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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的顾虑,赵彩凤一开始也是有的,但是她一会儿也就想通了。
首先,钱木匠看着并不像是坏人,并没有要坑蒙拐骗的样子;其次,赵文虽然脑子不好使,其实说白了只是脑子发育不健全,还处于儿童时期,但是很多东西,小孩子学起来没准比大人还快些;第三,赵家如今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赵文确实也要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一下,将来也可以自力更生。
赵彩凤把这三点都分析清楚了,杨氏看了一眼谁在炕上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只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弟弟妹妹还小,如今我也只能靠你们两个了。”
赵彩凤拉着赵文坐在一旁,问他:“二弟,明儿你跟着钱大叔去学木工,你愿不愿意?”
赵文想起早上钱木匠在院子里做木工活的时候,弄的满院子的刨花漫天飞,一下子兴奋的直点头,他向来话说不清楚几句,但是点头摇头都很利落。
杨氏伸手摸了摸赵文的头顶,柔声道:“你要是真去了,那可要上心学,钱木匠一个人习惯了,你要记得给他烧茶煮饭,你是当学徒的,不能懒散,明白吗?有什么不懂就开口问,别什么都憋在心里,有人欺负你,你就忍着,只别再哭鼻子了,你都是大人了。”
赵文一个劲的点头,杨氏见他很听得懂自己的话,便也松口答应了。
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去后院打了水洗漱。
到外面院子里的时候,瞧见宋明轩正坐在那石墩子上看书,这时候晚上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他披着一件粗布麻衣,就着月光看书,身形萧索。
赵彩凤想了想,只望自己家堆牛粪的地方走过去,捡起一整块的牛粪,跟扔飞盘一样扔了过去,正好就落在那石桌的正中央。宋明轩吓了一跳,抬起头便瞧见赵彩凤站在隔壁的院子里。
赵彩凤看见宋明轩这股认真劲儿,就想起了当年自己备考高考时候的光景了,便深觉有些同情,说话的口气也好了不少:“天气冷,月亮又暗,点上牛粪既可以取暖,还可以照明,岂不是一举两得,难道你是嫌弃这牛粪太脏了?其实说句不中听的话,咱平常吃的那些五谷杂粮,哪一样没浇过这些玩意儿?”
宋明轩原本就已经要被赵彩凤给说服了,可生生败在了这最后一句上头。他抬起头,脸颊有些僵硬的看了赵彩凤一眼,这分明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怎么每次说话都能直白到让人无法招架呢。
赵彩凤见宋明轩的脸色似乎有些变了,也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就拉了拉衣服,转身回房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昨天在赵家玩过舂米对的两个孩子就带着各自的父母来赵家看新玩意儿了。听赵彩凤说着东西是宋明轩想出来的,纷纷都夸奖宋明轩聪明,只说念过书考上了秀才的人,就是不一样。
赵彩凤又介绍了那两家人去找钱木匠,等杨氏吃过了早饭,和许氏一起去赵地主家打短工之后,赵彩凤这才挽了一些从镇上买的白面,又添了几个鸡蛋,带着赵文往钱木匠家去拜师学艺去了。
这时候正是河边上最热闹的时候,几家媳妇都在河边上洗衣服。赵家村也就屁点大,一些小事情不消个半天功夫,全村的人就都知道了,比如赵家和宋家拆了栅栏这事情,今儿一早全赵家村的人就都知道了。
水根媳妇这时候正跟另外几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起在河边洗衣服,见赵彩凤提着篮子,带着赵文往这边来,便笑着道:“这几天赵家可热闹了,听说昨儿钱木匠给她家做了一个什么秀才舂的东西,可以让人站着舂米的,今儿她又出门,也不知道做什么去。”
这时候李阿婆的孙媳妇翠花开口道:“我听我家太婆说,赵家和宋家中间的木栅栏都拆了呢,我听我太婆的意思,是说他们两家只打算两家凑一家呢!”
这时候水根媳妇又笑了起来:“两家凑一家,怎么凑?寡妇也能凑一起吗?”
“你傻啦?这彩凤和宋秀才不正好一对儿吗?”
“宋秀才能要个寡妇?”水根媳妇也疑惑了,水根媳妇和如月是一个村的,从小也算是和如月玩到大的,听翠花这么说,只摇头道:“宋二狗不会这样不是人吧?如月才死几天呢,就勾搭上隔壁寡妇了,这男人,还有一个是好东西吗?”
赵家村的人虽然知道宝哥儿不是宋明轩的种,但是如月在宋家住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们料定了宋明轩跟她之间肯定是有了苟且的。所以听说这两家如今拆了栅栏,便又当成是天大的事情说了起来。
“怎么就不能要寡妇呢?”那边王家媳妇也搭腔道:“实话告诉你们,我那堂叔家的小叔子对彩凤也有几分意思呢,前不久给小姑子张罗差事的时候,还想着彩凤呢,只可惜人家不领情,当场就回绝了,我那时候还觉得奇怪,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她咋不要呢,原来是抱着秀才爷的大腿了。”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水根媳妇却没笑,心里只咯噔一下,感情这赵彩凤守了望门寡还有那么多人心心念念的念着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她正想说自家小叔水牛也是这心思,只听王家媳妇继续道:“不过依我看这事儿也成不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怕就算我那小叔子提出天来,我那堂叔和堂婶也不会答应的。”
水根媳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水牛牵着牛从桥那边过来,正瞧见赵彩凤挎着篮子往这边走。水牛瞧见赵彩凤,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赵彩凤知道她是孙家的小儿子,其他的就不太知道了,但是从原来的记忆中,赵彩凤依稀得知这孙家似乎和赵家不太对盘,所以两人狭路相逢,赵彩凤便站在桥头,等他先过去。
水牛赶着牛往这边来,桥这边的小溪边上有着肥美的水草,整个赵家村的牛都往这边来吃草。谁知道水牛到了桥头,瞧见赵彩凤之后却不走了,直着眼珠子看着赵彩凤,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就打定主意要嫁给那个穷秀才了吗?他虽然是个秀才,可是家里头穷得叮当响,还有一个拖油瓶的儿子,你何必非要嫁他呢?”
赵彩凤一听这话,差点儿就直接炸毛了。
这时候桥下小溪边的几个年轻媳妇也只相互使眼色:“水根媳妇,那不是你小叔子水牛吗?她拦着彩凤的去路这是做什么?”
水根媳妇抬头一看,可不就是水牛正挡着道呢,她心里早就知道水牛有这念想,要不是婆婆一个劲的拦着,只怕早就要请了人去赵家提亲了,如今把赵彩凤堵在路口,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呢!水根媳妇毕竟对婆婆有几分害怕,生怕水牛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这河边的洗衣服的人可都瞧见她这个嫂子在场呢,这要是不拦着,回去准会被婆婆数落。
水根媳妇便扔了手上的衣服,站起来喊:“水牛,你把牛放好了就快点回去,你哥还等着你下地呢!”
水牛瞧见有人喊他,只偏了偏头,见是自己嫂子,也不理她了,只又上前一步,拦着赵彩凤道:“你怎么不说话呢,我哪里比不上那穷秀才了,以前你有婚约,我争不过也就算了,如今我可不怕了。”
赵彩凤睁大了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水牛,长的人高马大的,皮肤黝黑,脸上神色看着有些呆滞,大眼睛浓眉毛,嘴唇有些厚,倒确实是赵彩凤心里相像的农村人的长相,只可惜……她看见这样的人就觉得浑身难受。
赵彩凤往后面退了两步,一不小心就踩了赵文一脚,赵文虽然是个傻子,但也能看出这水牛来者不善,便挡在了赵彩凤的跟前,梗着脖子喊:“水牛,你让开!”
水牛压根没把赵文当一回事,直接嬉皮笑脸的对赵文说:“赵老二,以后我当你姐夫如何?保证以后咱们村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赵彩凤听了这话就越发觉得来气,这世上还果真有这样不害臊的人!
赵彩凤把赵文拉到了一旁,抬起头看着水牛道:“我爱嫁谁嫁谁,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边瞎掰掰?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嫁给宋二狗了?你们这样随便造谣算是个什么事儿?怎么如今我守了望门寡,一个都想来落井下石了?”赵彩凤故意抬高了声线,让河边上那群女的也听见她的话。虽然她对这些闲言碎语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每次瞧见杨氏一脸抱歉又忧愁的样子,赵彩凤也是不好受的。
这时候水根媳妇早已经走了过来,听赵彩凤这么说,便单手叉腰,单手指着赵彩凤的鼻子笑骂道:“你们赵家和宋家的隔墙都拆了,难道我家水牛说错了吗?你一个望门寡的寡妇,不安安分分的守着,如月才死了几天,你就勾搭过去,你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