柳岸的目光:“孩儿,你想过你跟您小叔搁一堆儿哩后果吗?”
柳岸从容地点头:“想过,坦白时会引起家庭飓风,风雨过后,小叔能快快乐乐一辈子,再也不用担心会因为婚姻远离咱家哩人,咱家是小叔哩命根。”
柳凌无言以对。
柳岸比任何人都了解柳侠,他知道柳侠心底最深处的执念,他心甘情愿和柳侠一起守护柳侠所珍惜的一切。
柳岸如果知道柳凌现在心中所想,他肯定会说:我不止和小叔一起守护,我还想让小叔所守护的那些变得更美好。
不过,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再说,静静地站着等柳凌的回应。
柳凌望着远山沉思良久,才转回头看着柳岸说:“既然你能想到结果,那就别急在一时,别吓着您大爷爷跟奶奶。”
柳岸点头:“我知,我会等条件成熟再坦白。”
柳凌凝神看着他,等他关于条件成熟的解释。
柳岸却没继续说自己的事,而是转了话题:“五叔,震北叔那边咋样了?”
柳凌说:“他爸让他和思危搬回罗家巷住了。”
柳岸诧异了片刻才说:“那,您打算咋办?”
柳凌说:“我叫他暂时完全顺从家里的意思,他爸能让他离婚已经是做出了非常大的让步,步步紧逼可能适得其反。他爸不是铁石心肠,当下,顺从他的意思,比和他强硬对抗好,和谐的父子关系能让他平复心情,然后他才能有时间和理智来观察反思。”
柳岸说:“我听震北叔说起过他爸,我也觉得,现在顺着他爸更好,不过,震北叔不会真就打算一味顺从吧?”
柳凌轻浅地笑了一下:“这个,我具体说不来,他心眼不比他爸少,叫他自己见机行事吧。”
柳岸知道,柳凌是个心里特别能装事的人,他和陈震北的处境并不想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换个人,好不容易离婚了反倒被控制得更紧,早崩溃或爆炸了,他心里对五叔一阵心疼,所以,虽然不敢完全确定,他还是想给柳凌减轻一点压力。
“五叔,你跟震北叔只管对付他家那边就中,咱家应该没问题?”
“为啥?”柳岸的口气太笃定,柳凌愕然。
柳长青和孙嫦娥确实是最好的父母,可是,他和陈震北的事在当今这个世界平常人的心里,不是一般的特立独行,而是大逆不道,甚至在很多人心里,他们这样的人存在本身便是罪恶,所以死不足惜,比如程新庭的父母。
柳凌每天都在想,怎么开口才能让父母不至于因为骤然收到刺激发生意外,现在,柳岸却说,父母这里没问题,柳凌怎么都没办法相信。
柳岸把柳侠和柳长青的那番话跟柳凌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可能真的是当局者迷,一贯敏锐的柳凌听完,却不敢相信柳长青关于小萱的那番话,是在侧面提醒他,他同意自己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前提是那个人必须把小萱视为己出。
柳岸却非常肯定地说:“五叔,你相信我,大爷爷肯定是这个意思,所以,咱家这边你不用担心,你和震北叔还是把精力放在他家那边,大爷爷再大度宽宏,震北叔家不愿意,您也没法搁一块。”
这天晚上,柳凌再度失眠,他甚至比原先更不安。
家里人不知道之前,他可以自己默默忍受来自陈家的敌视,对于陈震北和他之间的感情,他心中自有方圆,所以他可以无视外人的闲言碎语,淡然处之。
可家里人不一样,如果他和陈震北的关系一直不能得到陈仲年的认可,他和陈震北之间的感情再好,他都会成为全家人的一块心病。
他希望自己和陈震北在一起这个选择,能让家里人为自己的幸福而欣慰,而不是让他们从此多添一件忧虑惆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