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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微暖,从窗户上蔓延至床脚,床上本是熟睡的人儿仿佛心有灵犀般倏地睁开双眼。
秦苏坐在窗前,因为背着光,落在莫誉毅眼中时是带着那种模糊不清的朦胧感,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让眼中的清明更为清楚一些,再次睁开,两两四目相接。
秦苏抬起手温柔的拂过他的眉眼,声音控制的很低,她道:“麻药还没有过,你现在不能乱动,知道吗?”
莫誉毅喉咙发痒,想说话,却发觉自己的嘴巴不受大脑主配,他越是心急想要开口,这张嘴就恍若被黏上了超强胶水,怎么努力也挣不开分毫。
秦苏知道他的意思,莞尔道:“不用担心我,我身体很好,你可不能再任性的动来动去,不是每一次手术都像前两次那么幸运。”
莫誉毅轱辘着两只眼,最终只能放弃开口说话的意图。
“咚咚咚。”唐突的敲门声打破屋内的温馨,下一刻,来人直接推门走进。
莫老步伐稳健的走上前,对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儿子摇头叹气道,“所幸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你小子最好知道什么叫做量力而行,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
莫夫人拽了拽老头子的衣角,蹙眉道:“这种话还是等他出院再说。”
“以他的性子,再次胡来,这辈子都甭想出院了。”莫老道。
莫夫人急忙捂住他的嘴,“胡说八道什么。”
莫老扳开她的手,笑意盎然的看向一旁的秦苏,道:“小苏累不累?如果累了,我让你母亲带你回去休息。”
“父亲不用挂虑我,我身体很好。”
莫夫人欲言又止,看着自家儿子那恨不得瞪出眼眶的眼珠子,轻叹一声,“看来我们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莫老轻咳一声,“你老实的躺着,那些什么歪心思最好给我收敛起来。”
“好了,您也别再掺和进来了,让孩子们单独聊聊。”莫夫人拉着似乎并不打算离开的莫老强行走出了病房。
病房内,秦苏忍俊不禁般掩嘴一笑,“以前我从不知道父母疼爱是什么感觉,如今才明白,那果真是上天的恩赐。”
莫誉毅说不出话,只得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眉眼,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好似有水波荡漾在她眸中,一圈一圈涟漪下涌动着他的影子。
秦苏将手伸进被子里,温柔的握上他的手,“余生有你,我便足矣,我想我们的未来正如师父所言,择一座城终老,平静如初。”
莫誉毅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触碰到了她的手,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的心底悸动起来,他想要吻住她的唇,他想要抱紧她的身体。
“咳咳。”第三人的声音从门外强势入驻。
邵桦手里提着新鲜的柑橘,进退为难的看着屋内正含情脉脉相对的两人,尴尬道:“我是不是不应该打扰你们?”
秦苏站起身,瞧着可能因为麻药的缘故精神略显萎靡的男人,轻声道:“你现在需要多多的休息,我回去给你炖点汤,等你睡醒了大概就可以喝点汤吃点食物了。”
莫誉毅不知为何,架不住身体的疲惫,大概是连续两场手术,让他身体不堪重负,在看见女人离开的背影之后,眼皮子最终还是不受控制的阖上。
邵桦见此情景,放下柑橘便离开了病房。
电梯前,秦苏看见由远及近的身影,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听母亲说你每天都会过来看一看他。”
“最近没有任务,在家里休假,时间尚有空余,想着队长喜欢吃柑橘,特意摘了新鲜的送过来。”邵桦一米九,也算是一身男儿霸气,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在秦苏面前就显得有些腼腆,就如同那种涉世不深的毛头小子,初次见到什么大人物,心里忐忑着,却又有一种默默的期待。
秦苏笑而不语的走进电梯。
邵桦紧跟在后,犹豫着开口道:“那天的新闻我都看见了,秦小姐的表现真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还特意在网上查了一下,尚师傅的面食可谓是享誉整个京城,却没有想到果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邵先生谬赞了,我不过就是小小拙技罢了。”
“听队长说过,等他身体康复了,你们会回S市另择一个地方开个小餐馆?”
秦苏微愣,片刻后笑道:“如果这是他希望的,我想我不会拒绝。”
“真是挺期待秦小姐的餐馆,只怕是客似云涌,不知道我能不能凭着这张脸去叨扰讨口饭吃?”
“邵先生说笑了,你若肯赏脸,我怎会关门避客。”秦苏看着敞开的电梯,又一次先行走出。
“需要我送秦小姐一程吗?”邵桦再次跟在她的身后,竟有一种小跟班的即视感。
秦苏停下脚步,摇头婉拒道:“母亲派了车过来,多谢邵先生的好意。”
邵桦止步,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内,望着那道渐渐被人海淹没的身影,不知为何,满满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不得不说秦苏很美,不是那种似玫瑰一样妖冶无双的美艳,她是一束兰花,暗暗浮香,静静绽放,却是在盛开的刹那,美得不可方物。
秦苏刚走出医院,还未来得及上车,一群不请自来的记者便顺势一拥而入,毫无缝隙封锁了她的去路。
秦苏微怵,她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又好端端的会冒出来,只是看他们一个个见缝插针恨不得扑到她面前的动作,自然明白了何为来者不善的意思。
其中一名记者逮到空隙,忙不迭的开口问道:“秦小姐,秦家二爷的大公子秦毅的手真的是您弄掉的吗?”
秦苏冷冷的斜睨着说话的记者,似乎并不准备回复什么。
记者见她保持沉默,急忙再道:“今天秦家一大早就召开发布会,声讨秦小姐赶尽杀绝,赢了一局就趾高气昂强行切了秦毅的一只手。”
秦苏冷冷一哼,“愿赌服输,既然输了就自然得按立字为据上的条款行事,手是他秦毅自愿切的,更是他自愿跟我赌的,我秦苏说过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其中一种便是他这种自不量力却要逆天而行的人。”
言罢,秦苏未曾再理会越聚越多的记者,试图着突破包围圈,奈何这群人就如同数面高墙,岿然不动的杵在医院前,势必将形单影只的秦苏围聚的动弹不得。
邵桦瞧着被强行围困的秦苏,急忙挤进记者群中,一米九的身体好似一道天然屏障,将记者所有的镁光灯遮挡的严严实实。
众人见突然冒出的男人,不悦道:“这位先生是什么意思?”
邵桦没有理会记者的话,护着秦苏挤过人群,拼力气,在场的记者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他便在拥挤的记者群内开辟了一条绿色通道,确保秦苏安然无恙的上了自己的车。
车内,秦苏依旧是那抹云淡风轻的表情。
邵桦大喘两口气,脸上还有被刚刚摄像机蹭到过后留下的道道痕迹,他透过后视镜瞧着又一次追上来的众人,不明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了这么多记者?”
“秦家还真是演的了一出好戏。”秦苏冷嘲热讽道。
邵桦不懂她话里意思,蹙眉道:“是不是那天的事出了什么问题?”
秦苏扣上安全带,避开那个话题道:“看来今天只得麻烦邵先生送我回去了。”
邵桦也并不过多的过问,驱车离开这四面埋伏的医院停车场。
莫家大宅,管家匆忙的跑过院子。
莫老一把将手里的报纸摔下,怒目而视道:“秦家还真是一只赶不走的臭苍蝇,既然如此,那我莫家就不得再忍让退步了,免得让人觉得我们莫家人好欺负似的。”
莫夫人泡上新鲜的绿茶走入书房,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报纸,道:“我欲度人成佛,却被人逼着成魔,老爷,有些人是留不得!”
“这事我已经交给了誉泽去负责,陈家不仁,我们便毋须留三分面子。”莫老揭开茶盅,望着里面腾升的水雾,嘴角似笑非笑。
莫夫人看向墙上的挂钟,疑惑道:“这一大清早的就不见誉泽回来,管家说他昨晚上送小宛回去后就没有回来。”
莫老蓦然抬头,咧开嘴拍桌而起,大笑道:“这人一旦开了窍,那些君子之礼不过就是骗人的玩意儿,男人还是应该懂得该退就退,该进就进。”
话音未落,紧闭的书房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莫誉泽瞧着不约而同看过来的父母,从容淡定的走进,反手扣上房门,开门见山道:“新闻的事我都看见了,陈家倒是唯恐天下不乱,现在把秦家一同掺和进来了。”
“你昨晚去了哪里?”莫老问道。
莫誉泽迟疑的看了自家父亲一样,一板一眼的回复:“送池小姐回去,然后去了军队,父亲有什么急事找我?”
“这倒没有,只是听你母亲说你彻夜未归,想问问罢了。”莫老坐回椅子上,依旧噙着那抹耐人寻味的微笑落在莫誉泽身上。
莫夫人轻咳一声,“你只是送小宛回去而已?”
“她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莫誉泽郑重的解释。
莫夫人想了想,还是收回了多余的话,转移话题道:“你父亲说的没错,陈家现在已经与我们形成了对立局面,这些年他在京城里也算是交友甚广,对付这种身份的人物时,得谨慎一点。”
“母亲的担忧我明白,正如同陈老给我们下的绊子那样,我不会采取正面还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陈老会喜欢我送给他的礼物。”莫誉泽道。
“这样就好,这几天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过问那些新闻,小苏那里也不需要过多的打扰她,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秦家的事能压下来就尽快压下来,别把这好不容易平静的京城弄得再次乌烟瘴气。”莫夫人端着茶盘走出书房。
秦苏从院子里匆匆而过,当莫夫人看见的第一眼,便急不可耐般迎上前,着急道:“小苏怎么出院了?”
秦苏莞尔:“我想回来给他炖点鱼汤,我问过医生了,他今晚上可以进食。”
莫夫人神色一凛,忙不迭阻止道:“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要炖汤我交代厨房一声就可以了,你回房间休息,别再耗费精力照顾老二,他一个大男人,出不了什么岔子。”
“母亲,我身体很好,昨天睡了一整天,我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您别听医生的夸大其词。”
莫夫人拽着她的手,用着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道:“给你一面镜子你好好的看看你自己的脸色,虽说没有昨天的苍白,可是这毫无血色的样子就是气血两亏,孩子,别逞强,你如果出事了,以老二的性子保不准又会从床上爬起来。”
秦苏犹豫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回房间休息,鱼汤的事就拜托母亲了。”
“去吧,这事就交给我处理,等下炖好汤我给他送过去,你就别再两处跑来跑去。”
秦苏走上台阶,回过头看着莫夫人和颜悦色的五官,顿了顿,重新走上楼道。
莫夫人望着那道背影,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转而走进厨房。
医院内,静谧的走廊处一声声脚步声暗暗的回荡起来。
护士看见莫家来人,先行开口道:“二少已经醒过来了,医生也检查好了,今天可以喝点汤水,明早就可以正常进食。”
莫夫人点点头,沉默着推开门。
病床上,男人听见声音下意识的看过来,却好像看见的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人,略显失落的喊了一声,“怎么会是母亲过来了?”
“难不成我还不该过来了?”莫夫人将汤盅揭开,淡淡的鱼香瞬间扑鼻而来。
莫誉毅眉头一蹙,“不是苏苏炖的?”
莫夫人手下一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平时你媳妇儿累了一点,你就心疼的恨不得把她绑回床上去休息,今天她倒是乖乖的去休息,你还失落了?”
莫誉毅仰头望向天花板,“您说的没错,她应该好好的休息。”
“别嫌弃了,我尝过了,味道虽然不如小苏做的,但好歹也是你从小吃到大的大厨炖的汤。”莫夫人搅动着汤勺,将病床抬升些许,舀上一勺汤水递上前。
莫誉毅只尝了一口,眉头便微不可察般蹙起,他道:“这敷衍的味道,母亲,您确定您不是让他们随随便便给我煮的?”
“我就算让他们随随便便的做,他们真的敢随随便便的给你做出来吗?”莫夫人继续舀着汤水递上,“好好的喝你的汤。”
“母亲,苏苏今晚会再过来吗?”
莫夫人放下汤碗,“你想她过来吗?”
莫誉毅扭头望了一眼窗外的月明星稀,心底矛盾着,他想见她,有多久他没有好好的抚摸她的眉眼?有多久他没有好好的吻一吻她微微泛凉的唇?有多久他没有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抱起融进骨血?
“母亲,手术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醒来之后看不见她,我差点以为那个梦是现实,甚至我都分不清梦里的是真的,还是现在看见的是真的?那种感觉,让我患得患失,我想见见她,感受一下她的温度,让我知道,现在的我们才是现实里的我们,并非梦里那些幻境。”
“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胡思乱想。”莫夫人伸出手用力的在他脸颊上掐了掐。
“……”莫誉毅瞪了一眼还不肯放手似乎正准备加大力度的母亲,冷冷道:“母亲,您这是想问我疼还是不疼吗?”
莫夫人掩嘴一笑,“你不是不相信这是不是现实吗?现在相信了吧。”
“也许您说的没错,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莫誉毅闭上双眼,却总是在闭上眼之后忍不住的回忆起梦里那血肉淋漓的一幕。
“孩子,母亲这辈子没有经历过你们的那些大起大落,你父亲虽说这辈子都是把自己的命堵在枪杆子上,可是他有一点比你和你大哥做的都好,他用着那一具微不足道的肉躯之身,护的我们三母子平安了一辈子。”
莫誉毅睁开双眼,目光幽幽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母亲,“您的意思我懂,纵然我无坚不摧,也要学会一点,护的了身后之人才算是能人,让她受伤彷徨不安,我便是输了。”
莫夫人搅了搅汤勺,低下头,碎发遮过她的双眸,她道:“有件事我们都瞒着你,是怕你担心,可是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小苏值得你用命去疼爱。”
“母亲想说什么?”
莫夫人走到窗前,将窗帘合上,双手撑在窗台上,似是自言自语,“出车祸那天,你受了伤,不知道小苏是怎么把宝宝生出来的,你有见过泄洪吧,洪水来了,满堤了,要尽可能的打开电闸放出多余的水,那一刻,就如同蔓延的洪水,流出了身体内所有的血,我见到的第一眼,以为她已经死了。”
“……”
“血水染红了所有床单,无论怎么输血,血压都一降再降,我们都以为她活不过来了,孩子,如果一个人可以自私一点,她会把活命的机会留给自己,而不是孩子,所以我理解她的任性,理解她想要报复施虞的决心,哪怕她生煎活剥了对方,我也觉得是理所应当。”
“母亲——”
“别再说想见她之类的话,她身体很虚弱,也许你看见的是她的微笑,可是你却看不见她转过身之后的苍白,她需要好好的休养,女人产后亏损的身体,不是说能补好就能补上。”
莫誉毅紧了紧手下的床单,那些话被活生生的挤回了嘴里。
莫夫人重新端起汤碗,“还喝吗?”
“喝,应该喝,我要恢复好身体才能照顾好我自己的女人、孩子。”莫誉毅就着汤碗大口大口的将里面的鱼汤喝的干干净净。
莫夫人替他擦干净嘴角,莞尔道:“也许正如你所说,我们只是没有完全认识她,所以才看不见她的美好,等我们认识了,才发现,她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好女人。”
莫誉毅未有再说话,侧过脑袋透过窗帘缝隙望着夜空,寂静的苍穹之上,一颗流星划破夜境,留下一道深深浅浅的扫尾。
……
隔天,天色未亮,一条新闻震惊全城。
前一日秦家期期艾艾的声讨还未造成什么影响,今日一大早莫家便宣布召开发布会,高调宣布前几日的秦苏打人事件的始末。
新闻通稿上首先出示的是医院的视频录像,录像上显示的不是很清楚,但也能隐隐约约的瞧见病房内女人的身影,下一瞬,房门敞开,越发明晰的拍清楚里面的情况:女人的唇几乎已经快要贴上病床上男人的唇,男人动弹不得,只得怒目圆睁的瞪着女人,此情此景下,只要不是瞎子便可明白其中的意味。
陈瑾言已经主动吻上去了,还算是清白无辜?
随之而来,是一份国外传回来的视频画面,同样是意气风发的陈家三小姐,却是另一男主角。
男人牵着女人的手走在人烟稀少的步行街上,两人并肩而行,时不时的当中拥吻。
画面的最后,是男人惨死在自家洗手间内的画面,唇色发紫,整个身体都显得有些浮肿,应该是过多的服用安眠药自尽而亡。