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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除夕夜的宫宴,就不仅仅只有皇上嫡系子孙们和妃嫔们列席了,与皇上一支没有出五服的宗室们也都全部列席,其他再远些的宗室每家也有代表入宫赴宴,所以除夕夜的宫宴就不是摆在景仁宫正殿,而是摆在乾清宫正殿了。
顾蕴知道自己作为新媳妇儿,还是太子妃,树大招风,今晚上明里暗里关注自己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巴不得自己出丑的也不在少数,自然不能让人挑了她的毛病去,从穿着打扮到风度礼仪,都不能给人以诟病的机会。
所以用过午膳,小憩了一刻钟,她自未正便开始妆扮起来了,衣裳没得可担心的,直接穿皇太子妃的礼服即可,头发却梳了个牡丹髻,正中间端端正正的插了九尾凤钗,再加上一溜赤金嵌红宝的发簪,还描了眉涂了胭脂,整个人立时变得雍容华贵又不失端庄明艳起来。
等顾蕴妆扮得差不多时,宇文承川回来了,见她并没有戴自己先前送她那支步摇,因说道:“不是说平日里舍不得戴那步摇,要留到大场合再戴吗,今晚上的场合还不够大?别说你舍不得啊,再贵重的东西,说到底也是死物,有什么舍不得的,更不必担心其他人妒恨你,说你奢侈,只管说是我送你的,我就爱惯着我媳妇儿了,怎么样?”
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得顾蕴竟无言以对,只得取了一排簪子,戴了那支金步摇,宇文承川说得对,他就爱惯着她了,怎么着罢?那些人有本事当着她的面儿说她,否则,她权当狗吠了。
宇文承川见她戴了那支金步摇,方高兴起来,也换了皇太子的礼服,见已是申正,夫妻两个遂乘辇去了乾清宫。
就见好些宗室的人已经到了,皇子公主们也已来得不少,二皇子与三皇子正在左偏殿与几个宗室的长辈说话儿,都笑得一脸的亲切和煦,二皇子妃与三皇子妃也在右偏殿里与宗室的女眷们应酬,两对夫妻显然都打着一样的主意,宗室里手握实权的人虽不多,联合起来力量也不容小觑,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与他们各自的所谓大业来说,胜算无疑会增加许多。
四皇子夫妇却各自坐着,并没有像二三皇子夫妇那样趁机与人拉关系培养感情,而且两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倒是挺符合他们母妃才犯了错受了罚,他们为母妃担心的形象。
宇文承川与顾蕴打眼一看,将两边偏殿情形尽收眼底的同时,殿门外侍立的太监也高唱起来:“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
左右偏殿的人闻声,忙都站了起来,纷纷上前给二人见礼,皇子公主们也不例外,宇文承川与顾蕴少不得含笑与大家寒暄了几句,才各自去了左右偏殿落座。
三皇子妃见不得顾蕴一来便如众星捧月般,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她一个小家子气、上不得高台盘的贱人到底凭的是什么!
适逢一个宗室的妯娌眼尖,瞧见了顾蕴发间的金步摇,啧啧称赞不绝:“太子妃这步摇好生别致,也不知是内务府的新样子,还是外面银楼的新样子?只怕满盛京也找不出第二支来。”
三皇子妃立刻笑眯眯的以打趣的口吻接道:“原以为大皇嫂自来是个皮里阳秋,只进不出的,原来不是,大皇嫂对自己不就挺舍得的?这步摇怎么也得三五千银子罢,难怪这么漂亮耀眼呢,的确满盛京也找不出第二支来了,换了我,可万万舍不得,我们殿下一年就那么点儿俸禄,年底又正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旁的不说,光给父皇母后送年礼,已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我自己的一应衣裳首饰,能省就省罢,总归孝顺亲长,照顾好夫君与儿女,原是我们女人的本分不是吗?”
这话只差明说顾蕴小气抠门,只对自己舍得,对旁人无论是谁都舍不得了,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东宫送给皇上的年礼,对自己这么大方,都大方到奢侈的地步了,给身为君父的皇上送的年礼却连自己的一支步摇也及不上,可真是“孝顺”得紧啊!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不约而同的看向顾蕴,看她要怎么回答三皇子妃摆明了挑衅的话。
顾蕴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道:“三弟妹说光给父皇母后送年礼,已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莫不是在心疼给父皇母后送年礼所花费的银子?其实要我说,孝顺不孝顺的,从来都不是以金银来衡量,而是以真心不真心来衡量的,父皇圣明烛照,谁是真心孝顺,谁又是假意孝顺,他老人家岂有看不出来的,三弟妹说是不是?”
别以为送的东西越贵重,就能说明越孝顺,谁孝顺谁不孝顺,可不是由自己说了能算,得由皇上说了才算的!
“你!”三皇子妃被噎了个半死,想反驳顾蕴的话,一时又想不到该如何反驳才好,习惯性的要去看庄敏县主,以前都是庄敏县主与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怎么也不至于让她吃亏扫脸。
却见庄敏县主捧着杯茶坐在一旁,一直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像压根儿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似的,心里却在冷笑,你们一个个儿的都不是好东西,最好狗咬狗咬得各自都一嘴毛,咬得人人都看你们的笑话儿才好呢!
三皇子妃这才想起,自家与庄敏县主夫妇婆媳已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指着她为自己冲锋解围,只得悻悻的收回目光,嘴唇一勾看向了顾蕴,道:“大皇嫂还真说着了,我的确心疼为父皇母后送年礼所花费的银子,毕竟当初我们殿下又不像大皇兄那样大手笔不是?不过再心疼又如何,哪怕为父皇母后赔上自己的性命呢,原是我们为人子女的本分,我又做不出什么乱七八糟,香的臭的都都往父皇跟前儿送的事来,可不就只能暗自心疼心疼了?”
顾蕴微微一哂,点头道:“三弟妹既做不出来,那就别做了,不然画虎不成反类犬,就不好了,人与人毕竟是不一样的,有些事这个人做了是对的,那个人做了可就未必了。”
什么叫‘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贱人是在说他们终究是东宫太子与太子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与别人都不一样吗?呸,她也不想想,那个婢生子是怎么成了太子的,不过就是仗着比她家殿下生得早了几年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她家殿下正位东宫以后,她看她还要怎么轻狂!
三皇子妃气得发晕,冷笑一声便要反驳顾蕴的话,只可惜还没开口,就听得殿外侍立的太监又高唱起来:“礼亲王到,礼亲王妃到——”
想着礼亲王与礼亲王妃那对老不死的向来油盐不进,只对东宫这个所谓的大道正统推崇有加,礼亲王妃辈分又高,连母后的面子都敢不给的,万一再闹下去,她问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当众给自己没脸,自己的脸岂非真要丢光了?三皇子妃只得强自将满腔的愤怒压下,沉着脸与所有人一道,迎接礼亲王夫妇去了。
礼亲王夫妇到了以后,庄亲王夫妇肃亲王夫妇等人也陆陆续续到了,不一时该来的人便都来齐了。
本朝的除夕宫宴自有定例,都是夫妻一桌,再按照品秩爵位排列下来,亲疏远近,权势大小,一目了然,所以不消太监宫女们引着,大家很快便自发的落了座。
宇文承川与顾蕴自然坐了左下首第一张桌子,坐定以后,宇文承川立时借宽大衣袖的遮掩,将顾蕴的手握住了,小声问道:“累了罢?方才柯氏找你茬了?只管狠狠还击回来,不必担心什么后果,万事自有我与你撑腰!”
他的手温暖而柔和,声音也一派轻柔,然人却正襟危坐着,神色肃穆正经,让顾蕴不由暗自好笑不已,这个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家伙,谁能想来他私下里是多么的无赖与不要脸啊?心里对他的关心却十分受用,小声回道:“她是找我茬了,不过却被我气了个够呛,连皇后我都不怕了,她一个做弟妹的,我为尊为长,还会怕她不成?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罢!”
夫妻两个正说着,顾蕴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忙下意识的看了过去,正好就对上益阳长公主冰冷如刀的眼神。
益阳长公主看起来瘦了一些,与庄敏县主一样,眼圈下都有一圈淡淡的青影,化再浓的妆也遮掩不住,显然这些日子很不好过,也就不怪她视顾蕴为仇人,一相见便分外眼红了。
见顾蕴看过来,益阳长公主的眼神就更冷了,若不是这个小贱人与那个婢生子一早就算计上了她,他们母女翁婿又岂会陷入今日的困境,一切都得重头来过,看她将来饶得了他们哪一个!
不过也就只与顾蕴对视了一瞬,益阳长公主便移开了目光,顾蕴这才笑着也收回了目光,与宇文承川道:“益阳姑母方才看我呢,若眼神能杀人,我必定已被她杀得浑身血窟窿了。”
宇文承川闻言,立时冷冷看向了益阳长公主,见她一直忙着与旁边的另一位长公主说话,也不知是没察觉到他的目光,还是察觉到了却不敢与他对视,这才冷哼一声,与顾蕴道:“她就是日日太闲了,才会去肖想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看来我得给她找点事儿做了。”
顾蕴一听,大感兴趣,不过眼下场合不对,她也没追问宇文承川会给益阳长公主找什么事儿做,反正回头事发后,她自然也就知道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众人忙都站了起来,就地拜下,待皇上与宗皇后坐定,所有人的皇子公主们都上前给皇上皇后磕过头拜过年,收了父皇母后的红包后,——因明日是正旦,文武百官和所有诰命都要进宫朝拜帝后,皇子们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儿子一样打早起来给皇后拜年,公主和皇子妃们也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媳那样,初一打早给皇上拜年,所以便在每年的除夕宫宴上,先给皇上皇后把年拜了。
待皇子公主们给皇上皇后拜完年,下面宗室里几位有威望的长辈说笑几句凑过趣后,宫宴便正式开始了。
当着皇上的面,又是大过年的,在座的就算与旁人有再大的不愉快,也绝不会傻到表露出来,宇文承川兄弟们和顾蕴妯娌们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满殿其乐融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散席。
次日是正旦,因五更天宇文承川兄弟便要与皇上一道,先去天坛祭天地,然后再去太庙祭祖宗,顾蕴则要去景仁宫朝拜宗皇后,所以夫妻两个都起了个绝早,一番忙碌后,出了东宫各自去了各自的目的地。
顾蕴到得景仁宫时,就见景仁宫正殿外的空地上,早已设好帷帐了,内命妇在左边,外命妇在右边,皇子妃公主及宗室则在中间。
顾蕴进了中间的帷帐,打眼一瞧,全是昨晚上宫宴上才见过的熟面孔,大家见了她,少不得要上前行礼拜年,她则依照对方的身份辈分,要么就回半礼,要么就点个头说笑几句,应酬起来游刃有余。
惹得三皇子妃又是一阵气闷,不过昨夜她才领教了顾蕴的伶牙俐齿,且今日是新年的第一日,最忌口舌是非的,她心里气闷归气闷,到底什么都没说。
不多一会儿,有太监赔笑着跑了进来:“各位主子,皇后娘娘升宝座了!”
帷帐内立时安静了下来,大家忙都依序站好,在礼乐声中,先是内命妇进殿给宗皇后行了礼,然后便轮到皇子妃公主和宗室的女眷们了,气氛从头到尾都很是庄严肃穆。
顾蕴看着宝座上穿了皇后大朝服的宗皇后,那种高贵与肃穆,那种居高临下的雍容气度,不由暗暗感叹,难怪那么多人想做皇后呢,这种唯我独尊俾睨天下的感觉,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无上的诱惑啊!
皇子妃公主宗室女眷们朝拜完时,顾蕴打头从殿内退出来,外命妇们已经等在殿外了,瞧得太子妃与皇子妃亲王妃公主们出来,忙都屈膝无声的行礼。
顾蕴想着大伯母与大舅母都在里面,不想让她们蹲得太久,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是经过一个外命妇身边时,她却愣了一下,顾葭,怎么会是顾葭?
可定晴一看,那穿着二等侯夫人服制,虽瘦了一些,但仍与以前一样楚楚动人的人不是顾葭,又是哪个?她年轻的面孔在一大群年纪都足以当她娘了的诰命夫人之间,也的确够显眼,让人是想不注意到都难。
看来她在建安侯混得还不错嘛,进门这才多久呢,就让董无忌和董太夫人为她请封了夫人,有幸进宫朝拜了,倒比前世自己一开始混得好多了,只不知方雪柔对此又是个什么反应?她们两个可一定要各显手段大战三百回合才是,也好让董无忌好生坐享一回“齐人之福”,让董太夫人好生享一回儿孙福啊!
顾蕴漫不经心的想着,目不斜视的从顾葭身边走了过去。
余下顾葭余光看着她雍容华贵的身影不过眨眼间,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早间出门时因看见方雪柔那贱人妒恨交加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绝尘而去的目光所带来的痛快和解气,还有方才因偶然听见旁人议论她‘这么年轻就是侯夫人了,可真是好福气’时,所生出的几分小小的自得与自满,瞬间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去。
她有什么可得意与满足的,她身上侯夫人的诰命服制,若不是沾顾蕴这个太子妃的光,若不是因为顾蕴的原因让父亲有了伯爷的爵位,董无忌那个渣滓又怎么会碍不过董太夫人的严令,为她上折子请封?若不是因为顾蕴这个新晋太子妃的存在,满盛京的人还都知道她极得太子殿下宠爱,在大婚以前,已自发为她守身,至今从未踏进过东宫一众嫔妾屋里一步,礼部又怎么会那么快便把她的封诰折子批了下来?
说到底,她都是沾的顾蕴这个她明明就恨之入骨,却反而只能托赖她名号和余荫,才能让自己的日子稍稍好过那么一点点的人之光,她在谁面前都可以自得,在顾蕴面前,她又有什么可自得的!
顾葭心里瞬间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同时啃咬她一般,让她痛苦得只恨不能立时死过去才好,虽然来之前已做好可能会遇上顾蕴的心理准备了,她也以为她能做到平静以对,却没想到,仅仅只是看了顾蕴一眼,她已是痛不欲生。
为什么她就要过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顾蕴却能幸福到这个地步?在家时长辈们都千娇万宠着也罢了,出嫁了夫君竟也百般宠爱,在皇室这样全天下最复杂的家庭一样混得如鱼得水,整个人光芒耀眼得把她都快比到尘埃里去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不公平啊?!
顾蕴自不知道顾葭心里的悲愤与不甘,她朝拜完宗皇后,与大公主五皇子妃等人寒暄了几句,便回了东宫去。
却只是将身上的大礼服换成了见客衣裳,并未拆发髻卸妆,因为今儿既是正旦又是初一,依例祁夫人、周望桂和平大太太都可以来东宫给她拜年,还可以留饭,所以顾蕴一回崇庆殿,便指挥众人忙活起来。
果然才交午时,胡向安就满脸是笑的小跑了进来禀报:“显阳侯夫人、云阳伯夫人和户部平侍郎夫人给太子妃娘娘拜年来了。”
顾蕴闻言,立时喜形于色:“快请进来!”本想亲自去迎接大伯母和大舅母的,到底如今彼此得先叙国礼再叙家礼了,只得作罢。
很快便见按品大妆的祁夫人、平大太太与周望桂并排走了进来,一见顾蕴,三人便齐齐拜下,口称:“恭祝太子妃娘娘新年大吉,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蕴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原以为自己并没有太思念亲人们的,毕竟大家分别的时日还短,她自进宫后,要应付的人和事又实在太多,如今见了人,方知道她哪里是不思念,只不过是下意识将思念都压在了心底罢了。
她忙上前将三人都搀了起来,方含泪笑道:“都是自家人,大伯母、大舅母与母亲不必客气。”
一面打量起三人来,见祁夫人与平大太太气色都还好,惟独周望桂稍稍有些憔悴,忙请三人坐了,又命人沏了滚茶,上了内务府昨儿才送来的新鲜果子来后,才摆手令众人都退下了:“不叫不许进来,让本宫与几位夫人自在说话儿。”
众服侍之人忙都行礼却行退了出去,顾蕴这才先问起祁夫人和周望桂家里的人可都还好来:“大伯父可还好?虽知道大伯父时常在宫里当值,却一次也没遇上过……大姐姐大姐夫呢?二姐姐二姐夫回天津卫过年去了?韬弟和曜弟呢?旸弟可也还好?虽说如今家里有了爵位,到底还是该有几分真才实学才好,不然光一个爵位,也就只是面子好看而已。”
又问平大太太:“外祖母她老人家还好吗,这阵子没犯病罢?两位舅舅呢,二舅舅的老寒腿还一变天就疼得难受吗?二舅母和表哥表嫂们,还有我那几个小侄子小侄女们儿呢?”
把所有人都问到了,连临进宫前想着年纪已不小了,又辛苦服侍她多年,如今也是时候该与自己的儿孙一道共享天伦之乐,所以让其回家荣养了的如嬷嬷都问到了,惟独没问顾冲一句。
好在祁夫人与平大太太周望桂都是知道她心结的,何况连周望桂这个做妻子的,都不待见顾冲了,自然不会傻到提顾冲来扫顾蕴的兴,便只笑着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大家都挺好的,苒儿是回了天津卫去过年,不过二月又要进京,准备秋闱……韬儿年后就要去丰台大营当差了,曜儿和旸儿也都开始跟着先生在读书了,每日里还要练习弓马骑射,娘娘只管放心。”
平大太太则道:“老太太身体挺好的,就是记挂娘娘得紧,老爷和二老爷也都挺好,昨儿夜里吃年夜饭时,老太太还说,这么好的日子,她一定要再多活几年,瞧见自己的玄孙出世才好呢!”
说得顾蕴满脸都是笑:“外祖母一定能活到大侄儿为她添玄孙的。”
娘儿们说了一会儿话,顾蕴见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想起先前在景仁宫正殿外看见顾葭之事,因问周望桂道:“母亲可知道建安侯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形,那建安侯不是满眼满心都是他那个外室,建安侯太夫人不也对孙子宠爱得紧吗,怎么就肯为顾葭请封夫人了?”
周望桂见问,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当着顾蕴的面儿,好歹忍住了,道:“说来她都是沾的娘娘的光……”
顾葭一开始在建安侯府的日子,那是真不好过,但顾蕴铺妆那日,在董太夫人趁机找她茬,她抬出顾蕴的名号将董太夫人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看着她扬长而去后,顾葭忽然就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以董氏母子的无情与无耻,还有方雪柔的狐媚不要脸,她若再继续忍下去,迟早会把自己憋死,那岂非白白便宜方雪柔那个贱人了?
她就算要死,也要拉了董无忌和方雪柔那个贱人做垫背的,总之决不能让他们好过,借顾蕴的名头就借罢,耻辱就耻辱罢,虽然站着死是比跪着生有傲气有风骨,可命都没有了,还拿傲气与风骨来干什么?
顾葭想通了以后,当天便打发自己的陪房回二房送了一封信给顾冲,把自己这些日子在建安侯府受的委屈都告诉了顾冲,最后‘跪求父亲大人为女儿张目,看在父女一场的份儿上,为女儿谋一条生路’。
顾冲三个孩子里,顾蕴对他憎恶至极,顾旸因为周望桂瞧不上他,耳濡目染,言语行动间对他也鲜有敬爱,也就只有顾葭,才是顾冲真正心疼过的孩子,也只有在顾葭身上,他才能找到做父亲的尊严与威仪了。
所以看了顾葭的信后,他次日虽因顾蕴大婚忙得不可开交,依然在送走了顾蕴的翟车后,忙里偷闲去了一趟建安侯府,警告董无忌若再不为顾葭请封夫人的诰命,再不给顾葭以应有的体面和尊荣,他就去御史台告发董无忌宠妾灭妻,让董无忌自己看着办。
其时方雪柔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正是不装也最艰难的时候,董无忌心疼得什么似的,怎么肯为顾葭请封夫人,在他心里,只有他心爱的雪柔才配做建安侯夫人,其他人都不配!
董太夫人却担心顾冲真去御史台告发自己的儿子,但凡御史台上了折子弹劾的人,经查罪名属实,就没有哪个是能轻易脱身的,纵然侥幸脱了身,也得脱一层皮,建安侯府哪里还经得起那样的折腾?
待送走顾冲后,便劝董无忌要不就为顾葭上折子请封算了,反正就一个空头诰命而已,难道顾葭有了夫人的诰命,在府里就能翻出花儿来了吗?
董无忌却坚持不肯为顾葭请封,只说勋贵里过门后三五年才请封诰命的人也大有人在,顾冲若再来,他只一句‘要等顾氏为董家开枝散叶后再请封’,便可以堵得顾冲哑口无言了。
董太夫人一是拗不过儿子,二是本就不喜顾葭,不想让顾葭轻狂,方雪柔又在自己屋里一时动了胎气,一时见了红的,董太夫人心疼孙子,索性也不再坚持了,想着顾冲若再来,她回头就让人递话给顾二夫人,就不信顾二夫人会坐视自己厌恶的庶女顺利当上一品侯夫人,将自己这个做嫡母的都踩在脚下。
只是顾冲还没再次登建安侯府的门,董太夫人便先得到了他因太子妃的缘故,蒙皇上开恩,封了云阳伯的消息,如此一来,顾家嫡枝两房就两个爵位,一个侯爵一个伯爵,实在是显赫至极了。
这下顾冲甚至不用亲自登门,只打发长随递了封标准的弹劾折子至建安侯府,说来这招他还是跟周望桂的大哥学的呢,当年周望桂刚进门,对他们母子都不敬时,周大爷不就是这样对付他的吗?
董太夫人立时蔫了,谁都知道顾家二房是顾二夫人当家不假,可如今顾家二房已经是云阳伯府了,顾二夫人再厉害,终归不是太子妃的亲娘只是继母,云阳伯却是太子妃的亲生父亲,顾二夫人自此怕是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董太夫人遂立时逼着董无忌为顾葭上折子请封来,态度比之上次就要严厉不知道多少倍了,还发狠说他若再不答应,就要将方雪柔赶出建安侯府去,若不是方雪柔当初把他迷得神魂颠倒,非要弃顾蕴这个假装丰厚的嫡女不要,而去就顾葭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庶女,自家如今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反正她如今孙子已经在手上了,他要带了方雪柔远远离开盛京就只管离开,她压根儿不在乎了!
一边说,一边还要打发人撵方雪柔去。
董无忌被逼得没法,总不能真任自己心爱的人被撵出去流落街头,自己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离了盛京城,该如何养活他们母子?且还有大儿子呢,难道就不要大儿子吗?
只得上了折子为顾葭请封诰命,心里却将账都算到了顾葭头上,贱人以为有了诰命他就奈何不了她了吗,他们且走着瞧!
折子到了礼部后,少不得要过吴阁老这个礼部尚书的手,吴阁老如何知道顾葭彭氏与顾蕴的恩怨,想着既是太子妃的妹妹,那给行个方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大笔一挥,第三日上便将顾葭的请封折子批了下去,于是方有了顾葭今日出现在景仁宫正殿外等着朝拜那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