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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春走进去的时候,礼堂里响着熟悉的音乐,人并不少。
周海娟穿着件黑色的连衣裙,坐在一边正在抹泪,身边围绕着几位妇人,显然是来安慰她的。她低着头,又有人挡着,冯春瞧不见周海娟的模样,只能听见声音。嗓子已经哑了,哭得抽抽涕涕,正在跟人说,“她才22岁啊!死得太惨了,我一想想就心疼?”
是啊,才22岁。冯春就嗤笑,十年前,他妈也不过四十岁,他继父也不过四十三岁,人生壮年,有子女要抚养,要照顾,可他们是否想过,他的一家人呢?
更何况,还有壮壮。
冯春抬头看,鲜花拱卫下,章天爱笑得特别灿烂。而他的壮壮却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因为穷,甚至有人对他说,“小孩子才五岁,成人都不到,买什么骨灰盒啊,一个这么贵,你们随便找个地方撒了,让他尘归尘土归土吧。”
那怎么可以呢?
那是他的亲弟弟,是他和妈妈在人生最最低潮的时候,唯一出现的幸运。有了壮壮,他们的生活才没继续沉浸在过去的岁月中,才将仇恨忘记,才去看未来的路,才有了笑声,他妈妈也终于愿意为了壮壮,再找一个人,继续生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壮壮都是他在带的。小小的一个人,从不过臂长,到能说会道会抱着他的小腿软软糯糯的叫着他哥哥撒娇,那是怎样的喜欢?
他最终是找了个瓦罐将壮壮的骨灰装起来带走的。他谁都没告诉,在他和林勇没有挣钱之前,壮壮就一直住在那里,跟着他。一直到后来他和林勇挣钱了,才重新买了墓地,将父母迁坟,一起入土为安。
和他的家人比起来,章天爱又算什么?他望着章天爱那张笑脸默默的说,“想必现在,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你做的孽,用你的命来还,这是最公平的。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很快,你们一家就会在地下团聚了。你不会孤单的。”
等着他说完话扭过头,就瞧见了章建国。
那个老家伙正在盯着他,如果目光可以化为实质,冯春觉得自己早已千疮百孔。
老家伙并没有走过来,而是远远地动了几下嘴唇,冯春真怀疑自己跟他实在是血缘太近了,即便十多年不相处,那几个字也看懂了,他在说,“你来的正好。”
然后,就瞧见旁边的两个保镖向着他聚拢过来,那两人孔武有力,冯春这细胳膊细腿,显然是干不过的。所以,他压根也没有挣扎。
两个人很快走了过来,将他夹在中间,冯春极为听话,直接举了举手,示意自己不会做什么,老实的听话。他们直接夹着他走到了章天爱的棺木前,此时,章建国才走了过来。保镖向后退了一小步,给他们让出了距离。
上一次,章建国在冯春手下仓皇而走,而这次,他却气定神闲多了。
他一把紧捏住冯春的手,力气大的想要捏断了一般,冲着冯春说,“天爱看着,你就没有想说的?”
这是让他忏悔?冯春皱了皱眉头,他觉得章建国这是晕了头了吗,这么天真,“有,我想说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好好做人。”
章建国的头发就恨不得竖起来了。他说,“你是一点忏悔都没有,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冯春反击,“章天幸还在外面站着呢,我需要忏悔什么?忏悔我让章天幸看着不顺眼,让他动手准备弄死我?章建国,如果这世上有鬼的话,你觉得章天爱会恨谁呢?我看你最好也去找个地方去去晦气,省得你女儿觉得你偏心,半夜里来找你诉苦。”
冯春往年在外的感觉,就是脾气性子非常温和的一个人,压根一句话都不多说,这样的伶牙俐齿,却是最近才慢慢展露出来的。章建国显然已经领教过他的口齿,压根不想多说,冲着后面的两个保镖说,“带着他去后面跪下!”
冯春当即愕然。他压根不曾想到,章建国会这样做。
这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之所以赶来,就是笃定,章建国不能在这时候做失礼的事情。可他忘了,章家人都是疯子,章建国从十五年前,他就感觉他不正常了。他怎么可能按理出牌?
不过,冯春也瞬间猜出此举的意思——作为一个父亲,章建国如今不能弄死他这个“凶手”,让章天爱入土为安。只能这么干了,秦桧不还是跪着吗?中国人的传统思想跪下谢罪。
这简直……可笑,可偏偏冯春却没办法。
他如今倒是不后悔自己来了,他是从不做后悔事儿的,而是后悔,没带几个记者来。
两个保镖孔武有力,个头都比他高上一头,夹着冯春,封锁了他全部的退路,显然是不去不行了。冯春就觉得自己这亏肯定是吃定了。不过他倒是无所谓,演戏又不是没跪过,何况他也不相信鬼神,人都死了,他跪一跪就能让章天爱舒坦了,那天底下的杀人犯都去罚跪好了?!不过是心理安慰,他向来识趣,从不乱吃亏。老老实实,又举了举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
两个人见他合作,也就没动手,只是跟在他后面,让他往后走。
就在这时候,却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不高兴地说,“冯春,你去哪儿?还不赶快回来!”
冯春就立刻停住了脚步,他往回一看,原本已经走了的杨东,竟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此时就站在章建国面前,跟他打了个招呼,正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好像很生气。
大概是他这样子太呆头呆脑,杨东更是生气了,口气不好地说,“叫你呢没听见?赶快过来!我哪里有这么多时间等你!”
冯春此时不动就是傻子,连忙往杨东身边走。那两个保镖立刻往章建国那里看去,章建国的脸色却是比刚才难看多了,竟是没说话,冯春走到了杨东跟前,杨东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站在自己身旁,冲着章建国说,“章总,有些人能动,有些人不能动,我在贵州就警告过你,你若是没听懂,就放马过来试试,看看我杨东的手段,比你十年前如何?!”
章建国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愤怒,他瞪着杨东和冯春,可终究,他也没阻止他们离开,只是留下一句话,“你们会得到报应的。”
可这句话,冯春觉得,应该送给他自己才对。
杨东拉着他大步的走了出来,一直到了他的车门口,刘北都因为惊讶而下了车,才放了手。他一脸严肃,看着冯春仿佛不是在看爱人,而是看着他的下属,硬邦邦的,口是心非的交代,“赶快走,快点走,我盯着你走。下次……”他的话就停住了,其实他压根没管冯春的立场,这次都没有,何况下次?
可杨东也就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别让我看到下次,下次也不会管你了。”
说完,他就跟个木桩似得站在那里,等着冯春走。冯春被他的别扭已经打败了,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冲着刘北说,“走吧。”
等着车开了,冯春往后看,就发现这人的车就跟在他车的后面,一路紧紧跟随,一直到了楼底下,他跟刘北上了楼,从主卧的窗户往外看,才瞧见他的车终于开走了。
冯春吐了口气,忍不住的,伸手把胸口的玉观音拽了出来,狠狠地亲了一口。
葬礼都是下午结束,冯春在屋子里等到了夜里,林勇才打了电话来——他今天虽然没出现在现场,也在帮着章天佑。林勇就告诉他,“结束了,今天章天幸没出去,不过下午被你刺激的不轻,一直萎靡不振,回来后就自己关在自己屋子里了,我听见柳妈抱怨,又在喝酒。”
冯春听了,就挂了电话。想了想后,才换了一身黑衣,带了个帽子,出了门。到了楼下,他就开了一辆早就停在楼下的车——是林勇帮他租来的。说实话,他并不擅长这个,对开车也害怕,可这事儿,他却是不能交给别人做。
好在,此时已经进了深夜,路上的人并不多,他此行还算顺利,没多久,就来到了章家。可他并没有进入别墅区,而是绕着小区,停在了小区的后面——这里跟章家,不过只有一墙之隔。
曾经说过,章家是推了前后两座别墅建成了院子,住宅楼其实就位于整块空地中间。在北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地方已经足够让人艳羡。但这毕竟是北京市中心,最贵的地方,章家的别墅为了不让人打扰,买的是最靠边的地儿,即便这样,它的主楼也有一面跟小区围墙离得很近。
近到冯春可以拿着它做文章,纵然小区的墙高到没人能爬过去。
冯春坐在车里,昂头看了看三楼。属于章天幸的房间,灯还开着。冯春倒是有耐心,就直接坐在车里等着,一直到下半夜两点,那间房间的灯才灭了。冯春就知道,这是章天幸睡觉了。
他并没有在此时动手,而是又等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冯春拿出了一个崭新的手机,打开了手机上的蓝牙,在确定连接后,打开了一个音频软件,摁下了播放键。
章家章天幸的房间,一个女人的声音陡然响起,“章天幸,我恨你!”那声音连绵不绝,含着无限的恨意,因为醉酒睡得并不踏实的章天幸皱紧了眉头,似乎陷入了噩梦中,不停地喊着,“不!天爱,对不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